沒過兩天, 草野朔在深夜裏出了一趟門,再回來時手中便多出個模樣古怪、好像小型雷達一樣的儀器。
事實上,它也的確有著如雷達般檢測某些物質的能力:
稚產靈, 由白駒博士主導研發, 旨在偵測並收集空氣中逸散思想粒子的裝置。
在研究設想中,隻要將其收集的罪犯思想粒子投入完成品裝置中, 就能在內部構建出基於本人潛意識形成的井。
“如果沒出什麽意外的話, 到目前為止,這些東西應該全被掌握在公安手中才對。”同為研究所之行的參與者,赤井秀一挑眉, “等價交換?還是說……‘拿到的’?”
草野朔眨眨眼:“你猜?”
“既然公安到現在都還沒來包圍這棟宅邸, 我比較傾向於前者。你付出了什麽?”
“一些對我來說沒什麽用處的東西, 哦,或許它們的用處就是給我換來些我用得上的玩意。”草野朔聳聳肩, 避開了這個話題。
他能自己搭服務器,研究所那個投放裝置沒什麽用處, 但稚產靈卻有它獨特的作用:
暴露在空氣中的思想粒子會隨風飄散, 還會被草野朔莫名吸收, 但如果用稚產靈收集起來, 就能在其中保存一段時間。
草野朔負責維護服務器,飛鳥井木記則專心搭建環境, 還剩下一個參與者的位置, 就當仁不讓地交給了自己送上門來的赤井秀一。
“探究由對方潛意識構建出的井,並不會被本人察覺。”赤井秀一恍然道, “朗姆雖然不常現身於人前,但收集他的思想粒子,總比撬開他的嘴巴要容易得多。”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台稚產靈上, 草野朔聳聳肩,否定道:“裏麵還什麽都沒有呢,我正打算今天找個機會去測試一下。”
鑒於思想粒子誕生自人類的殺意,赤井秀一試探著問:“你不會想通過製造動亂來收集材料吧?”
“我怎麽可能做那麽麻煩的事。”草野朔眨眨眼,“回來的時候,我看到毛利偵探正帶著學妹和柯南出門,去赴委托人的邀約——我聽到了地點,正打算一會兒過去看看。”
赤井秀一:“怎麽,你覺得跟著他們就一定能碰到殺人案件嗎?”
他本意隻是隨口調侃,誰知對方竟然一本正經地點頭:“對啊。”
想了想,草野朔甚至還補充道:“雖然不能說是百分之百,但也有差不多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吧。”
赤井秀一:“?”
不信邪的FBI搜查官和悠閑得像是出門散步的草野朔一起出了門,打車前往對方先前聽到的地點。
毛利小五郎等人正坐在餐館臨街的位置,透過那塊占據整麵牆的透明玻璃,恰好可以將他們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草野朔熟練地蹲進街邊綠化帶裏,赤井秀一瞥他一眼,在旁邊的電線杆後找到了他最習慣的位置。
“看起來很正常啊。”他遠遠盯著用餐的一行人,將其中幾個陌生麵孔看得一清二楚,“你看到的委托人是誰?是那個穿著衛衣的男人、還是塗著口紅的女人,還有那名穿著西裝的老者——”
話音未落,那位老者忽然麵色猙獰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頸。
草野朔得意洋洋地拖長音調:“你看,我就說吧。”
赤井秀一:“……”說死人就死人,竟然真有這麽準?
他看著亂成一團的餐館,又轉頭看看蹲在綠化帶裏沒動彈的草野朔:“不是要收集材料,不用趁現在進去嗎?”
“再等一會兒。”草野朔這麽回答。
他遠遠看著身材矮小的小學生偵探躲過毛利小五郎的斥責,靈活地在案發現場上躥下跳。
警方的車呼嘯著趕到現場,柯南也在此時從地上撿起一枚掉落的紐扣,放在鼻尖聞了聞,頓時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
草野朔就在此時蹭地站起身,趕在警方拉起警戒線前鑽進餐館,站在柯南背後舉起稚產靈。
“嘀嘀、嘀嘀、嘀——”
儀器猛然發出警報,柯南嚇了一跳,回頭卻隻見到草野朔帶著滿意的表情,將什麽東西塞進寬大的風衣口袋。
柯南:“……你在這裏做什麽?”
“沒什麽,大老遠看到你在這裏,就過來打個招呼。”草野朔隨口捏造了一個借口,然後便被警方以無關人士不得在案發現場逗留的理由,在柯南懷疑的眼神裏,從餐館裏趕了出來。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無言地看著他用不到三分鍾就收集到一份可以用作實驗材料的思想粒子。
“我說過那種方式太麻煩了,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草野朔聳聳肩,“走吧,目的已經達成了。”
回到工藤宅,他將收集有思想粒子的儀器直接交給飛鳥井木記,並關切地詢問:“怎麽樣?”
飛鳥井木記捧著稚產靈,閉上眼睛,沉默半晌,才緩緩道:“我能感受到,裏麵有思想粒子的存在……我可以嚐試著解讀它。”
草野朔點頭:“那就現在開始吧。”
再進入夢境時,赤井秀一不動聲色地暗自警惕起來。然而,這次並沒有像那晚一樣出現什麽鎖鏈與陰影,他再睜開眼時,眼前隻有同工藤宅一模一樣的場景。
草野朔在此時道:“準備好,我要試著將你投放進去了。”
下一刻,赤井秀一眼前場景一變,他正站在窗前,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頓時映入眼簾。
穿著白裙子的黑發女人閉著眼睛躺在地麵,周圍散落著破碎的磚塊,血跡從對方頭部一直蔓延到他腳邊。
她顯然已經死去多時,還長著一張與飛鳥井木記相同的臉。
記憶似乎被蒙上一層迷霧,隻記得自己要調查麵前女人死因的任務。赤井秀一皺起眉頭,向對方邁出一步。
下一秒,腳下的地板忽然塌陷。
……
赤井秀一猛地睜開雙眼,手下意識地按在腹部的位置——高空墜落帶來的死亡,會在臨死前震碎他的內髒。
即使確認自己身體完好,但那種痛楚仿佛還殘留在他的神經中,久久無法散去。
草野朔正盤腿坐在他麵前,裝模作樣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啊,才剛過去兩分鍾,還要加油哦,請再接再厲!”
——雖然他手腕上壓根沒有戴手表。
聞言,赤井秀一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草野朔臉上仍掛著毫無破綻的微笑。
“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危險?”
“難道不是嗎?”草野朔振振有詞,“就算在其中經曆過死亡,你也完全沒有受傷啊。”
身體的確完好無損沒錯,但精神傷害難道不算傷害嗎!
深知與對方辯駁無用,調整好心態,赤井秀一深吸口氣,重新投入到井中。
柯南已經現場推理出了凶手,他此刻再進入對方的井,不過是由果推因,憑借已知的答案,在井中尋找能夠印證答案的東西。
他需要為未來進入朗姆的井做準備。
井外的夢境裏,見對方這次進去後,並沒有很快就要出現的跡象,草野朔才繼續剛剛被赤井秀一打斷的話題。
“公安並沒有停止對早瀨浦宅彥留下的、有關井的研究。”草野朔道,“看來早瀨浦宅彥提出的新型破案方式對日本警方來說,是真的很有吸引力。”
在連搜查一課都要依賴於偵探幫忙破案的現在,日本警方顯然急於樹立屬於自己體係內的一套破案方法,用以挽回民眾認知中警方無能的形象。
飛鳥井木記抬眼看過來:“他們會發現我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草野朔聳聳肩,“雖然直接知情人都已經死了,但在某個地方、或是某個人的腦海中,仍會留有我們不知道的記錄。”
他說話時甚至還留了餘地,因為還有安室透的存在,對方見過飛鳥井木記的模樣,早晚會查到她身上。
得到這樣的答案,並沒有出乎飛鳥井木記的預料:“構建係統,從井中潛意識呈現的場景反推出犯人的身份,這應該是積極正義的發明吧?”
她眼中浮現出莫測的情緒:“既然這樣,我是不是應該主動找到他們?”
草野朔不是很能理解這種奉獻精神,他想了想,十分不負責任地建議道:“如果你既想促進社會發展,又不想犧牲自己的自由,那還可以找個人替你犧牲。”
飛鳥井木記:“……那樣是很痛苦的。”
“那就找個大家都不會痛苦的方法嘛。”草野朔不走心地說,“組織那邊研發的係統就不需要你,你可以搶過來交給警方,或者暗中透露消息給對方,讓他們自己動手搶過來。”
飛鳥井木記微微睜大眼睛,感覺似乎被神奇地拓寬了思路。
還可以這樣做的嗎?
在這裏待了不斷的時間,她知道草野朔口中的那個組織,裏麵幾乎都是罪犯,如果將他們舉報給警方的話,好像反而是件好事?
涉世未深的年輕女人陷入了沉思,赤井秀一再一次突兀出現在眼前,隻是踉蹌一步,便徹底穩住了身形。
這意味著他又在井中經曆了一次死亡,並逐漸習慣了這樣的感覺。
“我看到了。”他額頭有些冒汗,眼睛卻很亮,“我看到了一枚藏在桌角空隙間的紐扣,那是案發現場發現的證物;桌上倒扣著的合照,上麵是受害者不斷掙紮的樣子……”
這是由一名普通殺人犯潛意識構成的井。
她的殺意,她的身份與生活,隻要仔細觀察、破解其中的信息,甚至能勾勒出對方大致的形象。
那麽,他能在朗姆的井裏看到什麽?
隻是想想,赤井秀一就有些興奮起來。
“雖然沒有可以參考的案例,不過我覺得你進度挺快的。”草野朔托著下巴說,“事先提醒你一句,朗姆的井可沒這麽簡單。”
“我當然知道。”赤井秀一笑起來,“這才有意思,不是嗎?”
……對方願意挑戰高難度,草野朔倒是沒什麽意見,他話鋒一轉:“波本他們已經和軍火商的代表談妥,後天淩晨兩點,會有一批載著槍支彈藥的走私船在港口靠岸。”
“這批貨是對方預付給組織的定金,也是展現自己能力和誠意的場合,庫拉索說,她需要你的一點掩護。”
赤井秀一問:“什麽樣的掩護?”
……
“你說什麽?”
即便心中怒到極點,朗姆也沒有大發雷霆,甚至還記得將手中提神的咖啡放回桌麵,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悶響。
隻有杯中不斷左右搖晃茶水,與杯口處濺出的些許水液,才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對麵的人覺察到他暗含怒火的語氣,僵硬地重複道:“朗姆大人,今夜預計在港口的交易出了問題,有人暗中泄露了交易的時間和地點……我們被人提前埋伏了。”
“結果是兩人受傷,一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