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草野朔坐在書桌前, 麵無表情地給樋川,他的前任負責人打電話,“朗姆先生說這種小事不要拿來打擾他。”很難相信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收到這樣的回複。
看來並非由朗姆親自發的任務都是重要任務, 隻是恰好有個任務需要有人去做,他又恰好在那個時候給朗姆發郵件匯報,對方思考了大概不超過一秒, 發現他恰好滿足要求, 就把任務發給了他這個倒黴蛋。
這個直屬上司也太自由了!
“的確如此。”冰冷的女性聲音在聽筒另一側響起,“希望你今後也能將這種準則牢記於心。”
鑒於這兩個人擁有作為土著的局限性, 不清楚紅方錯綜複雜的關係, 草野朔決定不跟他們計較。
“總之, 她的要求我已經轉達到位了, 樋川老師你覺得呢?”
“她不可信。”樋川冷漠地說, “也沒有資格向組織提出要求。”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草野朔試探地問:“所以,最終的決議是駁回?”
“不,告訴她, 組織會給她一個機會。”樋川用最冷漠的語氣, 說出最讓他痛苦的話,“讓她跟著你做事, 別忘記你本來就負責監視她。”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草野朔:“然後呢?我要是覺得她可疑?”
“直接解決。”樋川毫不留情地回答。
不,這才是他想避免的結果。
他才不想未來出現叛逃的灰原哀振臂一呼“這就是害死姐姐的凶手!”, 於是紅方瞄準他一擁而上的可怕場麵。
這種事還是留給頭鐵的頭號殺手承擔吧,他隻是個柔弱的調查員而已啊!
或許是草野朔沉默太久, 樋川竟然主動開口,語氣中還隱隱帶著一絲欣慰:“你通過了朗姆大人的考核, 懷疑並處理底層成員, 這是你本來就擁有的權力。”
草野朔:……樋川老師難得出現的欣慰, 他是不是該為此感動一下?
他最後一次試探道:“我以為,既然需要一個有代號的成員來專門監視,她的地位比較特殊?”
“或許是這樣。”樋川不置可否,“但背叛是組織決不妥協的紅線。”
“唉,我明白了。”草野朔歎了口氣,“樋川老師你放心,我知道輕重,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我是不會貿然對她下手,給組織造成損失的。”
他這副時刻以組織為先、態度誠懇、思想正確的剖白,被樋川無情地否決:“組織做事不需要瞻前顧後,對外圍成員,隻要懷疑就可以動手,組織不會追究這種程度的損失。”
反派做事不需要講證據是吧!
樋川老師竟然這麽嗜殺,她不該選朗姆當追隨者,草野朔發自內心地認為,她和琴酒應該更有共同語言。
那位可是連核心成員都說殺就殺的殺神,無情的真酒滅殺機器。
樋川的態度十分明確,草野朔決定趕緊結束這段對他來說,已經變得毫無意義的對話,平常寡言少語的樋川這次卻一反常態,拉著他用冰冷的語氣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項。
並不是樋川突然轉性,這些話讓草野朔提煉一下,隻有一個中心思想:
他已經是一瓶成熟的酒了,要學會自主行動,不要總是打擾朗姆大人,給他添麻煩。
隨便安排工作後就丟手不管的自由上司、時刻將上司放在第一位的舔狗心腹、別有用心的關係戶同事以及負責這位同事考評的苦逼社畜。
還有這個員工KPI不達標就有可能直接槍殺,還禁止跳槽和辭職的倒黴非法公司。
草野朔好不容易敷衍完樋川女士,掛斷電話,陷入沉思。
這究竟是什麽人間慘劇。
他聽到玄關處的響動,起身推開門,恰好見到宮野明美進門的身影,幹脆直接道:“組織那邊的回複說,會給你一個機會。”
宮野明美動作一頓:“是嗎?這真是……真是一個好消息,謝謝你,朔君。”
那些普通安逸的生活從此刻開始,將真正離她遠去了。
不,伴隨著組織數十年的監視,這種生活真的能稱得上是安穩嗎?
宮野明美抬起頭,眼中更多是下定決心後的堅毅。
她想帶著誌保一起離開組織,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哪怕將靈魂出賣給地獄裏的惡魔。
草野朔看著她,語氣輕鬆平快:“是啊,所以如果現在就讓你出任務,你會近身格鬥嗎?會用槍嗎?——你有槍嗎?”
宮野明美:“……”
哎呀,真是沒想到他也有用這種話諷刺別人的一天。
至今既沒給射擊技能加點,也沒給鬥毆技能加點的草野朔如是想到。
說了這麽一大堆,其實他也不會。
等等,這樣一看,這不是當調查員的好苗子嗎!
草野朔一時之間陷入沉思,他不想接手宮野明美,因為對方注定要背叛,解決她被紅方針對,不解決她被組織懷疑,兩邊不討好。
但反過來,是不是也可以通過宮野明美,牽製紅方的行動,甚至影響紅方的態度?
就像安室透應付起來也很麻煩,但花點精力,也還是可以把對方當調查工具人用嘛。
宮野明美深呼吸幾次,堅定地說:“我可以學。”
“你能有這種決心就好。”草野朔琢磨著怎麽把紅方共同的白月光拉下水,“雖然不能單獨出任務,但明美姐可以按先前說好的,在這段時間負責協助我。”
下定決心後的宮野明美接受能力很強,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問:“需要我做什麽?”
草野朔沒有急著回答,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女人,原著中對她的著墨並不多,隻能從寥寥數語和回憶中推測她的性格。
“我見過你妹妹,那個茶色頭發,比我還小兩歲的年輕研究員。”他忽然說,“雖然看起來和你性格相反,一旦到關鍵時刻,你們做出決定的表情幾乎完全相同。”
宮野明美臉色劇變,她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攥緊裙擺,布料被這股力道扯得幾欲變形。
她的聲音有些緊繃:“朔君,你到底想說什麽?”
“知道那個叛徒的事以後,她第一句話也是先問明美姐——問她的姐姐怎麽樣。”草野朔的語氣很平和,也很冷淡,似乎對她們姐妹並不感興趣,隻是單純地陳述事實,“我想先問個問題。那件事之後,你們見過麵嗎?”
宮野明美受他平淡的態度影響,逐漸冷靜下來,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有,甚至連聯係也被切斷了。”
“應該是給你們的懲罰吧。”草野朔了然地點點頭,“所以明美姐是想通過為組織做事,爭取和妹妹見麵的機會?”
他沒有說出對方最真實的目的,在彼此信任不足的情況下,還是不要上來就提敏感話題。
宮野明美沒有回答,而是忽然問道:“朔君,你說這些,是想要幫助我嗎?”
草野朔眨眨眼:“明美姐覺得呢?”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現在的我,身上並沒有什麽能夠圖謀的東西。”
除了她和誌保的關係,她不能再任性地給誌保帶來危險了。
“但是,如果你想要通過我接觸我的妹妹。”宮野明美盯著他,語氣堅定地說,“我是絕不會同意的。”
草野朔若有所思,看來他還是錯估了對方的雷區。
他也注視著對方清澈的雙眼,忽然笑起來:“明美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還是說,這就是所謂的‘醜話我先說在前麵’?”
琥珀色的眼睛滿含笑意,配合顏值加成,可信度噌噌提高。
宮野明美一愣:“什麽?”
“我現在知道明美姐的底線了。”他攤開雙手,“沒有組織的命令,我就什麽也不會對她做。但如果有我為你擔保,下次申請見麵,應該不會被駁回了吧?”
宮野明美的表情明顯動搖了。
她的弱點和軟肋都很清晰,但性格特點也很鮮明,如果選擇用宮野誌保威脅她,對方說不定會想辦法和他同歸於盡。
雖然結果不怎麽樣,但畢竟是敢於麵對麵和琴酒硬剛的女人,草野朔不會低估她的決心。
他繼續說:“即使之前就說好會配合我,敷衍與盡力、被動和主動,這都是不一樣的吧?你問我需要你做什麽,和組織裏大多數人不同,我不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你也不可能馬上就熟練戰鬥。”
“我所麵對的事物,不是單純的格鬥強,或是槍法好就能解決的東西,你沒有這些能力,隻懷抱著謹慎的心去仔細觀察,說不定意外的合適。”
宮野明美聽得一頭霧水,但仍然敏銳地注意到草野朔隱含的意思,不需要她手染鮮血,武力因素占比不高……
她明明已經做好了出賣靈魂的準備,真的會有這種仿佛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事的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朔君,請你直接說明我要做的事吧。”
雖然仍心存猶疑,但宮野明美的表情已經改變了。
草野朔平靜地說:“哦,我想讓你替我觀察幾個同學。”
宮野明美:“請交給我……誒?”
等先前請的假期結束,在宮野明美複雜的眼神中,草野朔穿上校服,再次回到帝丹高中。
他斜挎著背包走進教室,從進門的那刻起,一道怪異的目光就死死黏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動作不斷移動。
“好久不見啊,山下同學。”草野朔走到座位邊,頓了頓,伸出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抹,“啊,比我想象中幹淨,竟然一點灰都沒有落嗎?”
他看向前座的少女,山下千鶴神采奕奕,眼神卻死死釘在他身上:“……好久不見,草野同學。”
她展顏一笑:“劇本已經完成了,如果草野同學要參演,以後可千萬不能再曠課這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