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要等多久,那就看潯州那邊的趙統領和許大人何時準備動手了。

沈綰笛和褚昀降並肩走在山寨的空地上。

沈綰笛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個大病初愈、柔弱到甚至需要人攙扶才能勉強行走的女子,所以在外她都離褚昀降極近,兩個人的手臂和肩膀幾乎挨在一起。

而褚昀降也沒有忘記照顧自己“病弱”的娘子,一隻手牢牢地攙扶著沈綰笛的手腕,讓她能夠將自己身體的大半個重心都交在自己身上。

兩個人走得很慢。

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或許是因為潯州比汴梁要更靠南一點的原因,所以這兒的天氣對比汴梁的幹燥寒冷,要溫和得多,至少今天是個晴天。

頭頂是明晃晃的太陽,日光灑在人的身上,帶來一絲溫暖和舒適。

沈綰笛低著頭,垂眸看著懷中捧著的鮮花,腳步慢慢地往前走。

鼻腔中一絲一縷沁入花香,淡雅中透著點甜蜜。

這捧鮮花雖說好看,但是那也僅僅隻是局限於在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實則它們也不過就是平日踏青最正常不過的野花,倒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沈綰笛在之前參見麗貴妃舉辦的宮宴時,在錦麗宮中已經見過太多屬於奇珍異品的鮮花,眼下懷中這點野花,按道理說根本入不了眼。

但是沈綰笛就是覺得它們好看,或許是因為殷紅的花瓣上還帶著細碎的水珠,亦或者是因為……這是在身邊人的陪同下而采摘的花。

沈綰笛抬頭,看向身旁的男子。

男子配合著身邊人的速度,也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但並非讓人覺得慢吞吞,反而自有一種閑適愜意之感。

從沈綰笛的視角看過去,正好看見男子凸起的喉結和線條流暢的下頜線,他沒有往下看,而是視線平行前方,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女子窺探的視線。

日光照在他的頭頂,將如畫般的眉眼也染上一層和煦而溫柔的柔光。

沈綰笛羽睫輕顫,看得入了神。

突然,她的手臂傳來一股力量,將她輕輕往上抬了一下,伴隨著男子清朗而帶有磁性的聲音,像是山泉叮咚淌過。

“有石頭。”

沈綰笛下意識地把腳抬高了點,視線轉回到自己麵前的道路上,這才堪堪跨過一塊石頭,沒有被絆倒。

原來,他知道她在看她……

明明兩人現在身處在如狼似虎的山寨中,周圍腹背受敵,隨時可能被這些山匪發現。

但僅僅是這一小段路程,沈綰笛卻莫名心安。

如果和褚昀降能夠這樣一直走下去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恍惚間,她竟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咳咳!”

兩聲咳嗽,突兀地出現在兩人身邊。

沈綰笛回過神,朝咳嗽的聲音看過去,發現窪地邊,山羊胡和瘦猴、刀疤幾個正站在那。

山羊胡左顧右盼,確定周圍的山匪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之後,朝沈綰笛招手。

“朱公子、朱娘子,過來說話。”

沈綰笛同褚昀降對視了一眼,而後兩人一齊邁步走過去。

等沈綰笛等人走過來之後,山羊胡借著刀疤身形的遮掩,低聲快速地說道。

“朱娘子,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什麽時候動手?

那得看趙統領什麽時候動手。

沈綰笛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而褚昀降壓根就沒有搭理山羊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山羊胡看到兩人都不肯說之後,急得來回踱步了兩下,都快要把地麵踩穿。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質問褚昀降的,但是在觸及到對方的麵容之後,不知道怎麽的,心裏莫名慫了一下,隻得轉向後者身邊的沈綰笛,語氣明顯有些不滿和抱怨。

“朱娘子,我們答應趙統領的計劃,不代表我們就是來送死的,你別忘記了趙統領交代給你們的任務。”

說完還瞥了一眼沈綰笛懷中的鮮花,顯然覺得前者隻知道玩,完全忘記了正事,意有所指地說道。

“而不是在這裏整天賞賞花、看看草什麽的。”

沈綰笛懶得同山羊胡解釋懷中花束的原因,索性就直接問出來。

“你們在急什麽?”

山羊胡昨夜明明有機會卻一直沒有找過褚昀降,而今日卻突然當著周圍這麽多山匪的麵找上他們二人,那就代表他們一定看到或者知道了什麽事情,這才坐不住了,找上門來。

山羊胡身形一僵,沒想到居然會被沈綰笛一眼看穿。

他先是看了眼身邊的瘦猴,又瞥了眼褚昀降,明顯有一絲猶豫,但是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咬牙說道。

“那我就直說了。”

山羊胡的聲音壓得更低。

“方才瘦猴借著如廁的名義,出去探查消息,躲在一個灌木叢裏的時候,光頭過來了。”

“瘦猴沒有出聲,光頭站在原地一會兒之後,沒有離開,反而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普通的木哨,吹了幾聲,不一會兒一隻信鴿飛了過來,落在他的手臂上。”

“光頭從信鴿腿上綁著的竹筒中拿出一張信紙,而後便拿給了大當家。”

木哨和突然出現的信鴿?

沈綰笛微微皺了皺眉,如果是剛才發生的事情的話,那她同褚昀降應該是在窪地邊緣打算將竹筒裏的消息通過河流傳遞出去,沒有聽見也算正常,畢竟那個地方離山寨中心屬實有些偏僻。

“你繼續。”

山羊胡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

“瘦猴吸取之前跟蹤和探查的教訓,這次沒有敢太跟過去,隻遠遠落在後麵。而後他看見大當家將那紙張展開看完之後便燒毀掉,而後朝光頭隻說了一句話。”

山羊胡看向瘦猴,瘦猴開口,聲音還有些害怕。

“明日,動手。”

“那大當家就這麽跟光頭說了之後,兩人就一同離開了。我等沒了動靜才跑出去,從地上撿起來了這個。”

瘦猴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張燒得焦黑的紙張碎片。

“這是那張被大當家燒毀的紙條。”

或許是因為地麵潮濕的原因,大當家將紙條的殘骸扔在地上的時候,以為能夠燒完,就沒有在意。誰知道滲了點水漬進去,邊緣恰好還殘留了一點白色的紙張模樣。

沈綰笛接過碎片,這應該僅僅隻是紙條上的一角,上麵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

沈綰笛用指腹反複摩擦碎片,總覺得莫名有些熟悉,但是又不知道熟悉感究竟在哪裏。

山羊胡見自己將今天好不容易得來的信息告訴沈綰笛和褚昀降之後,麵前兩人卻什麽也不說,一個人就盯著手上的碎紙片,還有一個人還在發著呆,不由得著急道。

“沒聽見我剛剛說的嗎?”

“大當家他們明天就要動手了!到時候我們不就成為獻祭品了嗎!”

“你們倒是快想辦法啊!兄弟幾個可不是來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