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罵多了的清水涼反正是債多了不愁,對琴酒的鬼話一律按“打是親,罵是愛”處理。

這麽一想,他果然是對自己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清水涼快快樂樂地被琴酒提溜著後衣領子拎出去,剛看到甲板上的月光,她就趕忙拍了拍司機的胳膊,“行了師傅,到站了,把我放下吧。”

琴酒鬆開胳膊,一腳把她踹了出去。

清水涼趴在甲板上,在不知道哪位熱心群眾關切的“你還好嗎?”詢問聲中,痛苦地按著腰爬起來,“沒事,就是有點閃著腰了。”

她叉著腰質問琴酒:“你這是幹什麽!”

琴酒的目光壓根就沒往她身上落,朝甲板上一揚下巴,“往那兒走——”

在船員們的指揮下,遊客們都暫時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等供電係統恢複,一會兒的功夫,廣闊的甲板上人已經走得一幹二淨。隻剩一兩個船員遠遠招呼他們快點回房間,然後也消失不見了。

涼涼的河風沒有阻礙地吹拂在身上。

清水涼怒從心頭起:“你又拿我做誘餌?剛才還沒看到誰是莫索特嗎?”

“看得不夠確切,還要再確認一次。”琴酒又是一揚下巴。

沒找到莫索特的時候,琴酒會顧忌著她這隻誘餌的命,等找著了,他也就不在意餌食有沒有被咬掉了。

所以這會兒清水涼當然不能再度以身犯險——她雖然不會死,但不代表喜歡死。

行,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清水涼心中暗暗估摸了下兩人的距離,突然朝琴酒身後大叫一聲:“瑪格麗特,你怎麽來了!”

琴酒愣了下,他並沒有扭頭往後看,那雙壓在黑色帽簷下的暗綠眼睛隱秘地、茫然地望著銀發女人開合的嘴唇,好像是從那張嘴裏吐出了什麽他無法理解的話語。

隻有那短短的一瞬間。

清水涼已經朝他身上撲了上去,調動了自己掌握的搏擊技巧中全部的纏鬥技術,隻有技巧沒有感情地纏在了琴酒身上。四肢並用,氣勢磅礴。

回過神的琴酒立馬抓著她的後衣領子把人往下拽,一把沒撕下來,這女人居然還拿爪子扯著他的頭發。

琴酒氣極反笑:“下來。”

“我不!你有本事一槍崩了我!”

“你真以為我不敢?”

“你敢,你敢得很,你開?槍啊!反正今天是我死你亡——”

在兩人你來我往的拉扯中,第三個人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你快放開她!”

一身侍者打扮的男性出現在甲板另一側,他手裏舉著槍,臉上浮現出慍怒的表情。

就算易了容,也能看出莫索特的模樣來。

少年人似乎永遠是經不得激將法的。

“果然是你。”清水涼從琴酒身上跳下來,後者沒空理會她,望著莫索特冷冷地笑了聲,“從組織裏逃走的時候,你應該考慮過自己的死相了吧?這樣,我給你10秒的時間逃走。”

“十……”

琴酒最擅長威脅人,將叛徒的防線從心理上擊潰,這也是為什麽他總能讓叛徒們聞風喪膽。

不過莫索特似乎對這些手段半點不上心,他也不在乎琴酒正低沉而緩慢地念著他的死亡倒計時。

他把臉上的麵具撕下,又朝清水涼露出那種三月櫻花般唇紅齒白的甜甜笑容。

好像不管是什麽時候,到了何種情境,他的眼裏,第一眼隻能看到她。

“菠蘿,到我身邊吧。”他語氣輕輕地說。隻是站得遠遠的,神色朦朧地籠在風裏。

清水涼感覺有些奇怪,要說莫索特想帶走她,可他的語氣並不迫切,更像是說給琴酒聽一樣。

而他口口聲聲殺了她也沒關係,對清水涼最大的傷害也不過是讓她美美地睡了一會兒。

清水涼想了想,大聲對他叫道:“你快點跑吧,別再回頭,也別再找我——”

琴酒看了她一眼,依然慢條斯理地數著,一步步朝莫索特逼近,“五……”

琴酒曾對著竊聽器發布過命令,那說明在這艘船上,或者是岸上,至少還有一個組織的同夥,伏特加也不知去向……這麽看來,莫索特幾乎毫無生還可能。

他隻有十五歲,人生大半的年華還像一張白紙似的等著他畫。要是死在這裏未免太過可惜。

莫索特搖搖頭,他蓬鬆的卷發在月光下像巧克力似的,瘦削的身體仿佛連一陣大風也禁不得。

他抬起眼睛,紫藤色的瞳孔氤氳著一汪水汽。

“你答應過我的,永遠不會放棄我。”

他輕輕呢喃著,既不像是指責,也不像是抱怨……他隻是那麽說著,好像直到此刻也是這麽確信著。

同他話音一道落下的,是琴酒平平穩穩的一聲“一”。

與槍?聲一同響起的,是接二連三的爆?炸和一片乍起的衝天火光。昏暗的夜色從夢裏驚醒了,睜開一雙在河麵上閃閃爍爍的眼睛。

在劇烈搖晃的甲板上,莫索特籠在月光裏。因為驟然的劇烈晃動避開了琴酒的子?彈。

他終於把目光施舍性地落在了琴酒身上,慢慢說:“準備的有些倉促,沒辦法精準地炸?死人,隻好選擇把船炸?沉了。”他笑了下,“你們想到拿菠蘿來引誘我的時候,就該做好被反捕的可能性的,不是嗎?”

琴酒的臉都黑了。

船身開始傾斜了,船艙裏傳來接二連三的尖叫,不斷有人跑上甲板。琴酒、清水涼和莫索特之間的距離很快被慌亂的人群填滿了。

莫索特隔著洶湧的人潮朝清水涼做了個奇怪的手勢——他把兩手**,放在側臉頰,做出要安睡的模樣。

少年的臉頰被夜風吹得紅撲撲的,他依然笑著,又輕又緩地眨了眨眼。

然後縱身一躍墜入了冰冷的施普雷河中。河水漾開了道道波紋,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他再浮上來。

緊接著,爆?炸聲在近在咫尺的甲板上響起,熊熊的火光霎時點亮了夜空。

熾熱的火光刺痛了清水涼的眼睛,她的腦海裏倏然閃過一段回憶。

那也是一場大火,她和少年站在燃燒的房屋前。少年眼神空洞得像一潭幹涸的湖,她拉了拉他的手,對他輕聲說:“別擔心,我永遠不會放棄你。”

“你又在發什麽瘋?”清水涼被一聲罵驚回了神,琴酒滿臉鬱怒地望著她,清水涼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發現自己手裏正抓著對方的銀發發尾,大概是剛才第二次爆?炸發生時,她為了穩住身體隨手抓的。

“對不起,”清水涼毫無誠意地道了歉,“我剛剛可能是出現了短暫的人生走馬燈。”

琴酒冷笑一聲,“我幫你把它變成現實。”然後他猛地踹了清水涼一腳,把她從甲板上踹了下去。

清水涼灌了好幾口河水,才艱難地把腦袋扒拉出來。這遊輪是廢了,好在施普雷河不算寬,方才還慌亂的人群這會兒在船員的指揮下一個個上了小型救生船,也有倒黴蛋下餃子似的掉進河裏。

不是所有倒黴蛋都會遊泳,清水涼旁邊就掙紮著兩隻旱鴨子。她費了大力氣從背後抓住兩個人,好險沒把自己給累死。

[快快!有沒有什麽短時間內提高體力的藥啊!我快撐不住了!]

[係統商城應有盡有,代購手續費為商品20%的費用,玩家確定要購買體力提升藥丸嗎?]

這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的黑心商家嗎?

[要要要!]

劈裏啪啦一通金幣掉落的聲響,清水涼感覺自己的肉都給黑心係統剜走了。她含淚吞下[體力提升藥丸]。

【體力提升藥丸】

可以短時間內讓人變成賽亞人的藥丸。但所謂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使用者提升的體力都是向未來的自己賒來的,是要還的。

持續時間:10分鍾

藥丸滾下喉嚨的一瞬間,清水涼渾身都來了勁兒,她感覺自己現在能縱向把施普雷河遊個來回。

體力好了,視力似乎也更好了。清水涼一眼看見琴酒在不遠處的水麵上浮著。

這緊要關頭,他居然還不忘把帽子戴好。

清水涼本以為他會去坐救生船的,不過想想也是……他堂堂琴酒去和普通人擠救生船的場景不是更詭異?

清水涼連忙把自己手頭的兩人推向琴酒,用德語向兩人大叫:“Fangt ihn!Er kann euch retten!”(抓住他!他能救你們!)

兩人趕忙扒拉住正準備朝岸邊遊的琴酒,琴酒一臉驚怒地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看事不關己的罪魁禍首,看樣子下一秒就要讓這兩個無辜的德國人見識一下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了。

清水涼仗著他在水裏行動不便,這會兒身上還掛著兩個大漢,叉腰叫道:“有這麽多目擊證人在,你把他們推下去會很麻煩的。小心有牢獄之災啊。”

不過反正他也跟通緝犯差不多了,清水涼還真有點怕他債多了不愁。

好在琴酒還清楚這是在異國他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咬牙切齒地撈過來一塊浮板,扯著兩個男人趴上去,讓他們自己飄著。

這會兒的功夫,那該死的女人已經跑了個沒影。

清水涼看時間還算充足,繞著遊輪快速遊了一圈,把還在水裏掙紮的人都撈了出來遞上一塊浮木。

忙完這一圈,她才要朝岸邊遊去,便聽見一聲細微的哭腔。

今晚的風並不強烈,河浪也是輕輕的。但在嘈雜的人聲中,這一聲哭腔極為細微。也就是清水涼此刻是超級賽亞人,才能捕捉到那縷未散的氣音。

清水涼看了看藥劑的剩餘時間:還有4分鍾。

如果現在往岸邊遊,4分鍾的時間,對賽亞人來說那就是輕輕鬆鬆,俯瞰眾人。但清水涼偏不!

她就要超越極限,賽亞人永不認輸!

她吸了一大口氣,再度沉進水裏,往聲音傳來的地方遊去。那是一扇窗戶,看不清裏麵有什麽,但這會兒哭聲已經很清晰了,似乎是個小男孩兒的。估計是船沉了的時候沒能及時逃出來。

清水涼敲了敲窗戶,裏麵的哭聲突然停了。

小男孩兒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他看了看窗戶,又聽見了“砰砰”的聲響,他趕忙大叫:“我、我在這裏……媽媽也在!”

窗戶忽然破開,大量洶湧的河水刹那間一齊湧進來。小男孩兒瞪大雙眼,下意識地把媽媽護在身後。

隨著河水進來的是一個一身黑的漂亮女人。銀色的長發濕漉漉地滴著水,她一隻手把頭發攏到腦後,露出一雙發亮的綠眼睛。

在最後還能呼吸的間隙,她伸出手輕輕說:“跟我來。”

小男孩兒的媽媽似乎是生了什麽急病,昏倒在**。難怪男孩兒不見了,也沒人找。清水涼一手抓著一個,往河麵上遊去。

破出水麵的刹那,就聽有人大叫:“這裏還有人!”

然後有人朝她說道:“這艘救生船還有一個位置,你上來吧!”

賽亞涼把小男孩兒和他母親扔上去,也不在乎有沒有砸到人。

還剩1分鍾,她趕忙掉頭朝岸邊遊去。

清水涼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的四肢竟然還有能擺動得這麽快的一天,她在水中像一尾破開水浪的銀色遊魚,眨眼就消失在了浪花間。

船上的人疑惑地揉揉眼睛:“我是不是眼花了?”

小男孩兒握拳堅定地說:“小美人魚,她肯定是小美人魚!”

此時小美人魚涼遊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終於感到身體漸漸的沒了力氣。

被借走的精力此時變成了海一般的疲倦朝她洶湧而來,清水涼掀開沉重的眼皮,在前方看到一抹絢爛的銀色。

她頓時來了最後一點精神,“琴——酒——大——人!”

在她前方的琴酒登時心裏一顫,他臉上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神情,隻是往前方遊的速度加快了。

那隻窮追不舍的瘋狗好像又開始追著他的風衣尾巴咬了。

清水涼用盡力氣撲騰到琴酒身邊,一把從背後抱上去,哭天搶地地喊道:“大人,救救小弟!”

沒你這麽個小弟。

琴酒又扒拉了兩下,發覺女人的身體在發顫,不知道是不是冷的了。

“我沒力氣了。”清水涼理直氣壯地說。

“所以呢?”

“你帶我回去吧。”

“憑什麽?憑你身殘誌堅?”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想殺了我,那你必須得把我救回去,才能殺了我對吧?”

哪兒來的屁話,他要是現在手頭有把能用的槍,一定立馬送她去三途川。

……

“我看到大哥了。”伏特加收起望遠鏡,對基安蒂說道。橘色短發的黑衣女人單臂撐著有她一半高的吉他包,眉頭死死皺著,“真是的,我特意從日本飛來,居然連目標的一根毛都沒看見。”

幾十米外的地方,醫院的救護車閃著燈停靠在岸邊,趕來的警察在拉警戒線,防止圍觀群眾的聚集影響到救援行動。

兩人開著車又往遠處挪動了位置,伏特加打著手電,用不斷閃爍的光向琴酒示意方向。

又過了兩分鍾,琴酒濕漉漉地上了岸,身後還拖著個半死不活的銀發女人。他把那女人扔垃圾一樣扔在一旁。

女人骨架纖細,露在外麵的皮膚白得不正常,淌水的銀發遮蓋了麵容,有好一會兒,她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基安蒂還以為她死了。

“要是死了就踹回河裏。”琴酒的帽子不知道哪去了,濕透了的銀發難得把他整張臉都露了出來。他眼皮一抬,冷冷淡淡地說。

“活著呢!”地上的女人立馬翻了個身,呼哧呼哧地把臉上的亂發扒拉開,翠綠的眼睛一滾,落在基安蒂身上。

她臉色白得可怕,嘴唇卻還是詭異的紅,唇瓣輕輕一勾,聲音甜甜地叫道:“姐姐,可以拉我一把嗎?”

基安蒂挑了下眉,單手把她拉起來,“你就是黑醋栗?”

黑醋栗在琴酒陰沉的目光下往她身後躲了躲,然後又在她身側探出顆腦袋小幅度地點了點,“是我沒錯。”然後她把手一攤,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橘子,“吃橘子嗎?河水冰鎮過的。”

“你——”琴酒聽了這話,慍怒地一挑眉,黑醋栗立馬叫道:“知道啦,也有你的,謝謝你救了我!”

然後她迅疾地往琴酒懷裏塞了兩個橘子,還嘀嘀咕咕的,“這麽大的人了……”

……她好像是真的覺得琴酒想吃橘子。

連基安蒂都奇怪琴酒居然沒有立馬打死她。雖然看女人那瘦骨伶仃的身板,好像是受不住琴酒一拳就能死,再看看女人和琴酒如出一轍的銀發綠眸,基安蒂隱隱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

饒是基安蒂一貫大膽,也沒敢看琴酒到底是怎麽處理那兩個橘子的。

聽到“先撤退——”的命令後,她提著裝狙擊?槍的包就坐進車裏。

黑醋栗還在後麵叫伏特加,“我沒力氣了,你把我抱上去吧。哦,還有,我很冷。”

伏特加竟然還真就對她言聽計從,把自己外套脫下包住人,又把人打橫抱起抱上了車。

琴酒在副駕駛座閉著眼,眼不見心不煩。

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酒店。基安蒂是臨時加入的,所以當晚就和黑醋栗湊合湊合住在了一間,左右明天就要回去了。

回到酒店,黑醋栗洗了個熱水澡便倒在**睡著了,看她的樣子,似乎真的是累極了。若不是胸前還有微弱的起伏,基安蒂準會以為這女人又死了。

基安蒂關上房門,來到琴酒的房間,伏特加也在。

“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叫我過來?”

“莫索特還活著。”

基安蒂實在有些不習慣琴酒不戴帽子的樣子,平時那雙眼都有帽簷擋著,沒了帽子,害她不得不跟他對視,簡直是一種折磨。她都有點羨慕往琴酒身後一杵,什麽都不用管的伏特加了。

“要繼續留在這裏查線索嗎?”

“不用,隻要那女人還在我們手上,他遲早會自己找上門。”琴酒抽出一支煙點上火,神情在暖色的火光下卻像是被經久不散的烏雲籠罩著,從那烏雲後,一雙幽冷的眼睛看向基安蒂,“從現在起,你牢牢地看住那女人,她身邊有什麽奇怪的人出沒,立刻報告給我。”

她是個狙擊手,又不是情報員。基安蒂不大樂意,但還是應下了。

原本她還以為黑醋栗和琴酒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對她那麽忍讓,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因為這女人還有用才留她一命。

……她真是想多了,琴酒這男人真的會有人類的感情嗎?

不過,說起來,她倒是聽說琴酒以前曾有個一手教導了他幾年的師父。

似乎是個代號為瑪格麗特的女人。不知道兩人關係如何,估計不怎麽樣。

因為那位傳說中的師父最後是被琴酒親手殺死的。據說是他為了上位才這麽幹的。

事實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畢竟沒人敢當著琴酒的麵八他的卦。

清水涼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完全不出人所料地感冒了。她現在的體力全借給了過去的自己,對方還來的隻有一波又一波不斷上湧的疲憊。

再加上琴酒那隻狗救她的時候根本就是把她當一塊兒破布拽著,清水涼沒有橫死當場,淚灑施普雷河,全靠老天賞臉。

跟著琴酒去往機場,準備值機的路上,她還一頭撞在了柱子上,道了好幾句歉才在基安蒂的提醒下發現對方不是人。

清水涼摸摸撞紅了的額頭,把痛覺同步率下調了一部分,感覺稍微好受些了,剛剛攪和成一團漿糊的腦袋終於能磕磕絆絆地運作了。

剛清明一點的眼睛一抬,就看到琴酒似乎心情還不錯地在抽煙。清水涼仔細想了想,感覺他的快樂來源應該就是看她這副倒黴樣子。

清水涼決定惡心他一把。

她故意對著伏特加津津樂道:“啊,說起來,伏特加你昨天沒看到,琴酒大哥真是太英明神武了,他追著竊聽器趕到船上,和莫索特大戰了三百回合才給他跑了;

等我想到辦法把他找出來,大哥就說‘十步之內要你性命’,結果你猜怎麽著,莫索特差一點就死了呢!”

伏特加看樣子恨不得自己這輩子就沒長出過耳朵,基安蒂則是欽佩地望了她一眼。

她好歹活了這麽多年了,見過想死的,沒見過這麽急著趕去投胎的。

快快樂樂的琴酒臉色果然迅速陰沉下來。不過在該敬業的時候他這個人絕不含糊。

說要利用黑醋栗,就絕不會在她還有用的時候弄死她,隻是會想辦法弄殘她。

挨了一頓揍的黑醋栗果然安靜了不少,基安蒂看她的樣子,總覺得孩子病情又加重了。

……她也真是有本事,基安蒂可從沒見過琴酒不是用槍,而是用拳頭和腳揍人的樣子。

也算是長見識了。

琴酒這回一路神清氣爽地落在了日本的土地上。他顯然沒想過順路把病重的清水涼送回家。

但早有預見的清水涼提前通知了鷺宮詩織來接她,同來的還有可愛的小妹妹雪莉。

兩人見她這副仿佛去北極探險丟了裝備一路乞討回來的樣子嚇了一跳,鷺宮詩織用嚴肅的口吻說:“這次的敵人真強大,是使用了細?菌武器嗎?”

清水涼一張口,都能感覺自己正往外冒熱氣,她嘟嘟囔囔地說:“沒事兒,死不了……有紙嗎?”

基安蒂見有人來接她,就先告別了,清水涼連忙同她擺擺手。然後三個人一起坐機場專線回了家。

沒錯,三人組裏唯一有車人士就是清水涼自己。

“我倒是會一點摩托,但是在市區會被抓的——因為無證駕駛。”雪莉聳聳肩膀。

清水涼先回到醫院找隔壁同事給自己開了點藥,然後謝絕了雪莉和鷺宮詩織的陪伴,一個人回到家。

看到桌子上的藥瓶,清水涼才想起這具身體原本就帶著病。出國的時候她忘記把藥帶上了,這段時間一直沒吃。

她按照藥瓶上的要求吃了兩粒藥,斷斷續續、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重感冒、無體力的症狀終於消失了。

她在記憶裏搜羅出給她看病的是哪位醫生,可巧也是組織裏的人,在另一家研究所工作。

清水涼找到他,訴說了自己忘記吃藥的事。

老醫生聽完點點頭:“沒事兒,之後按時吃藥,不要停。你手裏的藥還夠兩個月,吃完我會讓人給你送去的。”

也就是組織的醫療係統才有送貨。

清水涼不動聲色地旁敲側擊:“我這個病還能好嗎?”

“你這是先天不足導致的心髒問題,但是不嚴重,你按時吃藥就行,不用緊張。”

心髒上的問題嗎?

清水涼道過謝,離開研究所。因為順路,她又來到雪莉和鷺宮詩織的研究所。鷺宮詩織不在,雪莉那裏卻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又見麵了。”

“萊伊?”坐在雪莉的辦公室翻書看的正是曾經找清水涼治過傷的萊伊。他看到進門的銀發女人,微微地頷了下首。

他剛剛似乎在和雪莉說著什麽,雪莉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別看雪莉年紀小,心防卻很重,清水涼也是沾了鷺宮詩織的光才能讓她快速接受,這個萊伊又是哪裏來的貨色?

清水涼迅速警覺起來。

老實說,她從見到萊伊的第一眼就算不上喜歡他。硬要說的話,這男人給她的感覺和琴酒有點像,兩人就連慣用手都是一樣的。

偏偏他可比琴酒會偽裝多了。

“既然來了客人,我就不多打擾了。你要的書,我會想辦法的。”萊伊輕輕慢慢地說。他講話總帶著那種不疾不徐,仿佛無論何時都勝券在握的感覺。

可讓人討厭了。

但是清水涼是個講禮貌的人,她對人點點頭:“慢走,回見。”

萊伊笑了下,他似乎並不想笑,但覺得這會兒最好笑一下,所以就這麽詭異地笑了下,“希望我們回見的地方不會是在醫院,那感覺可不太美妙。”

等萊伊走出去,清水涼疑惑地問雪莉:“他剛剛是覺得最後那句話很搞笑,可以活躍氣氛嗎?”

“不用在意,他一直那個樣子?”

“一直?你跟他很熟嗎?”

雪莉似乎沒意識到清水涼在套話,“還算熟悉吧,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啊,是那個很漂亮很溫柔的女孩子。”清水涼恍然大悟,原來那天看到的都市麗人是雪莉的姐姐。

兩姐妹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呢。

雪莉很驚訝:“你見過我姐姐?”

清水涼就把那天給萊伊治傷的事說了,雪莉沒想到還有這麽一茬,“既然你和我姐姐也算認識了,晚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我約了姐姐,想把你介紹給她。”

清水涼立馬抱住雪莉,在她臉蛋上蹭了蹭,“好呀!”

和雪莉的姐姐宮野明美相識之後,清水涼越發認定萊伊這家夥沒安好心。

這麽善良、可愛、美麗、溫柔的女孩子,他這個一臉陰沉的家夥要是沒用點手段怎麽可能成為她心愛的男友?

萊伊,一個感情騙子!

清水涼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宮野明美救出感情騙子為她編織的苦海。為此,她把正在製定的[該死的琴酒攻略計劃]也丟到了腦後——沒什麽比拯救美女更要緊的。

於是她一天三頓往宮野明美身邊跑,跟在她身後姐姐長姐姐短地叫,給雪莉都整吃醋了。

小女孩兒難得表現出幼稚的一麵,拽住姐姐的胳膊小臉氣鼓鼓的,“這是我姐姐!”

宮野明美失笑著摸摸妹妹的頭發。

和宮野明美天天混在一起的這幾天,清水涼倒是發現了,萊伊和宮野明美雖然是情侶,兩人見麵的次數卻屈指可數。至少都不夠讓萊伊發現他女朋友身邊正混跡著一個新情敵。

“他這是很明顯的感情騙子啊!”某天晚上一起在肯德基吃飯時,清水涼吸溜了一大口可樂,恨恨地說:“姐姐,放棄那個男人吧——組織就是個垃圾堆,咱們不能在垃圾堆裏挑男友。”

宮野明美隻是笑笑:“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

每一個被感情欺騙的女人一開始都是這麽想的,社會新聞看多了的清水涼痛心疾首,“姐姐,你太善良了,總把人往好處想。但有些人心黑著呢,你想象不到的黑。我可是聽說了,萊伊的狙擊很有名,你覺得他會是什麽好人?”

宮野明美垂下眼睫,瞳孔裏的水光輕輕閃爍著——就是這個神情,讓清水涼察覺到也許她並不是一無所知,她甚至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多。

她隻是在知道了一切後,依舊選擇飛蛾撲火。

這樣的人,也就沒必要再勸了。

清水涼回到家,和自己新搬來的鄰居基安蒂痛飲了一杯涼白開,“你說她喜歡誰不好,幹嘛要喜歡萊伊?”

基安蒂也很不理解,“就是,幹嘛要找組織裏的男人,是外麵的那些不夠乖不夠聽話嗎?”

聽這話就知道基安蒂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基安蒂看到黑醋栗羨慕崇拜的眼神,摸摸她的腦袋,“改天姐姐帶你去見識見識?”

清水涼趕忙搖頭,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打算直接來最高難度的。”

基安蒂挑了下眉頭。

“我打算拿下琴酒。”

“咳咳。”基安蒂直接給酒嗆著了,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誰?”

黑醋栗嚴肅地重複了一邊:“琴酒。Gin——G、I、N。”

“你還是放棄吧。組織裏有一個傳說,這男人性冷淡的,連貝爾摩德都沒能拿下他。”

“貝爾摩德居然跟我搶人?她不是在美國嗎!”

“你能不能抓抓重點,那是以前的事了,再說不是沒成功嗎?因為這事兒那女人臉臭了好幾天。”

“哦。”清水涼鬆了口氣。

基安蒂:“……”

你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

基安蒂委婉地提醒她:“你不覺得貝爾摩德都拿不下的男人難度太高嗎?”

“可是貝爾摩德不是琴酒喜歡的類型啊。”清水涼理直氣壯地說。

基安蒂難免吃驚於黑醋栗居然知道琴酒喜歡什麽類型,她也被吊起好奇心,壓低聲音問:“他喜歡什麽類型?”

清水涼把腦袋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這個事吧……我一般不告訴別人的,是和基安蒂姐姐你關係好,我才說——琴酒他,喜歡小鳥依人的大和撫子型。”

基安蒂看清水涼信誓旦旦的模樣,也不由懷疑起自己的認知,“琴酒喜歡這種類型?”

“對啊,”清水涼的眼神充滿著令人信服的光,“這種陰鷙的男人都喜歡聽話的、好掌控的類型。”

倒是有點道理。

“不過他喜歡這種類型,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在他麵前一直在裝小鳥依人的人呀,”清水涼一副你怎麽連這都沒發現的樣子,“連講話都輕聲細氣、溫言軟語的。”

“有、有嗎?”

她倆到底是誰不夠清醒?

清水涼像是突然又想到一茬,眼睛亮晶晶地瞅著基安蒂:“你跟琴酒熟,你覺得他現在對我有多少感情?”

那必然是沒有。

[當前好感度:-10]

哇,原來這周目好感度查詢處是基安蒂啊。而且不用清水涼送禮物,兩人的關係就已經好到對方願意提供好感查詢了,漂亮姐姐賽高!再一看好感度——

好耶!比上周目整整多了20的好感度呢!再努把力就可以突破“0”大關了。四舍五入跟99也差、差不多嘛。

正雀躍著,清水涼的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清水涼正要接,又擔心某負好感的男人埋伏在暗處準備殺她,說不定這接通鍵就連著什麽炸?彈引線,她警覺地把痛覺同步率拉到最低才按下去。

什麽也沒發生,擴音器裏傳出兩聲沉沉的呼吸,隨後是一道清潤的男聲。

“是東京據點的醫生嗎?我受了傷,需要勞煩您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