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571礦區

這句話就有點危言聳聽了,我從小到大受到唯物主義那麽年的熏陶,還不至於相信這些無稽之談。聽到這句話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長安可能糊塗了,畢竟礦工迷信的多,平時遇到一些算不上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要大驚小怪,何況總是呆在井下那麽幽深黑暗的環境中,他這麽說是情有可原的。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性不能忽略。也有可能王長安說的這句話並不是指井下發生的事,或者根本說的就不是這句話,是醫生聽錯了,醫生剛才不是說好像嘛。那個老謝聽不清楚,醫生就能聽清楚了?

文明應該和我的想法一樣,他一字一頓的問醫生道:“你確定嗎,他說的是這句話嗎?”

醫生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應該是!但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王區長不耐煩的說,既然王長安沒有生命危險,那咱們就一起聽聽,聽清楚了不就知道了?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拉開了擋在我們麵前的那道簾子,站在了還在檢查的張曦身旁。

一直到這時,我才見到了這個可憐的礦工。隻見他仰躺在病**,工作服已經被脫了下來,渾身上下的煤渣也已被清理幹淨,身上蓋著一條白色的毛毯,胳膊上和胸前插著幾根管子,用以維持他的生命和監控身體的狀況。

不過他並沒有一動不動,而是始終在喃喃不休的晃動著脖子,眼睛也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上。當他那雙眼睛睜開的時候,確確實實如老謝所說,眼白多眼黑少,直勾勾的不知道在看什麽,怪嚇人的。

“你們看,”張曦檢查的差不多了,她掀開毛毯的一角,露出王長安左腿側麵的一處傷口,對我們道:“這一處的傷口很深,大概深達三厘米左右,表麵的挫傷是從上到下,帶著一定的傾斜角度,是從前麵刺入的,長度大概有五厘米左右,幸好沒有傷到大動脈,不然的話就完了。”

我問道:“這說明了什麽?能確定是人為的嗎?”

張曦點點頭,道:“如果不是王長安在往上爬,或者往上跳的時候刺入了銳器,那就是人為的了。這種傷口那麽長那麽深,很難想象是自己造成的,因為劇烈的疼痛會本能的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不可能傷到如此嚴重才發覺。”

文明想了一下,接著問道:“如果不是往上爬或者往上跳,而是倒著載下去,或者被上麵掉下來的什麽東西砸中了呢?那他就控製不住了。”

張曦繼續解釋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你說的這兩種情況通常不會隻造成腿部的傷口。如果是倒著栽下去,一般傷口在頭部或者胳膊和上身處,如果是被上麵掉下來的東西砸到的話,那麽也不會有越過頭身,直接砸到腿上的道理,除非他當時是以一種非常古怪的姿勢半站半坐的。”

我還是不放心,接著又提出新的問題道:“如果他是站在一個坑的旁邊,坑的邊緣有一根豎著的鋼筋,或者類似的玩意。然後他一不小心掉進了坑裏,那一瞬間,豎著的鋼筋恰好插進了他的大腿。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張曦盯著我看了幾秒鍾,道:“你說的這種情況幾率極低。如果是這樣的話,傷口比現在要嚴重的多,估計會直接撕裂開來,甚至整個穿透了。另外,這個傷口的形狀不是鋼筋之類的東西造成的,而像是普通的鐵鎬砸的。”

“如果這還不能證明是人為的,那麽你們看這裏,”張曦看我們不停地點頭,又用手指著王長安的右眼眶道:“仔細看,這明顯是被人用拳頭重擊造成的瘀傷,不然什麽情況下會造成這樣的傷害?”

我們幾個湊過去一看還真是,就連我這個不會打架的都看出來了,王長安右眼處的那塊瘀傷絕對是被人用拳頭打的。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沒擦幹淨的黑煤,現在經過張曦的提醒,才發現那原來是黑眼圈,幾天之內都消不掉的。

這個時候,醫生又插話道:“其他部分沒有什麽特別的傷口了,充其量隻是些擦傷劃傷。不過他的右胳膊有一處傷口在送到這裏之前就包紮好了,而且包紮的非常專業,肯定是由一位醫生或者熟練的護士操作的。這處包紮好的傷口也不嚴重,隻是普通的擦傷。”

這就奇怪了,如果按照老謝的說法,571地麵上除了這個王長安之外,已經空無一人,那麽是誰給他做的包紮?這個可能的醫生或護士去了哪裏?既然做了包紮,為什麽隻包胳膊上的輕傷,不包腿上的重傷?

種種疑團一齊湧過來,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最重要的仍然是那處人為的傷口。

因為那處人為的傷口,整個事情的性質就和普通的礦難不同了。什麽情況下會導致一個煤礦的人全部失蹤,剩下這一個還是被同類所傷?那些失蹤的人哪裏去了?如果他們在井下遇到了什麽,為什麽隻有王長安一個人脫困,其他人都沒有上來?

王長安又為什麽會在昏迷不醒神誌不清時,反複念叨著那句“下麵有鬼”的話?

想到這裏,我俯身下去把耳朵盡可能的貼近王長安的嘴邊,仔細傾聽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接著文明他們也依次這麽做了。等所有人直起身子的時候,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他說的還真是下麵有鬼!”王區長陰沉著臉道。

“我聽著也是,雖然含含糊糊,但應該不是別的意思。”張曦接著說道。

“他說的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我一邊琢磨著,一邊發表意見:“似乎想找出歧義都很難,這四個字很少有諧音呀。”

文明點點頭,說道:“別管它什麽意思了,到底是礦難還是別的什麽,到地方就都清楚了,現在我們隻能肯定那邊出了事。不能再在這裏耽誤時間,得趕緊過去看看。”說著又對張曦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咱們要做好兩手準備,你必須要跟著去了,最好跟你的上級再匯報一下,請求支援。”

張曦答應了一聲,跑出去打電話去了。這邊王區長叫過來幾個手下,問道:“車準備好了嗎?”

那幾位說早就準備好了,向上麵匯報求援的電話也已經打過了,上麵說立刻開始調集人手,最遲明天清晨就能趕到,讓咱們先過去,能開展救援的話就立即開始,不然的話可以固守待援。

於是我和文明,還有打完電話的張曦急急忙忙的上了輛皮卡,王區長又帶著十多個人扛著一些礦區設備,擠上了另一輛卡車。臨行前,文明還特地囑咐醫務室的醫生說,要照顧好王長安,不行的話趕緊送市區大醫院。

說完,我發動了車子,跟著卡車一路向571的方向去了。

從五礦區本部到571的路,基本是依山而建的盤山公路,這條路平時沒什麽車走,除了運煤的大卡車,也就是老謝他們經常騎自行車出入的了。

這裏的山體不穩固,柏油路修不起來,本來就坑坑窪窪的不太好走,這兩天剛下過大雨,更是到處是泥濘和水坑。所以這一路上開的速度很慢,前麵的大卡車一會兒往左傾,一會兒又往右傾,在我們的車燈照耀下,都能看到坐在車廂裏的人被顛的東倒西歪的。

“我還是覺得“下麵有鬼”這句話,不可能沒有含義。你們說,是不是王長安他們在井下挖到了什麽東西?”張曦率先打破了車裏的沉悶氣氛。

文明哼了一聲,說道:“我剛才也在想這件事,越想越覺得事情沒有那麽複雜,王長安的意思可能很簡單,是聽的人想歪了。咱們剛開始被這幾個字吸引住了,或者說被鎮住了,別的可能性都被自動忽略。”

說到這裏,車子碾過一處坑窪,文明被顛了一下,坐穩後接著說道:“我覺得,這個王長安是河南人,他說的這句話可能咱們都理解錯了,他說的不是“鬼”,而是“鬼子”。這是一種蔑稱,中原人對外來入侵者一般統稱為鬼子,比如說日本鬼子,美國鬼子,越南鬼子等等,這些敵對分子源頭來自國外,搞不好王長安也將他們稱為了“鬼子”,他應該是在說“下麵有鬼子”,而不是“下麵有鬼”。至於那些個神神鬼鬼的傳說,哪個行業沒有?礦區尤其多,不可信!”

張曦好奇的問道:“那都有些什麽傳說?我平時不到礦區來,沒聽過這方麵的,文工你給我們說說吧,”說著又一拍我的肩膀:“對吧,姚嵐?”

我馬上會意,隨聲附和道:“我知道也不多,文工就給我們說說吧,也讓我們長點見識。”

看到我們兩個一致的請求,態度又那麽恭敬,文明不禁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說歸說,你們要記住這些傳說傳的人越多越邪乎,歸根結底都是假的,是編造出來的。陽光之下沒有新鮮事,謊言隻是換了件外衣,本質上沒什麽新奇的地方。”

接下來的一段路,文明果然對我們說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的傳得神乎其神,有的說得光怪陸離,不過綜合起來,礦區的傳說不外乎以下三種。

第一種是挖出未知生物來了,常見的有挖出了地龍,挖出了大蛇,這些還屬於常規類的傳說。還有一些相當詭異的,比如說,某地煤礦挖到了地下幾百米深後,意外的發現了人的屍體,而且保存完好,古代的現代的都有,這些屍體到底是什麽時候埋進去的,是怎麽埋進去的,無人知曉。

地下幾百米深的位置,之前不可能有人類涉足,即使古墓葬一類的也不可能挖到這麽深。就拿秦始皇陵的深度來說,史記的記載是向下穿三泉,也就是鑿穿了三層地下水,挖到了當時技術條件的極限。

但經過現代考古學家試探性鑽探發現,其實秦始皇陵不過向下挖了三十多米而已。後來的帝陵從未突破過這個深度,像明朝萬曆皇帝的定陵,隻有二十七米深。

帝陵尚且如此,很難想象古代有人能挖到幾百米深的地方,還死在了那裏,發現現代人的屍體就更離譜了,因為地下煤層形成於至少幾千萬年前,那時候怎麽可能會有人類混在其中,還不腐爛?

第二種是挖出大筆財富來了,比如說,某地的某個煤礦工人在井下意外的挖出了大金塊,還有的挖出了一大把鑽石,從此爆發起來,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些廣為流傳並被人深信不疑的神話,也很容易戳穿。

因為金礦和煤礦形成的條件不同,這二者在地質學上分屬不同的種類,壓根就不可能在同一個礦井中出現。鑽石的說法更加誘人,由於鑽石的成分和普通的煤炭是一樣的,也就為這類傳說提供了理論支持。

可是無論成分是不是相同,鑽石和煤炭形成的條件是絕不相同的,世界各國從未在煤礦中發現過鑽石,也從未在鑽石礦中發現過煤炭。

還有一種國外傳的比較多,就是挖的過深,結果挖通了地獄之門,放出了魔鬼什麽的禍害人間,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那玩意宗教氛圍濃厚,信教的國家容易接受那種說法,不信教的根本一笑置之。

“之所以有這麽多的傳說和神話,就是因為不相信科學,對未知領域懷有好奇和恐懼心理,如果相信科學又能善用科學,也就見怪不怪,其怪隻能自敗了。”文明說了一大通,最後做了總結性發言,這是他的習慣。

“文工說得對,幹咱們這行的要是相信這些鬼鬼神神的,也別下井了,下去非得嚇死不可......”我嗬嗬一笑,正準備讓文明再說幾個經典的故事,卻看到前麵的大卡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也下來了,還有一個衝我們招了招手,走了過來。

我停下車搖下車窗,問道:“怎麽了?怎麽停了?”

那人說道:“前麵有一處塌方了,王區長帶人過去看了,不知道能不能過得去。”

這真是奇怪,上午和下午老謝從這裏走過了兩次,也沒提塌方的事,難道這一會兒工夫就塌了?

等了幾分鍾,心裏到底不踏實,我讓張曦和文明在車裏坐著,自己一個人下車向前麵走去,想去看看塌方的程度。剛走沒幾步,一陣腳步聲傳來,張曦和文明也跟著過來了,他們在車裏坐著不安心,一定也要親眼看看。

我無可奈何,隻得帶頭繞到卡車的車頭前,借著大燈的光線往遠處看去。卡車的大燈很亮,可以看到前方大概百餘米的地方,有一處幾乎完全垮塌下來的山體整個倒向了路麵,散落的石塊到處都是,從山上還不斷的有碎石落下,非常危險。

這樣的情況肯定是剛塌下來不久,整個塌方體仍然不夠穩固。

在卡車到塌方之間的路上,有幾道手電光一閃一閃的,那是王區長正在帶人檢查,看樣子已經往回走了。果然,沒過幾分鍾王區長他們回來了,表情相當的凝重:“路麵幾乎被泥漿石塊占滿了,隻有最邊上勉強能過去一輛小車,大車是過不去了。”

文明緊張的問道:“皮卡能過去嗎?”

王區長回道:“應該能,隻是太危險了。如果要硬闖的話,那坐的人就不能多,裝備也運不過去,隻能盡量減輕重量,防止趴窩側滑!”

文明又對我道:“這樣的路開過嗎?有信心過去嗎?”

要說以前,這種路我是真的沒有開過,也沒有機會開,但最近幾個月整天在礦區東奔西跑的,開的山路彎路多了,這樣的路麵還不是我開過最危險的。於是我說道:“隻要四個軲轆能著地就沒問題,這段路不停車不換擋,一鼓作氣就能開過去。”

“好!”文明讚許的點點頭道:“你來開車,加上我和張曦三個人過去!”

王區長趕緊道;“文工就別過去了,咱們工具齊全,現在就開始清理塌方,什麽時候安全了什麽時候再過吧。”

我和張曦也勸文明不要冒這個險,我提議說,我可以先把皮卡開過去,找幾個礦工跟在後麵徒步過去就行了。

文明不為所動,對我們道:“沒有裝備就沒有救援的條件,要那麽多人過去幹嘛?這邊清理塌方不需要人手?咱們三個不是為了救援,我過去了可以第一時間掌握571的情況,盡快製定出救援方案,等你們把路搶修通了,上麵的人和裝備一到可以立刻開始行動。我是必須要過去的。”

他說的這話很有道理,包括我在內,隻能默默點頭。

王區長的經驗到底豐富一些,他說最好三個人都在車上一起過,因為人在泥濘的地方行走緩慢,在塌方區停留的時間越久越危險,不如一口氣全都過去。

接著王區長又指揮卡車司機把車挪開,我開著車帶著文明和張曦,從旁邊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很快就進入了塌方區。靠近了才看清楚,路況果然和王區長說的差不多,整條路麵都被山上滑下來的泥漿和石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隻有最邊上那一點寬度,泥漿沒有那麽厚實。

在這個地方不能出任何意外,一旦陷車就是要命的事情,隻要上麵再滑下來一些泥漿和石塊,那連車帶人就會被推到側麵的山溝溝裏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將檔位掛上了一檔,握緊了方向盤,轟大油門直向前闖去,壓到了什麽東西也顧不上了,一口氣硬是開到了對麵安全地帶。

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下來,我這才放鬆下來。緊接著左右肩膀分別被坐在後麵的張曦和坐在副駕上的文明拍了拍,他們剛才那會也很緊張,大家都沒有說話。

稍息片刻,我開門下車,衝還在原地觀察我們的王區長揮了揮手電筒,示意他們繼續努力,我們先出發了。

本來我還有點擔心前方會不會再次出現塌方,結果一路上除了還是那麽顛簸之外,卻非常的順利,大概淩晨兩點多鍾的時候,我終於看到了571礦的大門,還有那座一點燈光都沒有的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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