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邪門

其實不用解釋,我也已經想到為什麽吳思明他們沒有直接走進來了,這完全是因為他們對上一次的誤會心有餘悸,不敢再那麽莽撞了,加上“敵對分子”這四個字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眾人心中越來越失去了分量,以至於吳思明在‘門’口就開始大喊大叫,不再避諱什麽了。

隻是吳思明這麽吆喝,任誰聽了也會覺得是對自己的不尊重,王小柱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燈,何況他身兼救援隊隊長一職,如果能任由吳思明呼來喝去,以後誰還會拿他當回事?

果然,王小柱嘿嘿一笑,沒有聽吳思明的話走出去迎接,而是靠在生存室的‘門’口,對著外麵回了一句大喊:“都進來吧,還是我們自己人,你們又回來了!”

一陣腳步聲,吳思明領著魯班和努*爾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三個人什麽都沒說,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隻顧得上喘粗氣了,個個滿頭大汗的,看樣子著實累得不輕。

張曦心細,不知從哪裏找出幾個杯子倒滿了水遞了過去,又攔住了著急問事的王小柱,示意讓他們幾個休息一會兒再說。

吳思明接過水一飲而盡,正要開口,一邊的魯班搶先說道:“他‘奶’‘奶’的,真是活見鬼了,我們怎麽又回來了?”

這個“又”字說的眾人心中一沉,紛紛歎了口氣,低頭不語。

我還是不信有如此邪‘門’的事情存在,畢竟一條道不回頭的往前走,要是說偏離了目標尚可接受,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回到原點,再說這裏和地麵上的四通八達不同,就那麽一條巷道鑽來鑽去的,總是走回頭路實在是說不過去。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動,忙說道:“我聽說人的兩條‘腿’長度其實是不一樣的,總是有一條‘腿’稍長一條‘腿’稍短,平時在參照物明確的情況下自己不可能察覺,也不可能走錯。但是據說周遭的環境如果類似,那就有可能在繞圈子了。”

“這不僅是‘腿’吧,人的左右兩邊怎麽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兩邊臉還有大有小呢,這是常識。”吳思明聽我說到這裏,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麽了,他接著道:“是有過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曾經出現過,可最容易繞圈子的地方是原始森林了,沙漠了,草原了,曠野了什麽的,那些地方往前後左右看都差不多,不‘迷’路才怪,不過你們聽說過在地下繞圈子的嗎?”

王小柱搖頭道:“我看不然,最容易繞圈子的不是你說的那些地方,應該是咱們西疆的魔鬼城才對!你說那些參照物都差不多,自己感覺往前走實際上卻在畫圓圈,那怎麽著也得一整夜才能繞回來吧,你們才出去了多久?對了,你們這次怎麽才用了半個鍾頭就回來了?”

吳思明歎氣道:“又沒有什麽事,還不走快點......”

話未說完,張曦又道:“在魔鬼城裏繞圈子確實常有發生,那是因為地形地勢的原因,它那裏麵的脈絡布局完全是風吹出來的,根本不是一條直線,但是因為過於龐大複雜,走在裏麵的人往往不自覺的就順著走了,自己還不知道,所以走著走著就回來了。可是......”

看到她‘欲’言又止,我不禁接著道:“在這裏,四周的環境也一樣相似,都是些黑乎乎的煤炭石頭,都是些狹窄幽深的巷道,連路上的設施設備都差不離。可是,就這麽短的路程,那麽短的時間,怎麽也不至於畫了個圈還不自知吧?”

吳思明一聽就急了:“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幾個是傻子是吧?我們連走的直線還是拐了彎都分不清楚了?我們喝多了嗎?”

王小柱嘿嘿一笑,道:“喝多了倒不至於,不過連續工作那麽久,產生了什麽幻覺也難說,這裏的環境這麽的壓抑,連人的情緒都會失控的嘛......”

王小柱這話說的就有點諷刺的味道了,明顯還是對剛才吳思明差點對他捅刀子的事沒有放下。我心道不好,這個打擊麵有點寬了,把魯班和努*爾兩個人都拉了進來,搞不好他們的情緒真會失控。

果然,魯班在一邊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怒道:“咱們一共下來了多長時間?十幾個小時是麽?我還就說了,這十幾個小時對咱礦工真不是什麽大事,別說隻是鑽來鑽去的找人,就是挖煤抗柱一口氣不停的幹那麽長時間也多得是,還沒見哪個人有什麽......有什麽幻覺了呢!”

王小柱毫不退讓的回道:“你前麵還說過礦工在井下有多團結,肯定不會窩裏鬥呢,怎麽我們發現的這幾位是自相殘殺的?你現在又說這個,我就不信了,怎麽就不能有幻覺了?”

看到情況不對,我趕忙上前打圓場道:“小柱和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想問你們確定走的隻是一條道?路上就沒有出現岔路什麽的?要是從左邊岔路進去,從右邊岔路出來,雖然時間和路程仍然過短,但還能勉強解釋......”

“解釋個屁!”吳思明啐了一口,狠狠的道:“這條道太他媽直了,比市局‘門’口的那條新修的馬路還直,從哪裏蹦出來個岔道?”

“如果從建築工程學方麵來說,有沒有可能一直往前走,最後卻走回起點的合理解釋?”一直沒有‘插’嘴的代‘玉’開口道。

建築工程學在我們幾個人中,學問最大的自然非文明莫屬了,這是他的專業,所以代‘玉’這話一問出口,所有人都看向文明,想聽他怎麽說。

文明咳嗽了一聲,撫‘摸’著頭上不多的幾根頭發緩緩道:“莫比烏斯環,蝴蝶樁,還有幾個小技巧都可以做到。可這仍然說不過去呀。”

王小柱奇道:“還真的能做到?什麽是莫什麽環,什麽是蝴蝶樁?”

吳思明也跟著道:“蝴蝶樁?考駕照倒車用的?”

“不是。我對工程學的理論略知一二,”張曦搖搖頭,道:“蝴蝶樁確實有像蝴蝶翅膀一樣的形狀,更像一個橫著的阿拉伯數字8,也就是數學上代表無窮無盡的符號。這種建築在歐洲文藝複興時期就有人設計出來了,主要用於‘迷’宮的構造。優點是,隻要它的長度足夠,一個人無論從哪裏出發往前走,最後都會繞回原地,這個長度經過一種特別的處理方法,還用不了魔鬼城那麽長的距離就能把人繞暈。”

文明讚賞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張曦得到鼓勵,接著道:“但是蝴蝶樁還有一個極大的缺點,就是在‘交’叉的位置,它不能是重疊的,否則誰都能看出來這是個岔路口,也就失去了‘迷’宮的意義,騙不了人了。所以,凡是采用蝴蝶樁造‘迷’宮的,都需要將道路設計成高低起伏,甚至直接采用樓梯式設計,再配合上‘陰’暗的光線,讓人看不了很遠,才能取得想要的效果。”

“這個‘陰’暗的光線,井下是完全符合的,”文明說道:“但是據吳思明所說,這條未知巷道不僅很直,還很平坦,那就滿足不了蝴蝶樁的條件了。”

王小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問道:“那麽那個莫什麽環是怎麽回事?”

張曦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張紙,沿著邊裁下了一個長條,又將這個長條扭轉了180度後挽成了一個圓圈對接起來,她一隻手壓住對接的位置,用另一隻手在這個紙圈上做繞圈狀。

看到多數人仍然一臉的‘迷’茫,張曦解釋道:“這個就是莫比烏斯環,是一個叫莫比烏斯的人發現的。你們仔細看,我如果從這裏沿著紙條的這一麵出發,無論往前還是往後,最後總能回到原點是嗎?”

“好像是呀!”魯班驚奇的道:“好像從任何一個地方出發,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呀!”

努&爾也湊過來瞪大了眼睛使勁看,半響才道:“這個怎麽和剛才那個什麽蝴蝶樁不太一路,有什麽不太對勁的地方吧?”

文明拍了拍努&爾的肩膀,對他說升井之後他應該先去學習深造一下,以他的智商搞不好能學出個‘門’路出來,說完了又道:“莫比烏斯環是和蝴蝶樁不太一樣,最重要的區別在於,蝴蝶樁始終在一個平麵運動,而莫比烏斯環看似也都在一個平麵運動,實際卻是將這張紙條的兩麵都走了一遍。”

“兩麵都走了一遍?可是我們一直沿著一麵走的,沒有翻過去啊?”吳思明越發的奇怪了,他接過張曦手中的紙條,小心翼翼的用手指連續試了好幾遍,終於發出一聲驚歎:“我靠,怎麽會這樣?”

文明笑道:“這個莫比烏斯環主要是告訴我們,看問題不能局限在一麵,要翻過來倒過去的反複看才行。它的理論價值遠遠大於實際價值,因為在現實中我們是無法走在這樣的一個環上的,難道要我們一會兒正常行走,一會兒又頭朝下腳朝上的運動?我們又不是螞蟻,腳是抓不住地麵的。”

“實際上莫比烏斯環剛開始就是用螞蟻來做試驗的,”張曦補充道:“所以文工說這些小技巧都不能解釋這裏發生的事情。”

“沒錯,”我表示同意文明和張曦的說法:“要說一條道走到黑,走回原地的方法太多了,南轅北轍都行,地球是圓的嘛!可是那些隻存在於理論中,需要的前提條件太多,完全和咱們現在的處境不一樣。”

王小柱不太懂這些個,他的思路要現實一些:“別管什麽理論不理論了,退一萬步說,假設這些理論全部都成立,可是又是誰那麽無聊,挖煤礦挖成了‘迷’宮?他們想幹什麽,意義何在呢?你們不要告訴我說敵對分子吃飽了撐的挖這玩意耍人玩!”

代‘玉’撓了撓頭道:“那怎麽辦?回去再說?”

眾人聞聽此言,一起盯著要打退堂鼓的代‘玉’,一直盯到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再也不發一聲。文明看著最裏麵那幾具屍體,過了一會兒才道:“這裏發生的事不允許我們什麽都不做就撤退,可要想做下去,隻有一個方法。”

說著就看吳思明,吳思明會意道:“我們再進去一趟!”

王小柱忙道:“你們都進去兩趟了,讓我們走一趟試試吧。”

文明搖搖頭道:“再讓吳思明他們辛苦一次,他們對裏麵的情況比你們要熟悉的多,可能能看出什麽不尋常的地方。等到他們回來,有必要你們再進吧。”

吳思明站起身來,和魯班努*爾三個人重新拿起了武器裝備,卻被文明又拉住了:“這一次進去不要圖快,一定要仔細的觀察,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的,還要多方位的感受一下,別以為自己走的是直線,就真的是直線了,切記!”

吳思明答應了一聲,領著魯班和努*爾走出了避難硐室的大‘門’,第三次走進了未知巷道。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大家都在低著頭琢磨著這件古怪的事情,我也在思考除了建築工程類的可能‘性’,還有沒有其他方麵的問題是我們沒有想到的,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反而越動腦子越困,又有要睡著的趨勢。

這種狀態很難繼續思考下去,‘迷’‘迷’糊糊中,我的心中慢慢浮現出一個預感,就是我相信吳思明他們這一次仍然不會有什麽收獲,他們一定還會回來的。

為什麽會冒出這種不詳的預感,我也說不上來,隻是這種預感一旦在心中發芽生根就趕不走了,我努力想將其往一個好的方向引導,結果卻是適得其反,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清晰了。

正在煩躁不安的時候,我聽到旁邊的代‘玉’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什麽,好像說的是“鬼打牆”三個字。我渾身一個‘激’靈,突然想到這也算得上一種可能‘性’,畢竟現實中確確實實有很多人經曆過鬼打牆,而科學上的解釋仍然不過是因為夜晚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的狀態下,導致人會在原地轉圈,並不是真的有鬼趴在誰誰的背上。

科學的解釋我是相信的,可現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姑且把鬼打牆也列為可能‘性’之一好了。從古至今,遇到無法解釋又不可控製的怪現象,人類已經習慣於將其歸結為某種神秘的力量,這也是最後的自我安慰了。

隻是鬼打牆通常發生在墳地周圍,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似乎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想到這裏,我又想起身邊就有七具屍體在那躺著,遠處“u”型巷道那邊還有一具宋二勝的屍體,倒和墳地也差不多了,難道是它們身遭橫死心有不甘,要拉著我們一起陪葬?

原來是它們舍不得放我們出去呀!我忍不住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為這種胡思‘亂’想自失的一笑,轉過身來輕聲勸代‘玉’不要再說什麽‘迷’信的話了,我聽到了沒什麽,萬一被文明聽到了,他非得被批的狗血淋頭不可。

代‘玉’感‘激’的點點頭,一聲不吭的繼續呆坐著,不過從他的眼中我還是能看出此人被嚇得不輕,已經相當的慌‘亂’了,估計再沒什麽進展,他真的要將鬼打牆的想法公諸於眾,那我也救不了他。

就這樣悶坐了不知道多久,‘門’外終於傳來一陣瑣碎的腳步聲,隨即有三個人走了進來。

盡管不願相信,但我的預感沒錯,吳思明他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