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麽懷疑, 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
庫拉索在交易現場被狙擊手集火,重傷墜海, 下落不明。
安室透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傷的確是真傷沒錯,但死卻可以是假死。
身為臥底事件被偷家的當事人,他無比明白庫拉索的改口就是因為她改變了立場。
明白這一點, 他當機立斷以被莫名冤枉為借口, 在組織裏與對方保持了對立。
雖然不清楚基爾是否意識到這點,但她顯然也這麽做了——這種行為導致的後果就是,現在庫拉索出事, 他們兩個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想到公安那邊卡著空隙遞過來的消息, FBI曾在某夜進行大規模不明活動,再結合貝爾摩德失去聯絡的時間門……
他幾乎可以斷定,那個女人絕對是落在了FBI手裏。
不好好審問情報,現在又來摻和這種事, 那家夥究竟想做什麽?
答案似乎快要呼之欲出,但偏偏在此時蒙上一層縹緲的雲霧。既然暫時無法確定對方的意圖,安室透就幹脆從波本的角度出發, 用戶一名純粹的組織成員的思維,以不變應萬變。
——那麽首先要做的,當然就是毫無保留地推鍋啦!
安室透正色道:“我可以確定, 那些製造混亂、乘機渾水摸魚的人裏有FBI的存在。”
聞言,朗姆不置可否地看向基爾,示意她說出自己的看法。
比起安室透的篤定, 基爾卻開始唱反調:“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們是FBI?啊,或許也有我常年駐紮在日本,不了解他們的緣故。”
不輕不重地刺了對方一下, 她才繼續道:“我倒是認為,這些人很有可能是衝著那批貨來的——開槍製造出騷亂,緊接著就衝向物資,得手後便立刻撤退。也許庫拉索隻是不幸被選為目標,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他們有針對組織的地方。”
沒等朗姆說話,安室透便哂笑道:“是嗎?那名狙擊手的槍法十分精準,庫拉索的身手在組織裏也算得上出色,卻也還是沒能躲過,我覺得倒很像是——”
覷著朗姆的臉色,他故意停頓一下,假笑著念出那個代號:“萊伊,如果是他的話……那個男人的目標一定會是組織。”
基爾質疑道:“說到底,我沒看到有任何切實的證據能證明這點,這隻是你毫無根據的猜測而已。”
“也許你該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安室透輕笑道,“比如觀察力不足?”
本該是任務失敗、難兄難弟的兩人,就這麽一唱一和地當著朗姆的麵吵了起來,仿佛能當麵將對方踩下去,自己就能免於失利的懲罰……
——看組織的一貫風格,這倒真的的確是個可行性極強的招數。
朗姆聽得心中煩躁,他掌心向下,微微下壓:“好了,都先給我閉嘴!”
互相嘲諷的兩人適時收聲,彼此不服氣地對視一眼,又同時轉開頭,完全是一副不合的模樣。
其實,作為被朗姆強行捆綁、互相監視的組合,他們彼此看對方不順眼是很正常的現象。
如果這兩人異口同聲咬定某個可能,反而才惹人懷疑。
多年的臥底經驗讓兩人在麵對朗姆時,在沒有提前溝通的情況下,打出了個不錯的配合。
不願在這兩人麵前示弱,朗姆按捺住想揉太陽穴的手,眯起眼睛,目光最終落在基爾身上。
“基爾,你說科涅克曾經來找過你,托你將那份資料帶回組織。”他忽然提起了一個不相幹的話題,“那他現在到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她明明已經在那天全都交代過了。
朗姆在此刻舊事重提,基爾臉色微變,莫名有些不妙的預感,卻隻能硬著頭皮回答:“他說他的任務還沒有完全結束……”
朗姆從鼻腔裏哼出一聲:“我可不記得還給他下達過其他指示。”
頓了頓,他慢吞吞地問:“那麽,基爾,你認為,這種行為……能稱作是叛逃嗎?”
朗姆在懷疑她!
基爾有些心驚肉跳,在她事無巨細向朗姆匯報那次會麵內容的那天,朗姆並沒有問出過這樣的問題。
這個問題……這個問題……
她硬著頭皮答道:“如果他口中的任務根本不存在,說明科涅克欺騙了我——他脫離組織暗中行動,應該算是背叛了才對。”
朗姆神色淡淡,哦了一聲,不緊不慢地繼續問:“你先前並不負責這個任務,也不清楚相關情報,先前與科涅克更沒有什麽交情往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幫他?”
因為對方掌握了她的把柄。
真相當然不能宣之於口,但除了真相,她還能說什麽?
基爾張了張口,她早就事先思考過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那天朗姆沒問,還以為逃過一劫。
但是,剛想說出準備好的答案,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為什麽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門?那件事和現在的情況有什麽關聯?
迎著朗姆咄咄逼人的視線,危機感如影隨形,腎上腺素飆升,大腦迅速捋過無數猜測。
是了,與科涅克的那次會麵,如今隻有她的一麵之詞!
本來,朗姆可以向本人進行二次確認,但誰知道科涅克連自家頂頭上司的電話都敢不接,整個人都處於失聯狀態……
忽然失聯,除了私自叛逃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的情況。
——那種像貝爾摩德一樣的情況。
基爾恍然頓悟,時間門間門隔太近,朗姆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了!
不僅如此,距離貝爾摩德失聯還沒過多久,身為朗姆心腹的庫拉索也跟著一起下落不明。
如果將這三件事放在一起,假設它們之間門有所聯係,那她先前那番認為襲擊者並非針對組織的話,看起來就像是在那些人開脫一般,顯得尤為可疑。
重點並不是她認為科涅克是否是叛徒,也不是她為什麽要幫對方轉交資料,而是她與這三件事中的兩件都有直接關係!
“朗姆大人,我所說的話並沒有半句虛言。”她立刻解釋道,“所有人都是在交易開始的三小時前才得知完整的時間門與地點,在這段時間門裏,我一直和波本與庫拉索待在一起,並沒有向外傳遞消息的機會。”
從剛才開始,安室透便沉默不語,仿佛看好戲一樣看她接受朗姆的懷疑。
總要有一個人承受這種壓力,不是對方,那就會是他自己,安室透自覺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此刻,聽到基爾的解釋,他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輕飄飄道:“我的確沒發現基爾有什麽可疑的舉動,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麽。”
可能是沒有,也可能是有、但他沒發現。
甚至還可以說,可能就是因為他沒發現,中彈墜海的人才是庫拉索,而沒有變成波本。
朗姆將言下之意聽得分明,他瞥了安室透一眼,對方覺察到他警告的目光,立刻乖巧地收斂許多。
基爾最為可疑,但波本也不是全無嫌疑,三人裏朗姆最信任的是庫拉索,偏偏對方現在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啊……
組織裏下落不明的成員,如今真的有點多得過頭了。
正如基爾先前所分析的,朗姆不僅將這三人接連下落不明的事情聯係在了一起,甚至還考慮到了自己恰好在此刻遭受夢境困擾的事情。
他神色不明,語氣淡薄:“既然如此,你要如何解釋科涅克的事,他為什麽要找你來幫忙?”
情況有變,提前想好的說辭此刻不能使用,近乎沸騰的血液甚至讓她開始耳鳴。
在一片嗡嗡聲中,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和朦朧:“因為……”
“因為,科涅克帶著一張報紙找到我,說他的第一個正式任務被我作為主持人報道,證明我們兩個很有緣分,我理應看在這點緣分的份上幫他的忙。”
耳鳴褪去,基爾聽到自己鎮定冷靜的聲音:“報紙就放在我的車裏,上麵應該有他的指紋。”
正等著看基爾能說出什麽理由,看自己能不能從中吸取什麽經驗或是教訓的安室透:“?”
好怪,但如果對象是科涅克的話,好像真的是那個家夥能做出來的事。
“我本來沒打算答應的。”基爾說,“但等人走了才發現,報紙和資料被一起留在了我的車裏——我能怎麽辦?不上報的話,損失的隻會是組織的利益。”
除了掩去被威脅的事,完完全全就是那天事情的真實寫照。
朗姆:“……他還帶著報紙找你?之前怎麽不說?”
基爾麵露猶疑之色:“正常人都不會這麽做的吧?如果是我聽到這種消息,隻會以為是對方編出來的謊言,徒增懷疑。”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科涅克又不是正常人。
安室透覺得這事放在對方身上真的很合理,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朗姆一眼,發現對方好像也有點無語。
這的的確確是完全出乎朗姆意料的情況,他還真的讓基爾拿來那份報紙,和研究員那邊留存的指紋對比了一番。
結果自然是完全一致。
即便如此,基爾也並沒有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隻是險之又險地從斬立決,變成了死緩。
“我可以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朗姆不再猶豫,決心快刀斬亂麻,“我會親自來調查這件事的真相,基爾,如果這次你再出現問題,就算我想手下留情,那位大人也不會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