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剛剛側身竄過未關緊的垂花門,就聽見裏麵傳來秋霞尖銳的聲音。

“來人!”

話音剛落,垂花門外響起繁雜的腳步聲,眼看著就要與她們相遇了!

原來,壽康宮的宮人是被支走去後院了。

沈從雲連忙掀開跟前的雕花窗格,揚起下巴:“快進去!”

薑婉兒也不矯情,雙手攀在窗框邊,用力一躍,便翻進了房間:“快!”

然而,就在沈從雲剛要爬進去時,腳步聲已經近在耳邊了。

她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果斷將窗戶關死。

下一瞬間,就聽見身後傳來秋霞的聲音:“皇後娘娘,您怎麽在這兒?”

“本宮要去什麽地方,難道要向你報備麽?”沈從雲眼眸危險的斂起,直讓人心底發怵。

縱使是見識過無數次軟弱的沈從雲,秋霞也被她這嚴肅的樣子鎮住,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她理了理寬袖,沉聲說:“本宮是來看望趙太妃的,許久沒來壽康宮了,走錯了路。現在,趙太妃如何了?”

秋霞說:“太妃娘娘已經服藥睡下了。”

“那你在這兒興師動眾的做什麽?”

秋霞緊緊盯著她那張白皙如玉的臉,一雙墨色瞳孔鎮定自若。

絲毫看不出破綻。

“方才壽康宮中,好像有個可疑的人出沒。奴婢奉太後娘娘的命令,前來捉拿這個妄想趁著主子垂危偷東西的小賊。”秋霞不緊不慢的說著,“皇後娘娘,可瞧見那個小賊了?”

沈從雲怒火中燒,她是故意拐彎抹角罵自己的!

“你的意思是,本宮是小賊?”她壓抑著怒意,冷冷問道。

秋霞垂下眼眸,不敢與她對視:“奴婢從未說過。”

“那為何不帶著人去搜尋其他地方,反而一直在這兒守著本宮?”沈從雲從來就沒把這個狗腿子放在眼裏。

秋霞遲疑的望著她身後,窗戶緊閉。

就在這時,一道威嚴的女聲自不遠處忽然響起:“發生什麽事了?”

沈春晏緊繃著一張臉,冰冷視線掃過沈從雲和秋霞,“哀家從那邊就聽見你們二人的聲音了。”

“方才您讓奴婢去抓那不知死活的小賊,明明瞧著是往這個方向來的,不知為何追到這兒,人卻不見了。”

秋霞不緊不慢說,“隻在這兒瞧見了皇後娘娘。”

沈春晏不善的目光落在沈從雲臉上:“天色都這麽晚了,皇後不在景元宮中伺候皇帝,來這兒做什麽?”

“臣妾聽聞趙太妃病了,所以過來看望一下。”沈從雲不卑不吭,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

“嗬。”

秋霞心思玲瓏,輕咳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裏已經不需要你們了。”

“是。”

很快,那些宮女太監們有序的離開。

人一走,沈春晏便冷了臉色:“沈從雲,方才在寢殿門口偷聽的人,是不是你?”

“臣妾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剛才門口分明有一道人影在偷聽哀家說話,她往這邊來了。現在,這裏除了你,還能有誰?”沈春晏冷哼一聲,“別以為你不承認,哀家就不知道了。你若要走到這兒來,必須得經過後殿,除非你翻牆進來的。”

她心裏還氣,氣前些日子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賤人,竟敢還手打她!

沈從雲聽她這麽說,眼底藏著的擔憂,漸漸煙消雲散。

看來,她們隻看見了一個人影。

她眼波流轉,聲音輕柔:“母後,您別生氣,臣妾沒有偷聽。”

一看見她果然承認,沈春晏的怒意竟減少了幾分。

“說吧,究竟聽見了多少。”她問。

沈從雲輕啟薄唇:“聽見了母後和趙太妃年輕時的往事。”

“就這些?”沈春晏明顯不信,畢竟聽見這些,她也不至於跑這麽快。

沈從雲淡淡道:“還有皇上的事情。”

慘淡月光下,沈春晏的臉色倏然一變,看得她心尖兒微微一顫。

不過,一想到自己對沈家還有著至關重要的用處,那抹驚顫轉瞬即逝。

墨色眼眸波瀾不驚。

“你不怕哀家殺了你?”沈春晏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絲令人膽寒的冷笑。

“怕。”沈從雲絲毫不懼,堂堂正正與她對視,“可臣妾知道您不會。”

“我們是同一個陣營的人,不是麽?”

“哈哈哈哈。”沈春晏忽然爆發出陣陣笑聲,“你果然不一樣了,還學會跟哀家談條件了。”

沈從雲沒有絲毫惱怒,隻無奈一笑:“不是談條件,而是事實。死去的人是誰,跟皇上有什麽關係,這江山姓甚名誰,都與我無關。”

“但我知道,我如今是一國之母。一旦生下龍嗣,我這一生便能高枕無憂了。太後,您說對嗎?”

沈春晏眼底劃過的厭惡,沒有逃過沈從雲的眼睛。

“你知道便好。”沈春晏抬手扶了扶沉甸甸的金釵。

算盤倒是打得響,但太子之母的位置,又怎能讓這樣一個連來曆都不明的野丫頭坐?

沈家早就打定了主意,等沈從雲生下太子,就做掉她……

沈家決不允許血脈不幹淨的女人,淩駕於他們之上!

沈春晏終於露出一絲笑意,眼底劃過狡黠:“太妃這裏不用你來了,乖乖回宮去吧,哀家晚些時候給你送些東西去。”

“那侄女便多謝太後姑母了。”沈從雲為了麻痹她,便笑盈盈的尊稱她一聲姑母,“從前,是我不懂事,辜負了您的一番好意。”

“嗯。”

沈春晏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可以隨意處置的螻蟻草芥。

兩個人都各懷鬼胎,一個以為自己卸磨殺驢的算盤足夠隱秘,一個早已洞察了一切卻不說。

“臣妾告退。”沈從雲盈盈一拜,連那間門窗緊閉的房間都未曾看一眼,施施然往外離開。

宮裏宵禁嚴格,一入了夜,尋常宮人都不能在宮裏胡亂走動,除非真的有什麽急事。

故而,宮巷冷冷清清,唯有一輪新月掛在半空中,撒下銀輝。

沈從雲在外麵焦急的等了好一會兒,將之前去茅房的琥珀都等回來了,才看見薑婉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