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當然不是大當家發出來的,那自然是許瑞。

大當家隻一個手伸過去,拽住麵前男子想要逃脫而往後甩的手腕,手臂輕輕發力。

便將許瑞的手掌卸了下來。

一瞬間,許瑞就倒在了地上,手掌處傳來了鑽心的疼痛。

盡管已經被大當家發現了,但許瑞卻依舊沒有叫出聲來,而是用力咬緊下唇,努力抑製住即將出口的痛呼聲。

倘若他現在痛呼出聲,一定會驚動還在空地上用膳的眾人。

到時候不光是那些山匪,還有她,也會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這樣想著,許瑞在短暫的劇痛過後,竟然重新又站起身來,不管自己已經脫臼的手掌,繼續往前逃。

他知道自己這是在做無用功,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會像廢物一樣被大當家拖著回去。

大當家眼神毫無波動,在他假意和善的表情的下麵,隱藏著一顆堅如磐石的心。

許瑞在他眼中,不過隻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罷了。

他之所以留著他,隻不過是因為後者的身份罷了,等明日行動結束,許瑞是死是活,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大當家再度伸出手,打算直接擒住許瑞。

許瑞這次已經有所警覺,在大當家抓住他的一瞬間,他腦海裏閃過的是曾經在校場上趙統領教給自己的武術技巧。

許瑞忍著手腕處傳來的疼痛,反身貼近大當家,另一隻完好的手臂曲其,用其手肘用力撞向後者的喉嚨處。

這一擊用了許瑞百分百的力氣,動作快到甚至都出現了破空聲。

倘若大當家被這一肘擊擊中,不說死,也得去半條命。

許瑞的耳邊響起趙統領說的話。

“此招,適用於偷襲,主打一個出其不意,尤其是在對方已經對你放鬆警惕的情況下,一定要貼近對方,不給對方任何的反應時間,而後用手肘用力擊打對方的咽喉處。”

大當家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愕然,似乎也沒有想到在他心中一直膽小怕事又沒有任何能力的許瑞竟然會反抗。

眼看著手肘離大當家的咽喉處越來越近,許瑞似乎都已經忘記了脫臼的痛苦,麵上露出兩分喜色。

然而下一秒,一隻如蒲扇一般的大手,直直地出現在大當家的喉嚨前麵,接住了許瑞這一肘擊。

握住,而後又是用力一扭。

哢嚓——

又是一聲熟悉的脫臼聲音,隻不過這次的聲音比前麵那次要大上不少。

許瑞這次被扭脫臼的,是另一隻原本完好的手臂。

許瑞整個人已經倒在地上,痛得扭動得像是被釣上河岸缺氧的魚。

他的額頭已經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睛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大當家,麵上露出恐懼。

自己偷襲都沒成功,那大當家該不會要在這裏解決掉自己吧?

許瑞的心裏後知後覺地浮起了害怕和懊悔。

早知道自己在被發現的時候就老老實實束手就擒了,何必還要不自量力呢?

大當家蹲下身來,湊近許瑞,戴著半張麵具的他看起來像個從陰間而來的索命惡鬼。

許瑞害怕得緊閉雙眼,等待著不知何時會落下的疼痛。

但大當家居然什麽都沒做,隻是在蹲下來之後,看著他,口中問道。

“你這招是誰教的?”

“啊?”

許瑞沒反應過來,呆呆地應了一聲,在意識到是大當家問他之後,這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麵前戴著半張麵具的男子。

“什麽?”

麵對許瑞的這幅反應,剛剛原本還想著速戰速決的大當家,此刻卻顯得極為有耐心,他又將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問你,你剛剛這招是誰教的?”

說完還簡單模仿了一遍,正是剛剛許瑞反身肘擊偷襲他的那一招。

許瑞有些不解,呐呐說道。

“趙叔。”

他沒有說趙叔是誰,也沒有說趙統領的官職。

但眼前的男子卻像是已經知道了是誰一般,嘴裏喃喃念叨。

“趙、趙……原來你居然到了這……”

許瑞沒有聽清大當家嘴裏說的話,正想著悄悄聽個明白的時候,後者卻已經停止了嘴裏的自言自語,視線又落在他身上。

許瑞嚇得整個人變得極其僵硬,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大當家又伸出了手。

難道要動手了?

許瑞怔怔地看著那手在自己麵前無限放大,而後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哢哢——

這次響起的兩聲,不同於之前脫臼的聲音,而是接骨。

是的,沒錯,接骨。

許瑞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沒想到大當家居然伸手,將自己身上之前被他扭脫臼的地方又恢複了原位。

許瑞動了動自己已經行動自如的兩隻手,似乎還有些不敢置信。

這人,怎麽回事?

為什麽又放棄殺他了?

顯然,大當家並不打算為許瑞解答疑惑,隻是在替他接好骨頭之後,站起身來,用腳踢了踢前者。

“站起來,如果不想現在死的話,就給我滾回去。”

許瑞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蹣跚地往空地上走回去。

開玩笑,有活命的機會誰不要!

許瑞邊走邊回頭看,大當家依舊站在灌木叢處,眼神淡淡地看著他,又好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許瑞揉著自己的手腕,回到木桌旁邊。

這時,或許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的山匪都帶著點醉意。

原本看押許瑞的那兩個山匪還在爭議究竟是誰沒有看好前者,讓前者跑了。

就看見許瑞又自己走了回來,隻是看上去比之前狼狽得多,身上還沾染上了不少泥土。

“你小子……”

一山匪拽著許瑞的衣領,借著酒意大著舌頭就要衝許瑞耍酒瘋。

許瑞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山匪就突然像是酒意清醒了一般,直接鬆開了手,一臉驚恐地看向許瑞的身後。

許瑞轉過身,看見大當家也順著剛才那個方向走了回來,目光落在他們這邊。

見山匪鬆了手之後,這才又移開。

許瑞腦子裏一團糨糊。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這一切也自然落在了沈綰笛的眼中。

她用完膳食之後抬頭看,就發現木桌上的大當家已經不見,再一看,角落裏的許瑞也消失了。

許瑞在沈綰笛心中一直都是一個膽小惜命的富家少爺,自然也沒有想到後者居然會尾隨大當家。

所以她便坐在原處,一邊假意吃著東西,一邊留心周圍的動靜。

在不久後,許瑞身形狼狽地回來時,沈綰笛就注意到了他兩邊極為不自然的手臂動作。

一看就知道骨頭剛被接上。

沈綰笛眉頭微皺。

這兩天下來,她發現這些山匪雖然對他們態度算不得上很好,但也不會一言不合就動手,畢竟他們好歹名義上也是前來投奔的。

可許瑞這明顯就是挨過打的模樣,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

沈綰笛想到了也不在木桌邊的大當家。

是大當家動的手?

可如果大當家動了手,那許瑞怎麽可能還有命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