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家無相哪有那麽倒黴

無相慈潤雙唇輕啟,徐徐朗朗澄清的聲音在空中**開,好似落花拂柳湖水,絲絲漣漪清潤心肺,聽頌經本該是乏味枯橾,可如今被他這麽一念,卻好像字字句句如那明秀山水,山麓蒼翠……

更有者聽著隻覺心裏好似貓爪子撓過一樣,勾著小心肝癢啊癢,雙眸癡迷,怔愣地出神看著他。

從未覺得接近一個人會是那麽難。連從小因為拔尖的容貌倍受關注的宇文清漣,都憧憬而恍惚地盯著那飄渺如一抹皓月瀚星般遠不可觸的身影。

同樣感覺得要接近無相任務艱巨的,可不止宇文清漣一人,除了現場萌動春心的少女們,亦包括暗處蠢蠢欲動的虞子嬰。

白潔亭欄台之上,無相身邊明處妥妥坐鎮著“十大金剛”,各頂個武藝超群,而暗處誰知道有沒有暗藏著潛伏部隊?她倒是想要強取可沒那個武力,要想智取又沒那個寶貴時間去籌備。

虞子嬰拂了拂腦袋飄落的菩提花瓣,盤腿席地而坐,從懷中掏一枝青黑色若細柳枝,它並非柳枝,這醫學名叫麻竹,是她之前誤闖黑毒林時掰斷的其中一截。

它枝杆上有荊刺,一旦刺進人皮膚就能夠短暫麻痹人身體機能約半個時辰,她苦惱得撓心撓肺,腦中尋思著一個最佳機會直接刺進他皮膚,即使他再能耐她也能夠完全擺布他了,可是目測了一下彼此間的距離……

虞子嬰心被現實的冰渣子一潑,冷心凍肺,大餅臉麵攤得更厲害了。

她沮喪地耷拉下腦袋,擺弄著麵前一堆枯葉子,以九爻演算她命中貴人究竟是有,是有,還是有?!

答案是——

巳時一到,嗚~嗚~嗚~不知何處岑岑飄來梵音嫋嫋,棼鏘錚錚,那奇妙而古老的典樂帶著一種壓抑、悲婺而廣茫,天地倏地陰霾密布,似有一陣濃濃滾滾轟隆隆的黑霧,順著西方枝幹虯曲蒼勁古樹林向迅速蔓延覆蓋寬垠廣場。

“呃,這是什麽?”邊緣人觸之黑霧驚呼。

“怎麽回事?啊!我的眼睛好痛啊!”被黑霧接觸的人,很快覺察到異樣,立即按眼嚎叫。

不過一個呼吸周期,剛才一片佛光普照的廣場立即如魔蒞臨,猶如冰天飛霜暗無天日。

“啊啊啊!”

潛藏在暗處的虞子嬰刹時瞪大眼睛怔愣半晌,方拍了拍臉上軟趴趴的腮幫子,緩過神來。

難道黴運一閉,老天就給她開外掛了不成?!說出事就出事。

“怎麽回事?你等下去看看。”無相微微顰眉,溫凝墨眸一顫,那張聖容微微一動便是一番沉靜雋美波瀾驚心之美。

“遵命。”

十妖狐如懶骨重塑,哢喀骨骼沉重如鋼鐵澆築,十道白光一掠而過,所經之處冽風暴激起層層氣流如翻雲覆海,波濤滾滾,瞬間便鏟平眼前濃霧,開闊一片視野。

而濃霧散彌後,展露出的景象令人駭然,不知道何時黑硝煙籠罩下,約千名紫衣衛士如林直立廣場,他們鮮衣鎧甲,怒馬崢嶸,一簇簇閃亮鋒利的箭矢口衝霄漢,顯赫森冷。

眾紫鐵甲穩踞馬身,眉宇間冰雪連天,端的是氣勢不凡,將整個聖天塔鐵銃重重圍困起來。

“啊?!是——是——是紫鐵甲衛,難道是……”

場上部分信眾慘叫連連,被毒煙腐蝕雙眼的滿地打滾,拿頭搶地,一些險逃一劫待看清楚眼前所圍困何者是,雙眼突暴驚駭,恨不得剛才跟別人一塊兒瞎了算了!

它奶奶個熊的!竟是紫鐵甲衛啊!腦袋尚處當機狀態,兩條哆嗦的腿已經下意識慌不擇路地要逃——

“呃!噗——”

咻咻!羽箭如蝗蜂擁而止,敢逃者,一律被當場射殺擊斃!

眼前的殺戮一時阻止不及,所幸十妖狐出手及時,剩餘幸免,可沒等無相回神“國師,小心?!”耳畔傳來主持方丈一聲驚叫。

他詫目望去,隻見一道鮮明而纖長的身影正邁著階梯一步一步,如踏鮮血糜途,如踐屍骸,尊榮而毫不避諱,帶著一身煞氣煉獄般黑暗靠近他。

他身著東洋寬袖窄擺武士服,麵戴白妖狐麵具,麵具下一陣陣低沉陰冷又古怪詭異的笑聲從麵具下串串溢出。

“哦嗬嗬嗬~”

那一身裝扮與無相國師的雪狐使無異!

“世人皆知紫鐵甲衛乃東皇朝嫉殿下麾下一支親衛……”無相墨發纏颯拂動,雖察覺到來人那刮骨剔肉的惡意,卻依然巋然如峻嶺巍峨恒山,濯濯翠鬆寒柏,從容微笑。

“嗤嗤嗤——真不虧是無相國師啊,這種四麵楚歌的情況下依舊臨危不亂。”

那名雪狐使嘎然步步,偏著腦袋邪邪冷睨著他半晌,接著跟玩弄似地將麵具,一寸一寸地掀開。

尖細下顎,一張冰晶凝霜,卻塗抹一點胭脂的薄唇,瓊鼻秀逸精雕玉淬,細碎晶亮的發絲勾勒出一張得天獨厚,仿佛一塊瑰麗打造精致藝術品少年麵容。

美少年將麵具掛至發間,細碎發絲滑落遮住他半隻眼睛,露出的一隻眼睛如粹了毒的紫玉寶石,陰冷邪眸,布滿惡意。他此刻嘴角彎成一個令人詭異滲人的弧度,如一把鋒刃寒芒的陰森鐮刀。

“無相,惰曾說,在天算這一環他都對你是甘敗下風,那你可曾算到本殿今日特地而來所謂何事?”低啞的少年嗓音,蒼白的皮膚,他慢悠悠伸臂一劃,臂間瞬間橫臥一柄長型巨鐮武器。

眼前隻道風起雲湧,天地變色,那四周靡靡不斷飄**的遠古梵樂越來越激昂詭異,血色寒芒如流光一劃,玉白鋪就平整的地麵便龜裂成片片,驚心動魄。

“國師!”

場上的九妖狐察覺到他的危險,欲掉頭回營救,但卻被無相揚臂阻止。

“護著他們!”

然後無相看到來者那標誌性的殺傷武器,眸光微閃:“血之亡鐮,果然是東皇嫉之殿下。”

嫉伸出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眸凝聚針,針針充滿惡意歹毒:“別廢話了!本殿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亦或是死!”

“嫉殿下,無相與青衣候曾訂了一約定,那件事情不得從我口中傳出,請原諒無相恕難從命。”無相微微斂袍躬身,衣袍迎風如菩提花淓曳,一陣沁人心脾。

嫉審視他半晌,身上殺意越來越濃猶如幽林深處捕捉獵物的蛛網一般,讓人毛骨悚然:“好!這個決定也甚合本殿心意,這世上本就不該有比本殿更耀眼的存在,你著實太礙眼了。”

話語未落,眼前嫉雖身形未動,但手中長鐮一**,一道腥紅光殺氣驟然拔地而起,一路宛若劈山分海,沿路山石瞬間被劃出一道長長溝壑,仿佛被劈山巨刃劃過。

殺氣所到之處土塊無不翻湧,沙石飛濺,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吊了起來,麵露驚慌懼色,然而卻在直達無相之處,紅光卻被由上至下雷霆一斬——

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無相國師,您快走!”一道飄渺如仙的身影驟然降臨而至,便毅然擋在無相身前。

“你是——”無相微怔地看著眼前這名荷衣靈動少女,她咬緊下唇,緊攥長劍,眼中流露的急切與真摯令人動容。

“我叫宇文清漣,若今日能為國師而死,亦是清漣的福份,您還是快走吧!”說著,她便將他推開,讓主持方丈接應著,便舉起一柄碧透長劍,挽了一朵劍花,傲氣凜冽直視著嫉。

“哼,一個醜八怪,會那麽點劍術,也敢跟本殿叫囂?”那廂嫉獰眉微怔一瞬,便將宇文清漣從腳到頭藐視一圈,嘴角漸漸咧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詭異弧度,襯著那那雙熠熠森冷的眼睛,都表明他此刻精神極度亢奮。

此刻,若是惰、婪等人在此,鐵定會跟嫉這個間歇性瘋子有多遠離多遠。

似乎是受到宇文清漣這小姑娘義務反顧英勇身姿的號召,那批被紫鐵甲衛嚇破膽的人,亦奮氣了勇氣,直衝上高台欲拯救國師大人。

嫉斜斜冷睨一眼,嘴角翹起,一揚臂,紫鐵甲衛瞬間殺氣騰騰直衝淩霄,一片壓抑得令人心顫的壓迫海嘯撲來。

“殺!”

同時,他主動展開一擊,鏘!鋒利的兵器撞擊火花迸射刺眼,宇文清漣唇一白,肺腑受創,瞳孔一縮。

她這才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眼前此人之間的差距,隱隱有些懊悔剛才的衝動之舉,可如今亦騎虎難下了,唯有咬著牙硬撐下去了!

一場真正的混亂局麵正式拉開帷幕——

而一直蟄伏在陰暗角落的虞文嬰身體直顫抖,別懷疑,這絕對是激動興奮造成的。

看著無相身邊隻剩一個抱頭逃躥的禿頭老主持,四周是自顧不暇的和尚跟信眾,前頭正打得熱鬧,於是虞子嬰便貓著身子,如一條準備叼魚的貓,突擊的蛇,一瞅住機會,便巧妙地從背麵攀上高台。

而無相一直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不察自己早已被盯上,等他覺得一陣熏鼻臭味襲來時,尚來不及反應,便迎頭一個大捧槌砸來。

呯地一聲!眼前一花。

“誰——”暈頭轉向間,隻感手臂處一刺,他倏地一抓,一種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觸感融入他掌中。

是什麽?可沒等他思考出答案,便徹底失去了神智,軟倒在地上。

“嘶~臥艸!”

一道粗體黑影揉胸低咒直跺腳,但眼前情況緊張,她深吸一口氣也顧不得許多,迅速拖著無相便從隱蔽的後方悄然撤退。

------題外話------

無相是國師不是和尚,他是暫住在國院闡福寺的一位貴賓類似,他頭發的呀,親別誤會了。

還有提點一句:青衣候乃“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