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了一圈,和天靈子、烈九烽等人見過禮之後,除了不方便露麵的杜若之外,所能集聚的力量算是都到齊了。當中最使人感到意外的是,闊別已久的獨笑翁和水窮叟,居然也來到了浮雲巔,這令高庸涵驚喜不已。
“兩位大哥,你們怎麽來了,難道說你們體內的禁製已經去掉了麽?”
“這多虧了鳳師道鳳老哥,要不然咱們兄弟還在那破戈壁喝風呢。”獨笑翁哈哈大笑,水窮叟雖然還是一副冰冷的模樣,不過眼中卻滿是笑意。
原來,鳳五在路過西嶺戈壁時,被狂烈的天雷吸引,一路找到了九天聚雷大陣。而後由於狂尊的莽撞,還和獨笑翁打了一架,若不是鳳五見機得快,認出了兩位老友的手段,弄不好會打得兩敗俱傷。老友重逢免不了互道別情,一番敘說盡皆感歎。聽了獨笑翁的描述,鳳五心中一動,細細探察了一下兩人靈胎內的禁製,發現其中某些手法很像是鳳羽族的不傳之密,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羽農的身上。
羽農當年挑起石魂之戰,以至於闖下彌天大禍,事後作為罪魁禍首,被狐晏禁製在厚土界極西的落幕峽。等到狐晏奪取丹意的軀體再次出山,羽農為了換取自由,並得到夢寐以求的須彌山靈氣,甘願成為丹意麾下第一號大將。
出山之際,途經落幕峽月池穀時,羽農意外地發現了避禍於此的獨笑翁和水窮叟,眼見兩人於機關之學極其精通,於是動了收服的念頭。此後利用月池穀的泉眼,悄無聲息潛入穀內,將兩人靈胎禁錮並加以煉製,後來驅使二人建九天聚雷大陣,設法擢取天地奇珍息壤。
鳳五早年曾是鳳羽族究意堂門下弟子,對於師門操控魂魄禁製靈胎的法門略知一二,但是他的修為比起羽農來說相差太遠,根本無法解開禁製,隻能望洋興歎。這時便顯現出獨笑翁和水窮叟的本事了,他們不愧是精鑄鬼工流的一代宗師,竟然另辟蹊徑,提出了一個極其巧妙的法子——移花接木!
這個法子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在法陣的護持下,鳳五施法將兩人靈胎內的禁製,轉移到特製的兩具機關傀儡身上,從而恢複自由之身。有狂尊在旁護法,三人又都是修真界頂尖人物,相互印證悉心揣摩,總算是大功告成。整個過程聽起來並不複雜,但是當中的種種奇思妙想,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其中最關鍵的,恐怕就是那兩具機關傀儡,開玩笑,能騙過羽農禁製的傀儡,其精妙之處簡直是超乎想像了。
“喏,我們兄弟二人聽鳳老哥說,你們準備上須彌山找丹意算賬,就不自量力跟了來。”獨笑翁笑道:“聽說重始宗一路上設置了重重禁製,咱們蟄伏了幾十年不覺技癢,正好有點心得想要驗證一下,希望能助你高老弟一臂之力!”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能得到這兩人相助,休說是高庸涵,就連權機和烈九烽等人都為之振奮不已。蠍翁、天靈子等人很少與外界往來,不大清楚麵前這個蘊水族人和棲綿族人有多大能耐,但是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兩人絕對是身懷絕技的奇人異士。
在座的,均是當世第一等人物,能湊到一起本身就是極為難得的事情,而今又即將共謀大事,不免都有些興奮和期待。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眾人中除了玄元宗七人和藏墨真人、獨笑翁、水窮叟等少數幾人外,其餘的人都沒有涉足過須彌山,對山上的情形均是一無所知。這就有必要專門說明一下,而作為玄元宗第三代弟子的遣雲真人,由於對須彌山最為了解,自然成了最佳人選。
“須彌山十分獨特,大體上可以分作上下兩層,中間是一重禁製阻隔,根本下不去,所以我們實際上要去的隻是上層。”遣雲真人一邊比劃,一邊解說:“須彌山的上層又分前中後三進,其中大名鼎鼎的升仙台,就在中進的最上層。”
升仙台便是玄元、重始二位道尊升仙的地方,當時可算作是玄明盛世的巔峰時期,獲邀觀禮的均是各族各派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除了玄元宗七人外,眾人中隻有藏墨真人獲此殊榮。盡管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那一日的盛況,藏默真人至今記憶猶新,忍不住讚道:“嗯,那升仙台莊嚴肅穆,被一團純淨的靈氣包裹,乃是修真界的聖地,論地位僅次於道祖崖上的道祖祠!”
“真人說的沒錯!”遣雲真人特意提到升仙台,就是為了提醒一點:“升仙台供奉著玄元、重始二位道尊的金身法像,請諸位道友萬勿褻瀆!”
傳說,二位道尊飛升之際,將肉身皮囊留在了凡間,後來被修真界塑成金身法像,每日供奉香火。由於升仙台一帶意義重大,故而駐有大量祭祀和守護人員,在那裏極有可能會爆發激戰。為了不至波及到二位道尊的金身,包括鳳五在內的玄元宗弟子,向眾人團團作揖,眾人自然不住還禮連稱不敢。
“須彌山雄偉廣闊,單就地形而言並不算複雜,但是其內在的靈氣卻極為神奇——”
須彌山之奇,按照遣雲真人的說法,在於那種無處不在的靈氣,可是這些靈氣對於修真者而言,根本無法吸收運用。而尤為神奇的是,那些靈氣當中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亂流,一旦被卷入其中,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錯亂,這種錯亂有時候甚至是致命的。
“哦?是怎樣一種錯亂呢?”這種事情還是頭一回聽說,眾人登時來了興趣。
“這種錯亂有可能是時空方麵,比如說你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回到過去,又或者是步入未來。在時空錯亂中,如果運氣好的話,你還會見到過去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
“這倒有些意思,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試一試。”狂尊的話頓時引來眾人的共鳴,誰都想看看未來的自己是什麽樣子,這一點高庸涵也不例外。
“既然稱之為錯亂,這當中豈能沒有凶險?”遣雲真人麵色頗為凝重,搖頭道:“雖說能見到另一個自己,但是內心中的念頭以及本性也會出現錯亂,如果心神不夠堅定,很容易迷失自我,陷入到亂流之中無法自拔。”
“這麽多年以來,總共有不下百位同門,不幸被卷入亂流命喪其中。重始宗損失的人手也不少,其中不乏卿攸長老一類的高手。”卿攸道人是重始宗的五大長老之一,修為精深,曾是修真界響當當的大人物。一聽說他都是因此而喪命,眾人無不凜然,先前的輕視,以及略帶幾分遊戲的念頭登時收束起來。
回想起以往的經曆,遣雲真人頗為感慨地說道:“我在須彌山前後待了五六十年,這種情況也遇到過那麽幾次,要不是有祖師留下的靈符護體,恐怕早已沒命了。”
“嗯!”眾人相視點頭,不再像剛才那般期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備。高庸涵領悟到了遣雲真人的用意,附和著問道:“師兄,祖師留下的靈符還剩的有麽?又或者留下製作的法門沒有?”
“製作靈符的材料無一不是罕見之物,而且煉製起來非常麻煩,這麽多年下來早已用光了,大家隻能自己多加小心。”遣雲真人很會拿捏分寸,先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而後使大家認識到其中的凶險,以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最後才告訴大家應對的方法,“不過,亂流襲來之前,以諸位道友的修為應該能夠有所察覺,隻需提前避開即可無虞。”
接下來,遣雲真人又詳細為眾人解說了亂流突襲的征兆,以及該如何規避,一番話直說的眾人不住點頭。不知不覺中,預先設定的效果完全達到。遣雲真人從一開始就察覺到,眼前這些人個頂個都是心高氣傲之輩,若是一上來就勸他們小心,隻怕起不到多大的效果。於是靈機一動,使出欲擒故縱的法子,一步一步循循善誘,終於將亂流的凶險刻到每個人的腦海當中。遣雲真人的精細能幹,由此可見一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丹意隻要在須彌山,那麽至少有七成的可能,藏身於升仙台下方的燃犀別院。”遣雲真人說到這裏,忍不住念了一句晦澀難懂的詩詞:“陰交陽生,因時呈瑞;弄月燃犀,天意相符!”
“這燃犀別院恰好在陰陽相交、相輔相成之地,原是二位道尊選的福地。”遣雲真人一頓,抬眼看了看眾人,緩聲道:“如果不出差錯,海邀黎也多半在此潛修!”
“什麽?”眾人再次動容,臉上神情各不一致,一想到有可能與傳說中的絕世高手會麵,任是氣度再沉穩的人,也禁不住心潮澎湃。
海邀黎的名頭太大,多少年來口口相傳,幾乎已經等同於仙人的存在,加上他極少露麵神秘莫測,有關他的傳說反而愈發不著邊際。可是不管怎麽說,海邀黎作為厚土界第一修真高手,卻從沒有人對此發出過質疑,就連一向狂妄自負的狂尊,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這種敬畏,實已滲入到每個人的魂魄深處。
“這有什麽?”高庸涵雖然敬重海邀黎是一代宗師,卻因為魂魄在幽界時盡數拋棄,反而能以平常心對待此事,當下朗聲說道:“就算他已成仙又怎麽樣,總不能不講道理。修為再高也得合乎天道,如果不辨是非不明事理,如何過得了天劫心魔?所以說,他修為越高,對於我們所做的事反而越有利!”
高庸涵這句話如同明燈一樣,將眾人心中照的透亮,在場諸人均是當世第一流人物,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本的猶豫彷徨統統拋到一旁。心中畏懼一去,才猛然發現,在此等情形下唯有高庸涵能保持一顆平常心,不覺大為欽佩。
尤其是那十多名銀牙厲蟲部族的修真者,更是暗暗點頭,覺得高庸涵除了見識過人,另有一股舍我其誰的豪情。人人均想:“難怪此人能成為千鍾閣大法師,就憑他不懼海邀黎這一點,就令人心折不已。”這麽想著,態度上不覺變得恭敬起來。
“高老弟說的對,咱們此次暗襲丹意的行為名正言順,又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就算海邀黎出麵,也絕不敢逆天行事。”鳳五趁熱打鐵,一席話將海邀黎帶來的壓抑一掃而空。
最大的顧慮一去,眾人心中盡皆大定,當下對所有細節商議停當過後,再次審視了一番便要出發。出發之前,還有一件大事得定下來。
“高老弟,這次大家能聚到一起共謀大業,沒有你的努力和籌劃,根本不可能辦到。”鳳五當著眾人的麵,提出了一個眾望所歸的請求:“龍無頭不行,所以我想請你來主持大局!”
“五哥,我何德何能,豈敢在諸位前輩高人麵前放肆?”高庸涵謙謝道:“論聲望,在座的以五哥你的輩分最高;論修為,孟微子師兄和狂尊都在我之上;論見識,掌門師伯和天靈子大師均是一派宗主。我一個後學末進,隻宜聽候差遣以供奔走,焉能擔負起統領全局的重任?”
“高老弟,此言差矣!若不是你急公好義,不計個人安危,為了大家夥的生死禍福往來奔走,咱們這些人是不可能站在這裏的。”鳳五頓了一頓,和孟微子、遣雲真人等肅然而立,齊齊拱手道:“咱們玄元宗上下,以師弟你馬首是瞻!”
“靜璿,天機門的前途早已交到你手中,這副擔子可不輕啊!”權機真人連同權思、藏默等人正容道:“咱們天機門永遠都是你的後盾,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你是咱們七蟲族的千鍾閣大法師,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狂尊拉著蠍翁一道,笑嘻嘻地說道:“總之,以後有打架的事情,無論如何要知會我們一聲!”
“高先生,靈訣府欠了你天大的人情,理當效勞才是!”有了上次攻打道祖崖的經曆,天靈子與高庸涵的交情又深了一分,當下笑道:“更何況我孤陋寡聞,對眼下的局麵一無所知,豈敢在諸位道友麵前出醜?”
“尊主,你說的那些理由在我們麵前都沒用,你就別推辭了。”烈九烽和水漣漪一臉的真誠。
“好,承蒙大家不棄,我隻好勉為其難,盡心盡力辦好這件事!”高庸涵不是那種婆婆媽媽、優柔寡斷的性子,眼見眾人如此看重,便不再推辭,大聲道:“咱們這就殺上山去,還世間一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