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漸漸西沉,仿佛在告知世人,天地自然之規律萬萬不可破,勤政殿內,傅君盛直挺挺地跪著,景王也久久不曾開口。

宋煜聞見如此情形連忙補充道:“西齊有傳說,據說南蜀白七永的師父醫仙之所以稱為醫仙,是因為他數年前親手為一個病人重塑了本源之力,幾乎可以稱之為起死回生之術。”

這勤政殿內人人都隻醫仙數年前早已不知所蹤,何處去尋呢?

就算僥幸找到了,醫仙也未必會救三殿下。

隻因傳說之中醫仙雖救人無數,可隻救他認為可救之人,不值得他救的他自顧自就殺了,還說什麽汙濁之人,殺了這世間才幹淨。

宋煜聞等了半晌,景王卻並未有任何動作,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似乎凝滯了。

王太醫的衣角動了一下,沉思半晌直起了腰,打破了這滿殿的沉默,“陛下,傳說中的那位本源之力完全消散,而剛剛老臣為三殿下把脈,三殿下的本源之力雖已經破碎,但卻並未消散,隻是不再運轉,或可一試。”

宋煜聞是他的關門弟子,不能就此斷送了。

“陛下,隻有活著才有希望,臣願一試。”這次終於多了幾個字,傅君盛收回了手,重新跪得筆挺。

那模樣直直紮入景王的眼底,他看著傅君盛,又仿佛看著多年前的自己,“叫禮部尚書來,為傅卿與三公主定下婚約。”

先前傅君盛一直和蘇葉說他二人有婚約,其實是有些誆騙的意味在裏麵的。

蘇葉並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婚約並不是口頭約定或是父母雙方同意即可,而是需要取雙方生辰八字,再請專門的婚約人起陣,將二人的精神力締結在一起,象征著自此以後雙方命數相連,生死不離。而一人也可締結多個婚約。

旁人都以為他二人早已締結婚約,就連二公主都這麽以為,事實上,景王寵愛蘇葉,見蘇葉之前多有躲避之意,再加上並未完全物色完人選,故而便由著她的性子去了,因此這二人的婚約一直是個口頭約定。

但如今傅君盛要以精神力供養蘇葉,一方麵,在無肌膚之親的情況下,締結婚約後憑借婚約之陣最大程度的運轉精神力。另一方麵,供養損耗壽命之事雖說隻是傳聞,但如若有這種風險,締結婚約也算是給傅君盛一個名分。

蘇葉作為景王最寵愛的公主,她這個駙馬的分量,旁人還是能掂量得出來的。

就在眾人以為此事就要塵埃落定之時,傅君盛卻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

“請陛下收回成命,微臣不願締結婚約。”

“什麽?”景王以為自己聽錯了,“傅卿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景王眯著眼審視著眼前年輕的臣子,似乎在質問著他的真心。

“陛下,婚約締結需雙方真心相待。”傅君盛言盡於此,不再開口。

眼看著帝王之怒近在眼前,王太醫這才仿佛醒了似的慢吞吞地繼續開口道:“或許無需精神力供養,老臣觀三殿下的臉似乎恢複了些血色,說明三殿下的本源之力似乎仍舊在,隻是過於破碎,殿下的身體又運轉過快,難以彌補。”

剛剛怎麽不早說!景王待這位三朝元老無可奈何,隻得耐著性子繼續聽。

“陛下可將三殿下封入玉室,三殿下身體運行變慢,精神力運轉或可支撐,屆時陛下再派人馬遍尋名醫,三殿下定會有一線生機。”這回應該行了吧,他都一大把年齡了還在這兒辦事,明天就上折子告老還鄉!

王太醫說完便重新跪了回去,隻是那動作怎麽看怎麽遲緩,連背影都在控訴景王大半夜嚇老人家的不道德。

景王:......

行吧,相對於宋煜聞之前的傳言,顯然眼前這位救人無數的王太醫更為可信,況且傅君盛怎麽說也算是棟梁之臣,倘若因此葬送,他顯然也無法心安。

“就按王太醫說的辦,寶全,你去收拾玉室,莫走漏了風聲。”眼看有了方向,景王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各位愛卿今日辛苦了,早日回去歇息吧。”

雖然在心底早已吐槽過千萬遍,但如今陛下的台階已經遞在眼前,為臣子的也不得不下。

“謝陛下恩典。”眾太醫拜謝後離開了勤政殿。

“眾位大人,如今三殿下舊疾複發回扶桑宮養病,陛下為三殿下的身體著想,下旨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扶桑宮。眾位大人怕是要多費心了,今日之事還是不要外傳得好。”一眾太醫身後,一同出門的寶公公吊著嗓門提醒,暗含威脅的話語像把大錘鑿向眾人心間,各位太醫心中也都有了數。

王太醫:這破王宮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王太醫仗著自己年齡大一碰就倒,拉住宋煜聞怒氣衝衝地在眾太醫之中橫衝直撞,用與他年齡極度不符的速度快步離開了。

寶公公:王太醫看起來真的很生氣呢。

勤政殿內,景王扶起跪地的傅君盛,“你是個好孩子,若是小葉子醒來願意,你們倆的事就寡人做主了允了。”

“謝陛下恩典。”傅君盛繃著臉望著**似熟睡的蘇葉,“臣回去之後定當竭力尋找醫仙的消息。”

景王伸手拍了拍傅君盛的肩頭,“回去吧,莫讓你父親擔憂了。”

“醫仙?”不知什麽時候就呆在屋頂上的紅衣男子發出一聲嗤笑,這世間哪還有什麽醫仙,早在五年前醫仙就死了,那身進棺材的衣裳還是他給穿的呢。

也不知這傅君盛這廝到底在玩什麽把戲,金色的麵具下唇角微微勾起,那男子將腰間的葫蘆取下,捏開塞子仰頭就將裏麵的酒倒入口中,閉著眼細細品味。清風徐來,美酒作伴,實乃世間美事。

同一片月光下,傅君盛大步走出勤政殿,又有所察覺地回頭望向勤政殿屋頂,狹長的雙眼眯起在尋找著些什麽,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便不再觀察,隻是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