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雪中賞梅

舒眉聽他答應了,心裏稍稍安定,正準備跟他打探一下,有關高氏跟滄州本家那邊的關係,豈料齊峻將她一把拉到暖炕上坐下。

“今日為夫在外麵時,順道到孟府去看望了三妹。沒想到她卻告訴我,孟妹婿前些日子被派往遼東鎮守去了。”齊峻掃了妻子一眼,若有所指地提到。

“啊?”舒眉還未反應過來,怔怔地望著他,“有什麽不妥嗎?”

齊峻蹙了蹙眉頭,猶豫了半晌,才告訴她:“沒什麽,隻是為夫最近觀察軍中動態,發現許多跟咱們府裏,還有林家關係不錯的將軍都調離了京城。你說,大哥會不會……”

他的猜測雖然未完整說出口,可是,舒眉就是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

是擔心齊屹在邊關出了問題吧?!

舒眉不懂軍國大事,但是她相信,齊屹臨走前,殫精竭慮的安排,定會提前就考慮到了這些問題,遂安慰他道:“相公不必擔心,想來大哥之前早有防備。不然,臨走前,他為何還那樣一副非去不可的樣子?”

想起兄長開拔前一晚,私下給他交待的來,齊峻遂不再言語。

屋裏重新陷入沉寂,也不知過了多久,舒眉幾乎以為他已經睡著了。誰知,突然就聽到齊峻的聲音重新響起:“你若覺得府裏悶得慌,不如在府裏辦冬宴,招待招待你那些朋友什麽的。正好湖邊的幾株梅樹,都結滿了花苞,想來過不了多久,全都會盛放吧!”

舒眉微怔,心頭感到有些意外,她一臉困惑地抬起頭,不解地望向對麵。

齊峻避開她的視線,兀自解釋道:“除了上次在為夫及冠禮那日,見你招待過女賓。這幾個月,也沒見到有人再來拜訪。想來定是娘子沒邀她們吧?!”

“相公無緣無故。今日怎會提議這事?”舒眉道出自己的疑問,隨後雙唇緊抿,盯著他不放鬆。

齊峻擺了擺手,道:“沒什麽!咱們府未守製之前,跟其他府也是常走動的。如今你掌著府內家務,自當要張羅這些事。早日融入那個圈子才好……”

他這解釋沒有讓舒眉釋去信竇。不過。她一想到自己不能出府,請客人上門,也不失跟人交際的方式,遂沒有再多問什麽。欣然應了下來。

第二日,在施嬤嬤的陪同下,舒眉給二房的新生兒,準備了許多成長所需的物資,和著鄭氏交待的回禮,讓洪嬤嬤一並帶了去。齊峻則派了他身邊小廝尚馳,一路護送洪嬤嬤回徽州。

竹韻苑隨後就開始即將的宴請忙碌起來。而丹露苑那邊。自打從霽月堂回來後,高氏就開始坐立難安。

那日,她被舒眉當麵點醒,府裏將來即便承嗣,也不會是她一人說了算。

高氏此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些年來,雖然她把寧國府的後宅牢牢掌握在手裏,一日沒得滄州那邊承認,自己又沒生下子嗣。隻要朝堂有什麽大的變故,先被掃地出門的。反到成了她。

這天,她正在堂內的暖炕上發呆,就被匆匆進門的程婆子打斷了。

“什麽事?”瞥見老仆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神情懨懨地問道。

程婆子走到跟前,朝她福了一禮,道:“邯鄲那邊有消息來了,說是過不了幾天,就會有重要消息傳到京裏來。”

高氏聽聞,猛地直起身來。盯著老仆婦道:“此事當真?給信的人原話怎麽說的?”

程嬤嬤忙將屋裏侍候的打發下去。走到高氏身邊,挨近她的耳朵。輕聲說道:“……董興派人帶話,說那人已打入死囚牢房,讓他大兒子進去探過一次監。柯家人現在心裏清楚,誰才能救他們父親性命。”

高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遂沒有再做聲了。

程嬤嬤有些不解其意,忍不住問道:“拿捏住柯家人有何用處,像他家那種小門小戶,哪裏需要夫人您勞神……”

高氏怔愣片刻,又掃了她一眼,過了半晌才解釋道:“這些你就不懂了。到時拿住了她娘家人,就等於拿住她肚子裏孩子,不由得她們不把孩子記在本夫人名下……”

聽了這話,程嬤嬤頗為詫異,問道:“夫人?!”

高氏嘴唇朝下撇了撇,扯出一抹苦笑:“你沒猜錯,我要保住那孩子,到時逼柯氏離府,或者自行了斷。到時府外的情形,由不得那老虔婆不答應。”

她的打算把程婆子嚇得不輕,隻見她走到窗邊,朝外麵左顧右盼張望了良久,才關上窗戶回到高氏旁邊,壓低嗓子問道:“夫人,真要這樣做?萬一那孩子長大後,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心裏起了疙瘩,到時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籌劃的。”

高氏搖了搖頭,伸出手來製止她再說下去。

“你不懂,還是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到時有她們求到我眼前的時候,本夫人跟她打交道十幾年,難道不比你了解她的心性。”

見主子這般自信滿滿,程婆子隻得將要勸的話咽了下去。

進入十一月,京城連著下了好場大雪。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等枕月湖邊的梅花開了小半的時候,又碰到一大雪,舒眉籌備已久的賞梅宴,終於開起來了。

這日清晨,雨潤一打開窗簾,外麵就射進一道刺眼的光芒。讓她連連後退幾步。

“小姐,趕緊閉上眼睛!”雨潤轉過身來,對走在後頭的人提醒道。

舒眉轉身回到屋裏,叫人取來一頂紫色幃帽,戴在自己頭上,道:“這可不用擔心雪盲症了!”

雨潤見狀,忙學她的樣子,也找了塊帶絲巾,搭在前麵遮光。

主仆倆眾丫鬟、仆婦的簇擁下,踱出竹韻苑,朝霽月堂走去。

雪後初晴的早晨,空氣特別潔淨,屋頂、庭院、樹枝上全披著潔白素裝,圍牆像一條白脊背的巨蛇,四下裏變成白茫茫一片。

從婆母那回來後,舒眉見這雪的勢頭,一兩天不會立即化掉,就派人給幾戶府裏派請柬。

此次宴請,她不僅邀請齊峻同袍家的女眷,還有秦芷茹那兒新近結識的,一些官宦家的閨秀,加上以前認識的一些舊友。

等開宴時,枕月湖邊賞梅的地方,滿滿當當坐一院子。

寧國府的枕月湖畔,靠近聽風閣的地方,有一處高出的土丘,種植了數十株梅樹。

有的是幾十年的老樹,身姿蒼勁,枝杆似戟,形態傲錚。有的花繁枝茂,競相怒放,如霜似雪,粉白、嫩綠、嫣紅,爭奇鬥豔,還不時發出陣陣幽香。還有的,生得比較偏,稀稀疏疏的綻出了幾個花骨朵。

因多是年輕女子,沒有長輩在旁邊約束,大家進園子後,玩得還算隨意。雖有些業已出嫁,多為新婦,跟那些尚待字閨中的女子,也還算說得到一塊去。

賞梅過後,舒眉派人將湖邊水榭收拾出來,請眾位女賓在裏麵,圍著火爐觀賞湖麵的冰嬉表演。

“你安排得還挺周到的,沒想到京城裏首屈一指的冰嬉班子,竟然被你給請來了。”齊淑嫿眉眼含笑地望著她的表妹。

上次齊峻及冠禮,因離待預產日太近,舒眉並未請表姐來赴宴。齊淑嫿此次算是頭回見到表妹單獨張羅這麽大的場麵,忍不住誇上她了。

舒眉抿嘴一笑,指著秦芷茹對表姐道:“我哪有那幫能耐?是秦師姐跟他們的班主熟,借著她的麵子,才把人家請來的。”

一旁秦芷茹聽了,也不敢居功,忙解釋道:“還不是舅舅的緣故!每年那幫文人墨客,都要到擷趣園裏開詩酒會,歌舞劍琴都耍膩了,就有文淵書院的弟子向舅舅獻上這新鮮玩意兒……沒想到,他們倒借著園子裏的宴會一炮打響,現在搶手得很。整日被高門大戶請去表演……”

秦芷茹的話音剛落,旁邊五姑奶奶齊淑嬈接口道:“還是秦姑娘見多識廣,想我在寧國府住了十多年,就從來沒見過這玩意。”

旁邊的華碧紋見狀,說道:“不說你們寧國府了,就是我小時候常進宮,也是沒見過的。聽說是從遼東那邊傳來的,原是北蠻部族的舞蹈。咱們中原人自然是沒見過了……”

提到遼東,舒眉抓住這個機會,跟表姐問道:“姐夫來信沒有,他在遼東那地方還好吧?!”

聽表妹關心她的家人,齊淑嫿扯了扯嘴角,道:“他一到地方,就派親兵送來過一封家書,說一切都好。大半個月都過去了,想來那裏更加寒冷了,也不知帶的衣物夠不夠。”

舒眉忙接口道:“想來軍中到時會安排的吧?!那地方聽說是都是穿皮襖的,咱們普通的棉衣,根本抗不住那寒氣。”

不知怎地,齊淑嬈突然想起了呂若蘭。對方剛回京時,曾跟自己哭訴過在遼東流放的那三年,跟家人一起挨凍的經曆。

“三姐,你若是要知道那裏有多冷,得問問蘭姐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齊淑嬈出聲提議道,突然她扭過臉來,朝舒眉問道,“怎麽今日沒見到蘭姐姐,小嫂難道沒有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