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雲緊張地望著薑婉兒,後者眼底也劃過一絲驚詫,顯然也聽見了這道聲音。

“噓。”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在薑婉兒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時,她忽然抓起了她的手,帶著她貓腰往裏走。

“欸!”

薑婉兒想掙脫她的手,可不知為何,這養尊處優的皇後,力氣竟大極了。

她的手很小,掌心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看得出來,她比自己還要緊張。

在沈從雲看不見的地方,薑婉兒頭頂上的數字又跳了跳。

【好感度:-49】

門外沒有一個人。

照說,不論什麽時候,宮苑中都應該有人伺候著,更何況如今趙倚晴已經病倒了,更應該有人守候才對。

兩人步履極輕,絲毫沒有讓裏麵的人察覺。

直到趴在門外,隔著門扉,方才聽清楚裏麵的人究竟是誰。

“讓你辦區區一兩件事,你推三阻四不說,還全都辦砸了。”沈春晏冷硬的聲音傳來,“如今皇帝和皇後兩個人之間略有起色,哀家決不允許如薑婉兒那般的女人,破壞了這得來不易的進步!”

“前幾日讓你去尋靠譜的廚娘,可有眉目了?”

廚娘?

沈從雲心中一緊,下意識抓緊了薑婉兒的手。

聯想到這段時間的詭異,當初讓薑婉兒中毒的人,也是一個廚娘,很難讓她不心底發怵。

莫非,之前的陳廚娘,也是沈春晏安排的?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那為什麽之前會強烈要求她早日懷上龍嗣?

正當疑惑,卻聽沈春晏冷聲道:“薑婉兒那賤人,決不能留,務必要讓她在皇後懷上太子之前,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轟——

仿佛是什麽東西在心底倒塌,薑婉兒僵硬的聽著裏麵的聲音。

原來,一直想要她命的人,竟然是太後……

她闔上雙眼,腦海裏不停回放著前世死亡前的所有記憶。

怪不得,前世自己與沈從雲基本上沒什麽交集,怎麽可能會突然賞賜給她一杯毒酒?

更何況……

薑婉兒緩緩睜開眸子,眼底劃過一絲溫柔。

眼前這個正趴在門扉上偷聽的嬌俏女子,前幾日還不顧生命危險救了她。

心底的冰層一旦被破解,就不會再凍結了。

緊接著,裏麵傳來趙倚晴掩嘴咳嗽的聲音:“咳咳!咳咳!”

“一天到晚咳咳咳,怎麽沒見你咳死?”沈春晏說話的聲音尖銳又難聽,她絲毫不顧趙倚晴如今的處境!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沙啞的笑聲逐漸從隱忍轉為了放肆。

沈春晏:“你笑什麽!”

“我笑我這一生,為你做盡壞事,如今油盡燈枯卻等不來你一句好話!”趙倚晴笑著笑著,蒼老眼角卻滑落淚珠。

“這些年,我手上沾染了這麽多汙穢,可你身上卻幹幹淨淨,我的好表姐!”

沈從雲微微一愣。

沈春晏和趙倚晴,居然是表姐妹?之前在壽康宮見她時,她卑微的給沈春晏捶腿捏肩,哪裏能看出這兩人的居然還是表親關係?

屋裏,趙倚晴的聲音繼續傳來。

“皇帝還不知道他的親生母親元妃,是被你親自灌下毒藥……隻因她是後妃中身子最弱的,更是因為她生下了男嬰,因你無法生育,所以你便去母留子!”

“如今日日見你在皇帝跟前,裝作母子情深的模樣,實在是令人惡心到吐!”

沈從雲猛地抓緊了薑婉兒的手,她偏過頭去,隻見薑婉兒清涼透徹的眸子中,倒映出自己麵如土色!

怪不得總覺得沈春晏跟燕昊陽母子之間總是怪怪的,竟然是這麽一回事!

簡直是細思極恐啊,燕昊陽這二十年來,一直被養在殺母仇人的膝下。

每日喚仇人叫母後,日日夜夜受到她的熏陶,無時無刻不被她捏在手心裏把玩!

好狠的心!

沈從雲幾乎屏住了呼吸,她忽然覺得,狗皇帝真是可憐極了。

聰明如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一丁點不對勁。

“放肆!”

屋裏,秋霞厲聲斥責,“太後娘娘也是你能說的?”

沈春晏銳利的目光,落在趙倚晴渾濁的雙眼上:“讓她繼續說。”

趙倚晴嘴角噙著冷笑:“沈家究竟想做什麽,隻不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罷了。”

“嗬嗬,說得好像,你沒有參與過似的。”沈春晏譏諷道,“之前在洛安湖中,命人在船上鑿洞的人,難道不是你麽?”

趙倚晴在軟榻上稍微翻了翻身,她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我隻是不明白。”她望著沈春晏那張敷著慘白鉛粉的臉,訥訥開口。

“當年那個端莊賢淑,會在夜裏給我送夜宵,會給我買兔子燈的晏兒,去哪兒了。”

沈春晏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臉色猛然下拉:“人,都是會變的。”

“哀家從來都隻是哀家,不是你的晏兒。”她眼神冷酷決絕,“若說我為何會變,你和他們不都是遞刀的劊子手麽?”

“咳咳!”趙倚晴掩嘴重重咳嗽,“所以,你還是怨我的。”

“你叫我如何不怨!”

沈春晏歇斯底裏的怒喝道,“我不忍你在沈府過低等下人般的日子,所以將你帶進宮裏。想著,等有機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你頂著皇後身邊人的名頭,總比你頂著罪臣之女、卑賤奴籍好吧?”

“可你呢,你做了什麽?入宮短短三個月,你竟然爬上了先帝的床!三個月呐,哀家入宮前就有準備,先帝後宮必定是百花爭豔的。”

“卻沒想到,第一個與哀家為敵的人,會是從小到大我掏心窩子對待的人!”

趙倚晴默默擦拭眼淚,她有氣無力的想要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不要再說了!”沈春晏根本就不想聽她解釋,隻一個人沉浸在悲傷之中。

“當年,是先帝醉酒,我也是……”

忽然,說話聲到這兒便戛然而止。

沈從雲往前探了探身子,卻依舊沒有聽見任何聲音。身後涼風習習,屋簷下,散發著暖色光芒的燈籠隨風晃動,將兩個人的影子也照得左右晃了晃。

影子?!

“走!”她匆忙對薑婉兒努了努嘴,兩個人迅速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