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朗姆命令負責此事的波本與基爾, 很快就和軍火商派來的人見了麵。
雙方的第一次會麵稱不上有多愉快,那位代表在交易額度上咬死了不打算鬆口,這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對方BOSS的意願。
“朗姆大人, 我並不認為這是個合理的價格,他們有些過於貪婪了。”安室透表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盤算過能不能攪黃這宗生意。
但就算沒有這家軍火商,也會有更多走私販子,單純截走這批貨對公安這種官方機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要是能借機讓組織與對方交惡, 那還有點暗中操作的價值。
聽著波本的匯報, 朗姆在電話後揉了揉太陽穴。
錢不是問題, 第一次談判時咬著價格不放也還算正常, 但對方這麽做, 恐怕在背後另有所圖。
他們一定是看上了組織在紐約得到的利益, 想讓組織從嘴裏吐出點肉出來。
組織也不是好相與的角色,雖然不久前才吹了和供應商的合作,還翻臉殺死了對方, 但在日本經營多年,總能找到其他獲取補給的渠道。
他們願意與對方接觸,看的也不止是穩定的長期供貨,還有對方龐大的人脈、以及那些穩定的走私渠道……
現在看來,紐約那邊的利益著實惹人眼紅,組織獨占鼇頭兩年之久,終於有人忍不住來觸一觸虎須。
偏偏選了這種時候,對方想必聽到了些許風聲。
“繼續和他們談。”朗姆命令道, “看看他們究竟想要什麽,如果交換來的利益更符合我們的需求,BOSS未必不會同意。”
BOSS, 安室透精神一振,他處心積慮向上爬,就是為了得到更多有關對方的信息。
“請問,那位大人會對什麽樣的條件感到滿意?”他問得小心翼翼,仿佛真的是在擔憂自己不能令對方滿意。
朗姆陰沉地笑了笑:“你不是一向很聰明嗎,波本?讓他們拿出自己的誠意來。”
掛斷電話,安室透有些遺憾,雖然沒有被懷疑,但還是什麽都沒騙出來。
不過,最近朗姆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對啊……
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對方的聲音裏都透著掩飾不住的濃濃疲憊,讓人忍不住想探究,究竟什麽樣的事,才能讓這位威名赫赫的二把手憂心成這樣?
“朗姆大人怎麽說?”基爾問。
安室透歎了口氣:“還是老樣子,繼續和他們談判吧。”
基爾皺了皺眉:“我可不擅長這種事。”
安室透無奈地假笑:“真是的,我也不想被派來做這種工作啊。”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些心照不宣來。
臥底名單那次,雖然其他人不知內情,但作為被懷疑的兩名當事人,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名單的真實性。
不過,安室透當然不會因為基爾也是臥底,就直接信任對方。
——看他對FBI的態度就知道,不管是CIA還是FBI,在他眼裏都不算自己人。
但在這件事上,兩人想法倒是大差不差。
一個字,拖。
基爾在日本獨木難支,就算有什麽想法,隻靠個人的力量也難以施行。
安室透則認為,一開始雙方都會十分謹慎,就算現在公安入場,也起不到什麽效果,不如靜觀其變,耐心等待時機。
恰好,心懷鬼胎的另一方也是這麽想的。
“的確如此,朗姆大人,波本的匯報沒有問題。”庫拉索認可道,“我個人認為,對方最後應該會提出降低價格,換取我們讓渡出一部分在紐約吃下的利益。”
對於自己心腹下屬的能力,朗姆還是認可的,隻是他習慣維持自己高深莫測的形象,對她的判斷不置可否,隻道:“再過不久,對方很可能會先送一批貨到東京,我會派波本和基爾過去接收,你要全程注意,如果沒有發現問題,之後就不需要你再時刻盯著他們。”
庫拉索毫不猶豫地應道:“是,朗姆大人。”
朗姆忽然話鋒一轉:“這段時間門東京人手不足,很多事都交給你去辦,也是辛苦你了。”
庫拉索立刻低下頭:“這是朗姆大人對我的信任,我感到十分榮幸。”
朗姆沒有回答,周圍連空氣都安靜下來,庫拉索卻仍筆直地站在原地,維持著恭敬的姿態。
不管內心如何想,隻要在朗姆麵前,她就是從前那位得力的心腹下屬。
她甚至並不為周身沉默的空氣而感到緊張。
庫拉索可以被染上各種顏色,黑色也好,白色也罷,她總是很擅長在瞬間門改變自己,絲毫不被過去所影響。
被朗姆看重,她就順從地成為對方手下最鋒利的一把利刃;被孩子們感化,她就一心守護他們的生活。
但即便決心背叛,在朗姆身邊時,她仍然可以自然地變回純黑的那個庫拉索。
也許她這種人,天生就是做間門諜的好苗子也說不定。
良久,隻聽朗姆歎了口氣:“樋川的確不如你有用。”
庫拉索頓了頓,才道:“……我不敢當。”
這種聽起來好像有點不服氣的回答,反倒讓朗姆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兩個一向不對付。”
“不過,我親口承認的話,從來沒有收回去的道理。”雖然在笑,他的語氣仍然不容違抗,“好了,去完成你的任務吧。”
庫拉索順從退下,走在基地的通道裏,兩側皆是金屬構成的銀白牆壁,白熾燈光打在金屬上,泛出一層冷冰冰的光澤。
她冷靜地回想朗姆剛才的神態語氣,在心中一遍遍推翻不合理的猜想,最後鎖定在某個具體的點上:
——樋川大概出什麽問題了。
可能是任務,也可能是人。
鑒於對方在人手這麽緊張的情況下都沒現身,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一點——身為朗姆的心腹,除非搞砸了特別嚴重的任務,總不會連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
朗姆對她說出這種話,已經隱隱有著放棄對方,暗示她今後會更加受到信任的意思。
那她作為朗姆目前唯一的心腹,在這個緊要關頭,很有可能會反而被盯得更緊。
工藤宅近期不能去了,最好也不要再出現在孩子們麵前。
嘖,還以為波本和基爾才是行動最受到限製的那個,沒想到陰差陽錯,最後竟然會是她自己。
庫拉索一心二用,一邊開著車前往任務地點,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果然發現了有一輛灰色汽車隔著車流,遠遠綴在她身後。
想想也是,貝爾摩德忽然出事,組織應該也在懷疑內部是否存在內鬼。
可惜,這次是真的和內鬼沒有關係——也不能這麽說,科涅克那家夥堅稱自己還是組織成員呢。
如果自己單方麵忽然切斷聯絡,那邊應該也會察覺到什麽……
既然連貝爾摩德那麽難搞的角色都能解決,應該不會輕易拖後腿吧?
“那個女人口風很緊。”赤井秀一皺眉道,從被抓到現在,貝爾摩德都沒向他們透露哪怕一個字,“另一個人也是這樣,果然都是硬骨頭。”
連這兩人都啃不下來,就算他們抓到朗姆,也很難從他口中撬出有關組織的秘密。
草野朔一頓,終於想起來自己之前遺忘了什麽。
卡爾瓦多斯竟然活下來了?
他想了想,這次赤井秀一親自去搶點,之後將人交給趕來的同事,才驅車追趕他們,對方可能沒找到機會自殺。
後來知道貝爾摩德也不慎翻車,說不定這家夥還想著怎麽幫對方逃出去呢。
草野朔十分事不關己地說:“就算她肯輕易開口,說出來的消息也要你們敢信才行。”
“信不信是一回事,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好奇?”赤井秀一試探著問,“對那個稱號?”
“啊?”草野朔眨眨眼,“不是代表我在美國和她一起看夕陽的美好紀念嗎?”
赤井秀一被他硬生生噎了一下,這家夥,裝傻好歹也裝得像模像樣一點啊!
用這種奇怪的理由,簡直是在把他當傻子敷衍……
草野朔輕哼一聲,既然是有關他的秘密,為什麽要跟FBI分享?
當然是找機會自己單獨去探究才好啦!
再說,如果貝爾摩德很有可能知道什麽,那朗姆應該也一樣吧?
他眯起眼睛,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起來。
安室透忙著組織的事,都沒空來追究FBI,也沒空和他繼續先前的交易——但他閑啊!
還沒有組織的人盯著他,他可以自己去找風見裕也完成交易!
赤井秀一:“……你別亂來。”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但他已經有點熟悉草野朔的行事作風,有時甚至能做出精準的預判——比如現在。
“什麽叫亂來?我明明都是有計劃的!”草野朔不滿地糾正他。
臨時決定的計劃,也能叫計劃?
圍堵貝爾摩德那次,草野朔事先就沒告訴任何人,他打算讓毛利蘭當人質。
事後,當赤井秀一從對方口中了解到,她參與其中的確是意外時,就更加確定這是對方臨時起意了。
畢竟草野朔也沒說,他知道劇情,知道毛利蘭很有可能會在那個時候跑來鑽後備箱。
總之,從赤井秀一角度看,讓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少女參與這件事,不僅完全沒有考慮對方的生命安全,還將他們所有人都放在未知上賭,雖然最後成功了……
好吧,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最後成功了,亂來就一下變成了有勇有謀。
赤井秀一本來也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人,他還挺欣賞這種能把握局勢變動、大膽做出應對的作風。
當然,如果被放上賭盤的不是FBI就更好了。
於是,他頓時口風一轉:“什麽計劃,說來聽聽?”
草野朔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我的計劃,憑什麽直接告訴你?”
“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赤井秀一沉吟片刻,道,“應該和至今住在這裏的那位飛鳥井小姐有關?”
他覺得草野朔並不是什麽善良的好人,甚至還有些冷血。
這樣的人會主動庇護某個人,肯定是對方身上有他想要的價值。
而在群馬縣的研究所,對方便直言,飛鳥井木記是他為朗姆準備的驚喜——
作為親身體驗過那玄妙夢境的人,赤井秀一已經有所猜測。
“朗姆是個很狡猾的人,你一直堅稱自己還是組織成員,不如說是你暫時不想被打上叛徒名號,想要繼續留在組織裏——換句話說,你對組織別有所圖。”赤井秀一道,“所以,在達成目的前,你不想被抓到背叛的證據。”
其實換個人來,失蹤這麽久,早就被打上背叛的標簽了,隻有草野朔不太一樣。
他真的很好奇,科涅克對組織來說,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
——因為眾所周知的某個原因,迄今為止,赤井秀一從未踏足過隔壁研究所,又早早離開組織,對實驗的事並不知情。
草野朔持之以恒地糾正:“不是被抓到證據,我都說過我沒有背叛了!”
他還記得朗姆給他布置的任務呢,多貼心的下屬啊!
“……”赤井秀一無視了他的反駁,憑借自己堅強的意誌,沒有讓話題被帶偏,“雖然你可以幹擾他的睡眠,但沒有飛鳥井小姐的參與,你無法在夢裏觀察到他潛意識裏的秘密。”
而若是讓朗姆進入飛鳥井木記的夢裏,那位小姐顯然不可能玩得過朗姆,又有暴露的危險。
當然,如果他們能抓到朗姆,就也無所謂對方是否會發現真相。但之前在商討計劃時,草野朔明顯是想直接殺死對方——也就是說,他本來就沒打算當麵審問什麽。
對方有翻臉前科,赤井秀一不得不防。
“所以……”他抬起頭,忽然變得銳利的目光似乎想直接穿透對方的眼睛,“你還在試圖找到既不被對方察覺,又能利用她力量的辦法。”
“抓不抓得到朗姆,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你隻要自己的計劃能成功就好了。”
草野朔:“……”
沉默片刻,他誠懇道:“沒有,我想要除掉他的心是誠摯的。”
赤井秀一幽幽道:“所以,之前說要配合我們活捉他的計劃,真的是假的。”
草野朔無語了半天:“……不是,你繞這麽大圈子,結果就是為了套路我一下?”
“咳。”
赤井秀一清了清嗓子,之前每天都在被對方噎,他偶爾想要報複回來有什麽不對嗎?
他直接扯開話題:“既然你沒有否認,那應該就是我猜對了?”
草野朔盯了他半天:“你真的想參與啊?”
FBI用盡手段也撬不開兩名俘虜的嘴巴,這意味著就算他們抓到朗姆,情況也可能不會出現任何變動,甚至還有可能被對方反過來利用。
在這種情況下,意識到草野朔有不用直麵本人,也能得知情報的手段,赤井秀一當然要想辦法參與進來。
“那好吧。”草野朔歎了口氣,“既然你都這麽努力了,為了維護我們的合作關係,我隻好勉為其難答應你……”
他露出一個微笑:“等我把東西弄到手,就讓你過來試試。”
對方一笑,赤井秀一頓時警覺起來:“不是利用夢境嗎?”難道還會出現危險?他不會被反套路了吧?
“是啊,是利用夢境的機製。”草野朔隨口回答,“危險?沒有危險吧,你上次都在夢裏死了,現實中不也還是好好的,還能當場爬起來開車跑來賭我。”
在虛幻的夢境裏,連死亡都沒事,怎麽可能會有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