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寶也發現了時爻。

她還不知道時爻已經知道了身世的事兒,好不容易看到個熟人還挺高興,樂嗬嗬地揮手叫好:“哎呦,好久不見!”

時爻聽完心頭就是狠狠一顫。

這破孩子到底知不知道這幾年把他們這些人都嚇唬成什麽樣兒了,她是怎麽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的話的?!

時爻覺得自己身為哥哥,理應在此時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來讓糯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對上糯寶堆滿了笑的小臉,自心口泛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的,卻是揪著心頭一陣一陣刺痛的酸楚。

三年了……

足足三年過去了。

那個保護他的小家夥終於在無數個絕望的日夜後醒了……

時爻眼眶一紅情緒罕見的失控,大步朝著糯寶衝過去,一下就把人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用力到糯寶都懷疑他是想把自己憋死。

糯寶掙紮著探出腦袋,揮舞著小胳膊說:“哎呀,你……”

“為何不叫我哥哥?”

糯寶踩在吳國舅背上的腳猛地亂了方向,歘一下就踹中了吳國舅探起的狗頭。

吳國舅跪在地上涕泗橫流鼻血亂飛,時爻緊緊地抱著險些失而複得的糯寶,心痛到無聲落淚。

“我都聽到你叫時家的人大哥二哥,為何見了我不叫哥哥?”

“他們是哥哥,我就不是了嗎?”

時爻這一口遲了三年的老醋吃得糯寶心尖顫顫,糯寶哭笑不得地扒拉開他的手,仰頭看到的就是他紅到驚人的眼睛。

時爻看著糯寶還是很傷心。

他是全程蒙在鼓裏毫不知情,可糯寶分明就是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是誰,可糯寶從頭到尾隻叫他時大人!

糯寶都不叫哥哥!

糯寶被他眼中的責怪絕望難受崩潰弄得好笑,歪了歪腦袋眯著眼笑:“哥哥?”

時爻猛地一頓激動得熱淚瞬間滾下。

糯寶十分照顧他此時脆弱的心理狀態,大方地伸出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說:“我知道你是哥哥呀,隻是當時不是很危險嗎?不叫哥哥是怕你擔心,不是不理你。”

糯寶伸手擦了擦時爻臉上的淚,哄著說:“哥哥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

“哥哥要是生氣的話,那我就再哄哄你?”

糯寶光是坐在這個把人往死裏欺負的畫麵裏,一句話都不用說,就能將時爻惹得心疼不已熱淚盈眶,得了這麽幾聲軟乎乎的哥哥,時爻更是像在大冬日裏張嘴喝下了一碗暖湯似的倍感熨帖。

時爻緊緊地抱著糯寶一句話都說不出了,糯寶不動聲色地呼了一小口氣。

還好還好。

雖然這個哥哥出場的順序稍微晚了一些,可是也同樣好哄啊!

好哄且不記仇的哥哥,就都是她的好哥哥!

一心想當絕世好哥哥的時爻抱著糯寶不撒手,再低頭一看眼前這圈被糯寶欺負得痛不欲生的人,隻覺得一眼看過去實在尋不出一個好的,每一個看著都很心煩。

本來看到時爻誤以為自己得救了的吳國舅激動得不斷發抖,誰知時爻此時隻顧著心疼糯寶居然沒穿鞋。

時爻用手捂了捂糯寶白生生的小腳,皺眉道:“光著腳出來的?地上涼不涼?”

糯寶長大了不少,可仍是個小娃娃模樣,三歲和六歲區別不大,坐在身形高大的時爻懷裏倒也不顯得突兀。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我起來一個人都沒看到,師父和沈遇白都不在,他們去哪兒了?”

時爻聽到沈遇白的名字猝然一愣,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睡了那麽久,肚子餓不餓?”

糯寶指了指自己剛才的人形小茶桌,搖頭說:“瓜子都嗑半天了,一點兒不餓。”

“那也不能光是吃這些。”

時爻不是很熟練的抱著糯寶,大步流星地越過絕望的吳家眾人往外走:“你身體不好,吃食上尤其不能大意。”

“我問過你喜歡吃什麽,特意尋了幾個不錯的廚子在家裏等著,哥哥帶你回家吃飯好不好?”

糯寶倒是也不急著吃飯。

她趴在時爻的肩上說:“可以去另外一個家裏吃嗎?”

“我覺得娘親和爹爹他們看到我一定很高興。”

醒來的第一時間本該是早些去家裏報平安的,可愣是被門口這些礙事兒的廢物耽擱了。

時爻對此也不意外。

三年相處,兩家人是什麽性子互相都摸索得很清楚。

不管從哪個角度說,他們這些人唯一期盼的就是糯寶平安快樂,其餘的都不重要。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糯寶想在哪兒吃飯。

隻要糯寶高興,時爻甚至願意搬去將軍府住,反正他自己是無所謂。

時爻答應得非常幹脆,抱著糯寶就朝著時大將軍府去了。

留下的吳家眾人絕望又窒息地看著他們走遠,心態炸裂到當場嚎啕大哭。

人都走了,他們還要一直在這裏跪著嗎?

他們到底要跪到什麽時候?!

堅持久跪的吳家人鬧出的笑話很快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自然也傳入了將軍府。

時野剛下朝到家,一開始誤以為是沈遇白又冒了火氣收拾人取樂,可緊接著聽到下人的稟告,臉色當場一變。

“你是說,跟吳家人起衝突的是個小姑娘,還是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

前來稟告的下人滿臉嚴肅地點頭。

“正是如此。”

“聽說那個小姑娘看著嬌嫩,下手極狠,還當街扯了吳國舅當了凳子,那邊鬧得正厲害呢。”

時野一聽就坐不住了。

國師府出來的,五六歲的小姑娘,除了他家的糯寶還能是誰?!

戴紅柳也回過味兒了,摔了手裏的茶盞拔腿就要往外追。

時家大門口,糯寶坐在時爻的肩上笑眯眯地對著時野伸手:“爹爹,抱!”

戴紅柳失聲痛哭:“糯寶!”

“我的孩子啊!”

“我的兒你可算是沒事兒了……”

在戴紅柳喜極而泣的哭聲中,糯寶醒了的事兒很快就傳入了其餘人的耳中。

這一日的京都百姓見到了極其古怪的一幕。

被誇作文曲星下凡,前途無限的時聞楮扔下了自己的儀態體麵,當街縱馬跑得眼角發紅。

有了食神之名的時聞墨連滾帶爬地衝出了酒樓的大門,惹得身後炸開了無數驚呼。

正在城郊談買賣的時聞素扔了手裏價值連城的寶貝,扯過一匹馬衝得飛快。

在醫館中給人診脈的時無恙衝出醫館大門的時候,包不住的眼淚灑了一地。

不到半日,京都中擅說八卦熱鬧的人都知道了,時家的寶貝疙瘩醒了,這些罕見失態的人,都是在趕著回去看自己心尖子上的那塊肉。

京都中沸騰起的言論在日暮稍歇,可也隻歇了片刻。

黃昏落下之時,還在街頭駐足的人悚然側目,看到傳說中最是神秘暴戾的沈遇白身形淩亂地衝了過去。

許是因為太過心急,又或許是因為想見某人的心情過於濃烈,他甚至忘了可以騎馬,可以坐車。

沈遇白是一路跌跌撞撞跑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