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窘迫的事實

我們順著文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儲存食物和飲用水的角落。

文明繼續說道:“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剩下的這點物資還能支持最多一天。”

聞聽此言我們三個大驚失色,就連一直趴在桌子上裝死的代玉都抬起了頭,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也難怪,自從進了這個不斷繞圈的大坑裏之後,發生的詭異事一件接著一件,每一件都足以讓每個人失魂落魄了。

在這種不斷的強烈刺激下,沒有人想到儲存的食物和水還剩下多少,其實並不奇怪。

按照一般避難硐室的要求,在危急時刻提供的照明、氧氣和食物飲用水的供應,不應該低於96個小時,也就是四天四夜的時間。如前文所述,我曾經在兩個月前下到過這裏檢查工作,這一點可以保證。

而在救援隊剛剛下到第四層的第一間避難硐室的時候,是詳細檢查過物資配屬情況的,實際情況也完全符合標準規定。但那時檢查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推斷出失蹤礦工的去向,並沒有想到為我們救援隊自己所用,在沒有發現自己回不來之前,也沒有人會想到隨身帶上點。

來到現在這第二間避難硐室的時候,同樣檢查過物資配屬的情況。但關鍵的問題是,相對於第一間那邊幾乎沒有動過的食物和應用水,這第二間裏的物資已經被消耗掉了差不多小一半。

另外,營救行動開始之初,按照局裏的指示,這次的救援行動要分批分次下井,所以我們這支救援隊所攜帶的個人消耗品並不多,充其量隻能夠使用一天的,這麽點物資早就在排查第一二三層的時候,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自那之後,整支救援隊都是在第二間避難硐室外加兩條巷道裏兜圈子,雖然在這個深達地下負742米的地方很容易喪失時間觀念,但掐指算來,仍然可以算出大概的範圍:

我們困在這個鬼地方,至少有48個小時了。

在這兩天兩夜的時間裏,沒有人有心思正兒八經的吃頓飯,都是誰餓了渴了,自己去取點吃喝而已,屬於真正的按需分配。所以,這些物資不是迅速消失的,而是一點一滴慢慢被消耗掉的,整個過程沒有引起大家的足夠注意。

剛剛文明提出這個問題之後,我們才發現情況已經到了極壞的程度,必須立刻得到強有力的控製才行。

於是簡單的商量過後,我們幾個人將剩餘的應用水和食物做了歸納整理和統計,最後得到了大半桶飲用水和大概二十餘包壓縮餅幹,桶就是普通礦泉水的桶,壓縮餅幹則是很小的小包裝,所有能吃能喝的都在這裏了。

整理好之後,我們幾個又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如果節省點的話,八個人一天隻用喝半桶水就可以了,而壓縮餅幹本身就有遇水膨脹的特性,即管飽又壓餓。

雖然壓縮類的玩意吃一次味道還行,吃一天就要反胃,連吃三天自殺的心都有,但畢竟吃了可以活命,一人一天吃兩小包也能頂個差不多。

這樣算來的話,留給我們的時間似乎比文明所說的24個小時要寬鬆一點。而且眾所周知,人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支持個三五天問題不大,如果把這一段也算上,那拖得時間就更長了。

但情況仍然不能樂觀,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還要被困在這裏多久,在短短的24個小時之內,我們又能想出什麽辦法升井。

等到食物和水完全消耗殆盡,即使還能存活個幾天,那也是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沒有能力爬出去,隻能眼睜睜的等著自己餓死的幾天。

相比吃喝方麵,照明光線的問題同樣嚴峻。根據仔細認真的整理,最終可以確認照明用的電池大概還能堅持個四至五天左右,這是計算了室內室外兩盞大燈必須關閉其一,外加全部礦燈輪流使用的的最長時間了。

如果沒能及時升井,那麽最後大家被餓癱在地上的時候,很有可能還會陷入另一種可怕的境地: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到了那一刻,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地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直有穿堂風不停的更換空氣,氧氣罐除了在排除有毒氣體那一會兒使用了一次後,一直都沒有用武之地,也就不存在缺氧的問題。

這些嚴酷的事實想一想都會讓人的心縮成一團,背上寒氣直冒。可我們偏偏遇到了這種事,隻能硬著頭皮去承受,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當然,眼前我們一個個吃喝的還不錯,暫時沒有出現餓的半死不活的現象,當務之急是先把其他人集中起來,一起來應對最壞的局麵。

於是我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將仍在堅持往返兩條巷道的吳思明、魯班和努爾三人一一攔下,向他們解釋了當前最需要解決的事情,希望他們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想辦法。

萬萬沒有想到,這三個人竟然如此的難以說服。在他們看到僅剩的那一點物資之後,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們出門去尋找屬於他們自己時空的*,攔都攔不住。

迫於無奈,文明隻好親自上陣,向他們三人一次次的重複著那道給我們演算過的算術題,講述著為什麽在沒有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到處亂竄是不可能找到原班人馬的理由。

“你是說,咱們永遠也不可能出去了?”吳思明在聽完了文明的講解之後,喘著粗氣道。

“你們和我不是一個時空的人,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也不認識我!”魯班滿頭大汗,隻會重複著這一句話,而努爾始終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道他們聽懂了文明在說什麽沒有。

“不,我沒有那麽說過,”文明解釋道:“我隻是說我們的時間很急迫,而你們這種幹法隻會徒然消耗自己的體力,消耗最後這點物資。”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用什麽辦法才能在24小時之內出去?”吳思明不屑道。

文明在他的逼問下不得不一再重複目前並沒有辦法的現實,但是他同時不斷的在強調,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夠克服任何困難,戰勝險惡的環境和自我。總而言之,他就是在不斷的在給大家打氣,但效果很有限。

我聽著不得要領,又看著魯班和努爾二人的表情不太對勁,好像受到的刺激太多太強,他們兩個的精神已經有點支持不住了。

相比馬上就要枯竭的物資,人在意誌上的崩潰更加的可怕,造成的破壞更加的驚人。很多礦難,其實不僅僅是礦難,如果人們能團結一致眾誌成城,通常會找到自救的辦法,被救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但如果喪失了求生的*,或者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導致精神崩潰,那麽別說遇到了什麽巨變,即使像我們這樣暫且還沒麵對生死考驗的時候,都會在一盤散沙下搞得一敗塗地。

人的情緒帶有傳染性,如果得不到有效的克製,我們這支救援隊最終真的可能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起埋在門外的那七具礦工的屍體,一下子明白為什麽他們會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一個個死於非命了。原因就是他們遇到了和我們現在一樣的詭異事情,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之後,他們紛紛放棄了意誌的抵抗,轉而開始相互攻擊了。

這也是為什麽他們身上的傷口都是他們隨身所攜帶的工具所造成的,根本就不是什麽敵對分子下井殺人搞破壞,也根本就沒有什麽敵對分子。

以此類推,他們那一批礦工中,唯一獲救的王長安被發現時也已經精神錯亂,顯而易見也受到了極其強烈的刺激和壓力。這些都說明了控製情緒的重要性,其實比起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更加的迫切。

我回過頭來,拉著張曦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裏,小聲向她說了我的這些想法。和平時一樣,張曦立刻就理解了我的用意,還提出建議說,應該找到一個既能轉移視線,又能鼓舞人心的事情出來,才能在當下人心惶惶即將分崩離析的時刻起到作用。

可是哪件事情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呢?我一時犯了嘀咕,覺得這個時候把那七名礦工的死因拿出來說,不是個明智的決定,那搞不好會引起更加嚴重的後果。

但死的不能說,活的應該可以做做文章吧?對,就這麽辦。

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我提高了嗓門道:“你們先聽我說,王長安講的下麵有鬼那句話,我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什麽意思?”眾人聽到我這麽說,不約而同的一齊望向我,暫時停止了爭論。

果不其然,我的這句話吸引了足夠的注意。自從王長安被發現之後,眾人一直在探討讓他發瘋的原因是什麽,他說的那句下麵有鬼又是什麽意思,盡管最近這段時間迫於嚴酷的現實沒有人再去關心那個問題,但並不代表它已經被遺忘了。

“王長安和咱們遇到的事情一樣,但他沒有搞清楚平行時空和另類穿越的原因,誤以為是碰到鬼打牆之類的東西了,所以他是被嚇瘋的。”我一字一句的解釋道。

但這個解釋顯然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我看到大家聽到這句話後露出了不過如此,何必一驚一乍大驚小怪的表情,趕忙接著道:“但關鍵不在於他說的這句話,而是在於他是怎麽升井的!”

張曦一邊點頭作讚同狀,一邊道:“沒錯,王長安瘋了,說明他們遇到的事情和咱們一樣,但王長安即使瘋了,仍然成功的升了井。一個瘋了的人都能做到,我們為什麽不能?”

“成功的升了井”,這句話終於像一顆重磅炸彈一樣的炸開來,正中靶心,一下子將還在糾結於去不去問牌號的幾個人鎮住了,就連眼睛一直直勾勾的努爾都動了動眼珠,皺起了眉頭,顯而易見是進入了思考。

我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立刻續道:“你們想,依靠各人的牌號找齊原班人馬的辦法,已經被文工證明了不可能,那麽咱們還有什麽必要繼續做無用功呢?你之前不認識我,我之前也不認識你,但咱們至少知道對方的名字吧,至少不是敵對勢力吧?這是完全可以克服呀。”

“沒錯!”王小柱又接著道:“關鍵在於咱們能否團結一致。文工剛剛就說過,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何況咱們有八個人,沒有道理比不上一個王長安!”

等我們說完,他們歪著腦袋琢磨了一會兒,魯班才率先答道:“你們說的應該有點道理,可是咱們也不知道王長安到底是怎麽上去的,想學也學不來呀。”

“這件事告訴了我們很多,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其中蘊含的深意嗎?”我故作高深的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除了有人成功的逃了出去之外,其中的深意還有些什麽。

“也許正是因為他瘋了,所以才能升井呢?”吳思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