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魚跑了。

甚至絕大部分物品都沒拿, 幹脆利落地跑了。

剛從係統空間出來的821懊惱極了,自責自己沒有及時發現,小心翼翼地看著**半闔著眼的男人, 小聲問道:“宿主, 怎麽辦?”

發出的信息被拒收, 顯然連聯係方式都拉黑了。

戚寒川掀了掀眼簾, 黑眸定定望著空空如也還留有餘溫的身側,透著股似笑非笑的危險意味。

能怎麽辦?

自然是要捉回來,再好好教訓一頓。

他簡略收拾了一番, 半刻也沒有停留, 直接朝南城趕去。

為了彌補, 821時刻注意著薑魚的行蹤,即將抵達南城時,它立刻匯報情況:“宿主, 小魚去宿主家了。”

戚寒川望著路況, 聞言眉峰微動。

薑魚不知道他在外麵的住處, 那就隻能是去了戚家,他去哪做什麽?

戚寒川很快反應過來, 握著方向盤的大手微微收緊, 加快了一點速度。

剛進戚家,戚寒川一眼看見坐在沙發上、眼神冰冷的薑魚, 他的身邊是陪著笑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長相和薑魚有半分相似, 可滿身油膩的肥肉, 碩大凸出的啤酒肚看一眼都讓人眼疼。薑魚和他坐在一處, 顯得容貌愈發出眾。

“戚總, 您怎麽改主意想考慮了?”薑田試探地問:“您上次不是挺滿意我們家薑魚嗎?”

戚父皺著眉, 不耐煩的說:“怎麽?你們要那麽多錢, 還不許我再考慮考慮?”

“可以,當然可以,就是我們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咱們也可以先訂個婚再考慮,不然我們這也心裏沒底,您覺得呢?”薑舅舅滿臉諂媚的笑容,說:“您看看,薑魚剛去外地玩了幾天,回來一早就想來見您呢。”

薑魚眉頭緊鎖,正要開口,下一刻似有所覺,抬頭朝門口望去。

身姿頎長的男人站在門口,眼眸黑沉,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似乎沒想到戚寒川會回來的這麽快,薑魚錯愕得呼吸一滯,放在腿上的手收緊,指甲掐進手掌心,滿滿的不知所措與恐慌難堪席卷整個胸腔,臉皮火辣辣的。

他閃躲地避開視線,看著對麵的戚父,鄭重說道:“戚先生,這次我跟著來是想跟您說,這樁婚事不是我所願,我不是物品,不會接受這樁婚事——”

“小孩子不懂事,戚先生,您別聽他的。”薑田愣了一下,表情難看,迅速打斷薑魚的話,討好地朝戚父笑了笑,手背在身後掐住薑魚的胳膊。

薑魚疼得臉色發白,滿眼固執地繼續說道:“麻煩您打消念頭,拒絕薑家。”

被當著麵拒絕,戚父的表情不太好看了,剛要發怒,就見剛從海城回來的戚寒川大步上前,拽出薑田的手。

他用了十足的力氣,一下就疼得薑田叫出了聲:“嘶——你,戚少?你幹什麽?”

戚寒川一言不發丟開他的手,牽著薑魚坐去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拉起他的長袖,露出其下發青的於痕,神色瞬間有幾分可怖。

“疼吧?”戚寒川沒有貿然去碰那些傷,輕聲問,看向薑田的目光森冷冰寒。

薑田冷汗倏然而下。

薑魚被他一係列的動作驚地愣了愣,嘴唇抿得發白,輕輕縮回微微發顫的手,低著頭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

戚父來來回回看著兩人,皺著眉問:“你們認識?”

“認識。”計劃趕不上變化,無數念頭從心頭劃過,戚寒川沒有否認,並且很快做好了翻臉的準備。

戚父眯了眯眼,想起海城那塊地,忍下被隱瞞的不快,沒有開口。

戚寒川便看向薑田,眸色沉沉,麵無表情地說道:“薑家這是打算強逼他,拉我們戚家下水當惡人?”

戚父看他一眼,看在海城那塊地的份上配合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冷聲說:“薑田,你之前不是說他是自願的嗎?”

薑田渾身一個激靈,急忙說道:“戚少爺,這可不是逼迫,薑魚是我們薑家人,我們養他那麽大,薑家有難,他難道不應該幫?”

“薑魚很小就開始做兼職,十八歲之後更是沒用你們薑家一分錢,養一隻狗都要給它驅蟲帶它散步,隻是給一口飯吃,之後不管不顧就算養?他去孤兒院都比在薑家好,為什麽要幫薑家?”戚寒川神色冷硬,說出的話像是含著冰渣子。

更何況薑家是薑魚法律上的家人,棄養違法,養他難道不是應該?

一字一頓的話落在滿心內疚慌亂的薑魚耳中,振聾發聵,他呆了呆,遲滯地抬頭,看向為他說話的戚寒川。

奇跡般的,薑魚逐漸平靜了下來。

事情已經發生,逃避也沒有任何用處,隻能直麵解決問題。

他騙了戚寒川,他會認錯、會想辦法彌補,直到戚寒川原諒他為止。

但他明明這個身份和戚寒川並不熟悉,戚寒川怎麽知道他這麽多事情?而且,還為他說話。

薑魚不敢再自作多情,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薑田,語氣是擲地有聲地冷硬:“你們想賣兒賣女,就去賣自己的親生孩子,我不會幫薑家,死也不會!”

薑田怒極,霍然站起身,抬手用力扇了過去。

眼見巴掌就要落下,薑魚在戚寒川動手之前,先站起身狠狠踹了一腳薑田,將人踹了個人仰馬翻。

戚寒川伸出的手一頓,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

821扒拉著係統空間的門看戲,在戚寒川的意識海自豪地說:“宿主,小魚厲害吧?小時候經常被欺負,小魚長大了點就知道偷偷攢錢去學散打呢。”

戚寒川眼底浮現淡淡的笑,在意識海中應了一聲。

“你聽清楚,我今天就和薑家斷絕關係,以後你們跟我無關,再來煩我,別怪我不客氣。”薑魚冷聲說道。

利落踹人的腿收回,他呼吸顫了顫,腿隱約有一點抖。

戚寒川看出什麽,按著青年的肩,輕輕讓薑魚坐下,忽視地上不可置信半天爬不起來的薑田,看向戚父,從公文包裏把合同丟到戚父麵前,淡淡道:“海城那塊地的合同,履行約定吧。”

戚父一震,也沒計較戚寒川的動作,拿起合同匆匆看了片刻,驀然大笑出聲:“不錯,這個價格比我想象中還低,你怎麽做到的?”

戚寒川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戚父,眼神帶著涼意,沒什麽溫度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戚父皺了下眉,看了眼茫然地薑魚,又看了眼手裏的合同,煩躁地揮了揮手:“行了,知道了,和薑家的聯姻作廢。”

“戚總。”薑田猛然瞪大了眼,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拉著戚父的褲腿,喊道:“不能廢啊!戚總,沒有這筆錢,薑家就完了!”

戚父萬萬沒想到薑田這麽沒骨氣,嫌惡地踹開他。

“薑魚!”薑田死死盯著薑魚,伸手想來抓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難道要看著你舅舅舅媽你表哥、還有外公外婆,你全部的家人去死嗎!”

薑魚怔愣一秒,被戚寒川拉到身後。

戚寒川氣息冷沉,俯視薑田的目光幾乎要將人凍僵,毫無起伏地說道:“他已經和你們薑家無關,聽不懂嗎?”

薑田絕望地被丟出了戚家。

戚父緊擰著眉望著他們,問道:“你們什麽關係?”

“如你所見。”戚寒川自然地牽起薑魚的手,沒有錯過薑魚錯愕的模樣。

狹長的鳳眼睜得圓滾滾,烏潤的眸子裏滿是不敢置信,昳麗姣好的臉龐一片迷茫的空白,在這一刻有些呆呆傻傻的可愛。

戚父一瞬間氣得漲紅了臉,砰得一下拍著桌子:“逆子!你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戚寒川眼也未動,甚至還有閑心,在兩人交握之間,輕輕刮了下懵了的薑魚的手心,提示他回神,語調平靜地和戚父說道:“聯姻的事你親口當著薑田的麵說了作廢,那他現在隻是薑魚。”

薑魚心尖隨之一顫,愣愣地望著戚寒川,胸口好似被塞入了一團柔軟的棉花,填得滿滿當當,暖和柔軟,又有些恍然如夢的不敢相信。

戚寒川牽著薑魚往外走,在門口時,忽然丟下一句:“戚榮,人有禮義廉恥,強迫一個小自己二十多歲的人,你覺得你有嗎?”

就差指著鼻子說戚父不要臉了。

戚父立時被氣得胸膛不斷起伏,捂住心口,怒吼道:“你出了這扇門,以後就別再說是我戚家的人!我百年之後戚家的公司就是給乞丐也不給你!”

戚寒川唇角浮現一點意味深長的弧度,回眸斜倪了沙發上怒火中燒的戚父一眼,“那就期盼你的公司能堅持到那時候吧。”

戚寒川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戚家。

順帶捉走了偷溜的薑魚。

汽車飛馳,直到在一處高檔小區的停車場停下。

從在戚家見麵開始,身邊的男人氣勢就太過濃重可怕,加之於心有愧,薑魚一直不敢說話,直到此刻,隻剩下兩個人,密閉的空間內,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為什麽跑?”戚寒川把車熄了火,轉頭看向脊背僵硬低著頭的薑魚,淡淡道:“抬頭。”

薑魚手指蜷縮,還是聽話地抬起了頭。

“我……騙了你,一直在騙你……”薑魚抿緊了唇,唇色微微發白,眼眶有些微紅,即使抬頭,也是目光遊移開,不敢往戚寒川那邊看一眼。

“沒有騙我,我一開始就知道賈虞是你。”戚寒川打斷他的話,手掌覆上薑魚的臉,摩挲片刻,鉗製住青年的下巴,迫使他扭頭看自己。

薑魚木呆呆地望著他:“……什麽?”

“賈虞,薑魚,名字像、長相像、身形像、無意識的小動作像、你為什麽覺得我會認不出你?”戚寒川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賈虞是你,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你、你說喜歡的是我?不是別人?”薑魚徹底愣住了。

“是,找女伴隻是接近你的借口,當了那麽多天吉祥物,你都沒發現嗎?”戚寒川一點點靠近他,凝視他的雙眸,歎息道:“看來你真的沒發現,我在你眼中,原來是那種會找替身的人?”

薑魚自以為聽出了濃濃的失望,頓時慌了,剛剛爆發出極大光亮的明亮雙眼都有重新黯淡下去的趨勢,唇線繃得緊緊的,嗓子眼好像堵了顆小石子,難受的不像話。

他抓住戚寒川鬆開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神色慌亂不已,磕磕絆絆地想要澄清,卻突然嘴笨,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不是,不是,是我想岔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喜歡男人,你不喜歡我,喜歡賈虞,後來你說我像喜歡的人,我一時腦子不清醒,我還、我還引誘了你……”

“是我的錯。”薑魚說不出那句話,哽咽地說道,忽然深吸一口氣,閉著眼說:“你打我吧。”

打?戚寒川眉峰動了動,他怎麽舍得打薑魚,更何況他這麽說也並不是在責怪薑魚,他不喜歡有誤會,隻是想放鬆些把話都說開,沒想到又被誤解了。

看來昨晚的那場誤會比想象中讓薑魚還要受傷。

薑魚緊張地閉著眼,手指緊握成拳,牙關緊咬,不知道咬破了哪一出地方,口腔內滲出了一絲血腥味。

等待半天的巴掌沒落下來。

隻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和耳畔罕見的極為溫和的低醇嗓音。

“薑魚,隻有世間最歹毒的人才會打自己的戀人。”

“那也不是引誘,是彼此都心甘情願。”

薑魚長睫顫動,怔怔地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