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沈一語氣中的憤怒和擔心,沈綰笛回過頭,呐呐道:“大哥你怎麽了……”
沈一將沈綰笛拉至一旁,壓低聲音,快速說道:“這是在宮中,不是在府上,不是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地方!”
“方才你說都沒說,就出頭同那朔河人比試的事情我就不說了。眼下別人出事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你一個姑娘家擠進去做什麽?沒看見那些女眷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上些晦氣東西嗎?”
沈綰笛:“我是大夫,大哥,我能……”
“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沈一打斷沈綰笛的話:“那倒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是朔河使臣!如果他今晚死在了這裏,宮宴上所有人都脫不了幹係。你現在衝進去,就是出頭鳥,就是替罪羊,你會死的知不知道!”
“沈綰笛。”沈一看著自己麵前這個最小的妹妹:“我身為沈府的長子,我答應過爹娘會保護好每一個人,保護好沈府。大哥不想看見你出事,你明白大哥的意思嗎?”
沈綰笛懂沈一的擔心,也明白沈一此刻的生氣和擔憂。
但是……
她一隻手覆上沈一緊握著自己的那隻手,輕輕拍打,安撫道:“大哥,我明白的,你說的我都懂。”
“隻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沈一,語氣堅定:“大哥,正是因為他是朔河使臣,所以我才要去看。雖說宮人已經去請禦醫了,但如果禦醫有事耽誤或者來得慢了,等他趕過來的時候,說不定這使臣就已經死了。”
“大哥你方才也說了,如果這使臣死了,宮宴在場的所有人都逃不脫幹係,所以這朔河使臣,絕對不能死。”
“而我,是大夫,是很厲害的大夫。”
沈綰笛在說道自己是大夫的時候,眼睛中的光芒異常閃亮:“所以大哥,你就信我這一次,讓我去吧。我能保住這朔河使臣,讓他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死。”
沈一看著沈綰笛,有些恍惚。他一直都將這個最小的妹妹當做雛鳥一般嗬護,生怕她在哪就出了毛病受了委屈。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個以前隻會在府上,整日跟在他身後軟軟地叫著他大哥的妹妹,如今也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麵的人。
“大哥。”沈綰笛察覺到沈一的動搖,繼續說道:“如果這使臣死了,橫豎我們都是要被牽連的那一個。不如現在讓我去試試,說不定就沒事了呢。”
“大哥,讓我去吧,真的。”
沈一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好大哥,而身為好大哥,怎麽能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呢?
沈一垂下眼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說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去試試吧。倘若出了什麽問題,還有大哥在,大哥替你扛著。”
說完沈一就牽著沈綰笛,重新回到人群旁。一邊撥開圍觀的人一邊帶著沈綰笛往裏走:“都讓讓,都讓讓,大夫來了,都讓開。”
聽見大夫來了,圍著的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在看到是沈一帶著沈綰笛走進來的時候,周圍官員都發出議論。
“不是說大夫嗎?這怎麽沈太傅帶著自己妹妹進來了。”
“對啊,大夫呢,禦醫呢?”
有同沈一關係好的官員,此時也在小聲地勸解:“沈一,你怎麽帶你妹進來蹚這渾水?快走!”
沈一沒有管周圍的閑言碎語,隻是將沈綰笛帶到躺倒在地的琅永威身邊,站在她的身側,呈保護模樣。
蹲在地上正在查看狀況的琅岐覺得頭頂的光芒突然一暗,而後一個身影在自己對麵蹲下。他抬頭,認出是剛剛同琅一比試切磋的人,叫什麽沈綰笛,好拗口的中原名字。
琅岐並不在乎地上躺著的人的性命,因為他知道,朔河那邊可能就希望這個使臣在大梁,尤其是在大梁的宮中出事。更何況,就算琅永威死了,朔河也會立馬再派一個新的使臣過來,也許叫琅永立亦或者別的什麽名字。
他之所以蹲下來查看琅永威的狀況,隻是因為他是朔河王子,他應當這麽做,僅此而已。
而現在,他更多的興趣和注意力,明顯都在自己對麵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兩次都是這個女子,在無人敢應的情況下站了出來。她究竟是不明白,還是說她認為根本不會出現最壞的結果?
沈綰笛沒有管周圍人的反應,從沈一帶著她走進人群中後,她的視野中隻有躺在地上毫無知覺的琅永威。
琅永威的周圍全是剛剛打翻的酒杯酒壺流在地上的水漬,他的大半個身軀和發冠也都浸滿了這些水漬。
沈綰笛沒有表現出一絲嫌棄,徑直蹲跪在地上,任由自己的裙擺沾染地上的**。她伸出手,先是穩定琅永威的頭部,然後翻看眼瞼,眼球上翻,瞳孔略有擴大。而後再診脈和俯下身,聽取後者的心跳。脈象紊亂,心跳聲逐漸微弱,如果再不采取什麽措施的話,恐怕這使臣就要嗝屁了。
這麽多人圍著,沈綰笛也不好從空間中拿出自己的藥箱。她托舉著琅永威的頭,左右尋找,想用什麽東西墊起後者的頭部,避免一直在頭浸泡在水漬中。
“放我腿上吧。”對麵突然傳來聲音。
沈綰笛看過去,發現琅岐不知什麽時候,也同她姿勢一樣,蹲跪在地上,淡綠色的眼眸看著她。
沈綰笛也沒有同後者客氣,畢竟現在是人命關天的事,如果這使臣沒救回來,那她今天怕是走不出這個皇宮了。
沈綰笛將琅永威的頭放在琅岐腿上,然後掏出自己的手絹,裹在手指上,另一隻手掐住琅永威的下顎,使其張開嘴,裹著手絹的手指直接捅進嘴裏,將其中的白色泡沫和嘔吐物一點點地掏出來,一股難聞的胃酸混著食物腐爛的味道散發出來。
周圍的人在聞到這樣的氣味之後,再結合眼前的場景,不少都背過身,發出想要嘔吐的聲音。
就連一直麵無表情的琅岐,也在嗅到味道之後,微微皺起眉頭。
但沈綰笛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樣,隻認真地進行自己的動作。在確保琅永威口中沒有異物之後,她將後者下頜抬起,將手上的手絹褪下來,折疊成塊放在琅永威的下巴,防止舌根後墜。
而後沈綰笛尋到琅永威脖頸和手臂處的穴位,手指繃直用力,手背青筋微微暴起,用力按壓。
數十秒過後,周圍人發現琅永威原本青紫灰敗的麵色逐漸好轉。原本昏迷毫無知覺的人,竟然悠悠睜開了雙眼。
沈綰笛,居然真的把人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