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顧名思義是通往天穹的梯子,傳說中仙界就在天上,至於仙界是怎樣的一種絢麗瑰奇,世人隻能窮極想像。而在浮雲巔,天梯的另一頭便是大名鼎鼎的須彌山,對於修真者而言,此地同樣充滿了玄機。

眾人修為既高,又刻意掩藏行跡收斂氣息,加上獨笑翁、水窮叟層出不窮的巧妙手段,硬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了重始宗的層層護衛。遣雲真人熟知內情,有他這匹識途老馬在前頭帶路,諸般厲害的禁製自然失去了效用。即便是重始宗接管以後,又對禁製做了不少改動,卻也難不住這多頂尖高手。幾個時辰後,一行人有驚無險地到了天梯附近。

天梯曆來都是戒備森嚴,如今也不例外,重始宗在這裏安排了幾十名弟子守衛,其中還有幾名一等一的高手坐鎮。照理說,這麽多禁製,還有這麽多修真者把守,應該可以算作是萬無一失,然而這次情形太過特殊,是以連還手甚至示警的機會都沒有,那幫守衛就被全部拿下。由於此行的目的是擊殺丹意,並盡量使海邀黎獲悉真相,所以高庸涵並不願多有殺傷,對擒獲的重始宗弟子隻是禁製而已。

這一次行動,大家都抱著破釜沉舟的念頭,帶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故而根本沒有留人把守退路,全都到了懸崖邊上。迎著強勁的山風,看著茫茫無際氣勢恢宏的雲海,饒是眾人修行有成,也不禁生出了渺小之感。極目遠眺,似乎在天的盡頭有一大片雲彩,層層疊疊堆積如山,不知雲霧後麵是怎樣一幅情景。大家都明白,那裏便是須彌山之所在!

遣雲真人沒有片刻遲疑,徑直祭出一枚靈符,靈符倏地沒入雲海當中,一團雲朵如同蓮花寶座一般升騰到半空。遣雲真人騰身而起躍入雲上,口中念念有詞,伴隨著低沉的法咒真言,一道祥光從對麵的雲山中升起,宛如流星劃破長空,落到懸崖邊上。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虹橋橫跨天際,連起了凡塵與仙境。

“還好,天梯這裏的法陣是玄元道尊所布,恐怕除了重始道尊以外,厚土界再沒人有能力變動,否則還真有些麻煩。”遣雲真人暗暗舒了口氣,第一個難關總算安然渡過。

“難道說,這道祥光鋪就的彩橋就是天梯?”眾人從祥光中感受到了一絲絲純淨的靈氣,精神盡皆一震,相視點頭,不由得對須彌山充滿了好奇。

“大家這就跟我走罷!”遣雲真人收起靈符,當先踏入祥光,朝前疾奔行去。

“原以為這道祥光是由法力而來,沒想到竟然是實實在在的一座橋,真不知當初是怎麽建起來的!”高庸涵一踏進祥光,立刻感受到腳下乃是堅實的路麵,不禁大為驚訝,再看腳下橋麵與白雲混為一體,色澤微微透明,質地非金非石,實不知是什麽材料,一時間忍不住連連讚歎。

從懸崖這邊到對麵的雲山,至少相隔兩三百裏,在沒有任何支撐的情況下,居然能搭建起這麽一座天梯,實在是難以想象的奇跡。環顧世間,恐怕也隻有鴻鑄天工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筆,完成這等宏大的工程!

獨笑翁和水窮叟相顧愕然,從對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欽佩,心中冒出一個相同的念頭:“原以為鴻鑄天工不過爾爾,今日一見,才知道是我們坐井觀天,小覷了對方。機關之學博大精深,要鑽研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你我還需多多努力才是!”他二人向來自負,以為鴻鑄天工粗拙不堪,多年來一直對其瞧不上眼,直到此時方知自己學識淺薄,慚愧之餘反而更加堅定了修行之心。

一路行來,虹橋與四周雲海和靈氣相契,暗合天數,竟然隱藏了好幾種變化,無一不是匠心獨運的神來之筆。這一下,就連不懂機關術數之人,也不禁對鴻鑄天工生出了敬佩之意。尤其是天靈子,甚至都想在此行過後,請鴻鑄天工的大師幫忙重修靈渚城。

越靠近那團雲彩,靈氣便越發濃烈,眾人就像是沐浴在靈氣當中,身心大感愉悅,這麽一來感官全都遲鈍了。遣雲真人走在最前麵,受靈氣的影響也最大。這種情形他以前從未曾遇到,盡管心中覺得有些不妥,奈何撲麵而來的靈氣**實在太大,以至於神識靈念全都飄飄欲仙,對於身外的變化全無察覺。

“有古怪!”

眾人中以高庸涵、孟微子、狂尊、蠍翁、天靈子和藏默真人等六人修為最高,麵對當前靈氣**尚能保持清醒,靈力運轉之下從迷醉中擺脫出來,相顧之間已取得默契。高庸涵和孟微子兩人幾個起落搶到遣雲真人身前,由孟微子頭前開路,高庸涵從旁照應。狂尊和蠍翁兩人斷後,天靈子和藏默真人則施展法術符篆,幫眾人回複心神。

就在這時,原本緩緩流動的雲海突然變得狂躁起來,無數雲朵朝祥光虹橋湧來,瞬間堆積出四團巨大的雲柱。隨著一陣法力波動,雲柱幻化成四個巨大的人像,或坐或站,均手持法器指捏法訣,一個個怒目而視,俯視著眾人。那四尊人像栩栩如生,帶著無上威嚴,緩緩逼近虹橋,氣勢威逼之下居然令人有種跪拜的感覺。

“哼哼,裝神弄鬼,這四個人像怎的都是一個樣子?”蠍翁本是九界坍塌前的人物,見識過許多了不起的大人物,對這四尊雲朵形成的法身自然不放在眼裏,衝上去就要動手。

“蠍翁且慢!”孟微子神情凝重,沉聲道:“這是重始道尊留下的四尊法身,專門護持須彌山不受邪魔外道的侵襲,幾百年來從未現身,今日突現難道是不許我們前行麽?”他不知道高庸涵是仙魔雙修,更想不到還有一個杜若尾隨其後,隻以為此行不合重始道尊的心意,不由得大皺眉頭。他本是心性方正之人,對於和玄元道尊齊名的重始道尊,有種發自肺腑的尊敬,故而才會感到幾分為難。

早在玄明盛世之初,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就查明了靈山碎片的秘密,欣喜之餘又不免有些擔心。他們擔心此事一旦泄露出去,難保不引來世人的貪執,尤為可慮的是魔界的侵擾搶奪,那將為厚土界帶來無盡的禍端。此後,從大衍國手中接管須彌山,除了為各族各派輸送靈氣,還有一個目的,便是為了更好地防止魔界窺測。及至兩位道尊飛升在即,分別在天梯和須彌山核心布下極厲害的禁製,為的就是不讓魔界中人靠近靈山碎片。

“看來,杜大哥也已經上橋了,否則不應引發四尊法身。”高庸涵心知肚明,這四尊重始道尊的法身必然是因為杜若的原因才現身的,卻苦於不能說明原因,惟有苦思化解之道。

“哦,原來這就是重始道尊的法身,難怪有如此威嚴。”蠍翁一愣,旋即冷笑道:“他此刻攔住我們去路,莫非認為我們都是邪魔外道?”魔蠍部落身為七蟲族之一,卻因為種種原因受到族人的排斥,是以對所謂的邪道之說極為反感,眼見重始道尊法身攔路,胸中的不平和本性中的暴戾交織在一起,便要當場爆發。

“都說重始道尊喜用霹靂手段,當日平定北洲大陸時曾經血流成河,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分是非的狂徒,和我也沒什麽分別。”狂尊受魔瞳虯齊的引誘曾經入魔,而且知道高庸涵體內也有魔性,以為重始道尊法身顯現是因為這個緣故,怒吼聲中反倒搶先出手,攻向左後方那尊法身。他這一動,蠍翁遙相呼應,緊跟著撲了上去,如此一來就算不想打也不成了。

高庸涵應變很快,眼見狂尊、蠍翁二人出手,就知事情已無回圜的餘地,當下毫不猶豫地打出一道金光,朝麵前那尊法身攻去。孟微子修為雖高,卻因為心存顧慮遲疑了一下,就在這片刻之間,他麵對的那尊法身已然搶先出手,巨大的掌印鋪天蓋地地拍了下來。孟微子暗歎一聲,揚手撒出一枚法印,飛到半空與那法身戰到一處。

重始道尊何等修為,雖然這四尊法身的道術遠不及他本人,卻也足以令高庸涵等人窮於應對。藏默真人和天靈子相視點頭,於瞬間便取得了默契,各自招呼著門人弟子,齊齊出手朝高庸涵麵前的那尊法身擊去。他們二人都是修行了兩三百年的老怪物,無論閱曆、經驗還是眼光均遠勝常人,一瞥之間便即找到了克敵製勝的法子。

四人中本以孟微子修為最高,但是他一念之差丟失了先手,而且出手之際或多或少總是保留了一分餘地,與重始道尊法身的比拚中非但沒能占據上風,反而束手束腳略顯狼狽。倒是高庸涵果決堅定,一旦出手便全力以赴,心中再無任何雜念,一身超凡脫俗的法術施展的淋漓盡致。相比之下,狂尊和蠍翁的修為較之二人要遜色幾分,目前隻能說是勉力支撐。當此情形下,不去救助己方最弱的一環,卻集中力量攻擊對方的弱點,藏默真人和天靈子的老辣盡顯無遺。

但見靈光法訣翻飛,其中不乏法器符篆帶起的風雷,統統朝與高庸涵對敵的那尊法身砸了過去。法身畢竟不同於真身,法力雖然強橫卻殊少應變之道,況且出手的盡是當世一流高手,更有仙魔雙修以臻化境的高庸涵全力相攻,那尊法身轟然碎裂,化為漫天雲霧隨風而逝。其餘三尊法身感應到此無不大怒,怒喝聲中將手中的法器祭了出來,四周的靈氣頓時被抽取到法器上麵,眾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驚。

“不好!”須彌山散發出來的靈氣雖不能被修真者直接吸收,卻可以被重始道尊的法身所用,一旦靈氣聚集起來,會有什麽威力不用猜都想得到。高庸涵大喝一聲,朝孟微子身邊衝去,高呼道:“大家一起動手,絕不能讓靈氣聚集到一塊!”

到了這時,孟微子也已醒悟,知道自己先前的猶豫給大家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不聲不響地祭出了一把小刀。這把刀兩指寬三寸長,五色交織溫潤如玉,分別呈現出青、紅、白、黑、黃五種色彩。小刀甫一脫手,便帶著一道碧色刀芒飛向對麵的重始道尊法身,那尊法身冷哼一聲,連連揮動手中拂塵,靈氣受拂塵驅動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

“師兄,我來助你!”話音未落,就見一道耀眼的金光無比霸道地穿透靈氣,直逼那尊法身麵門,卻是高庸涵堪堪殺到。

“大膽!”那尊法身手捏法訣,一股渾厚之極的靈力迎向金光,“嗡”的一聲悶響,四周堆積的雲朵全被震散,就連那柄拂塵也隨之碎裂開來。

金光噶然而止,高庸涵被震得倒退出數裏,體內靈力亂竄。幾個呼吸穩住心神,待要施展騰雲術躍回虹橋,卻陡然發覺法術居然失靈,這才想起須彌山四周的禁製是不允許禦空而行的。無奈此時身在半空,全無借力之處,隻能任由身形筆直朝下墜去!

與此同時,孟微子根本無暇顧及到高庸涵,趁著重始道尊那尊法身分神之際,一催法訣,那柄小刀猛地變成一柄寬十丈長逾百丈的巨刀,狠狠地劈了過去。這柄刀名五色刀,乃是他當年觀山河社稷圖有感而煉製的法器,暗含土地廣博、社稷無疆之意,實屬當世一等一的法器。刀芒直衝天際,仿佛要將天地劈開一般,帶著難以匹敵的氣勢當頭掄下。那尊法身麵露驚容,勉強催動靈氣擋了一下,隻頓了一頓便即應聲碎裂。

在高庸涵和孟微子兩名散仙的合力進擊之下,重始道尊的又一個法身被破!

剩餘的那兩個法身也難逃厄運,在狂尊、蠍翁和藏墨真人、天靈子四人,以及數十位頂尖修真者的聯手攻擊下,短短瞬間相繼破碎。凝聚法身的雲朵被一掃而空,原本是雲海茫茫的天空,在適才交手的方圓數十裏之內,突然變得碧空如洗,一絲雲彩都沒有。

“咱們竟然破了重始道尊的法身?”眾人大多帶著不可思議的驚喜,實不敢想像,適才的一切竟然真的。

“糟糕,高師弟呢?”最先發現高庸涵不見的是鳳五,他適才跟隨天靈子攻擊後方的法身,並未看到高庸涵與另一法身交手的情景,一時間不由得大急:“人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