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瘋狂的頂點

我拚盡全力轉過身來,眼睜睜的看著吳思明速度極快的撲了過來。不過第一,他並不是撲向我而來,第二,他也不是正麵撲過來的,而是臉朝上反著落地的。

原來在吳思明起跳的那一瞬間,張曦已經預見到我的可悲下場,但她距離事發地點還有數米之遙,無論如何也救不了我了。所以張曦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那聲刺耳的驚呼,其聲‘波’的能量極強,幾乎要‘洞’穿巷道傳到地麵上去了。

這動靜對倒地的我沒什麽影響,卻把尚在半空中的吳思明嚇了一大跳,他在倉促之間‘摸’不準身後發生了什麽,完全是下意識的回身看了看。

就在這最要緊的關頭,一直躺在那裏死了一樣的王小柱,突然不知道怎麽回事抬起來了一隻胳膊,恰巧又掃在了吳思明的小‘腿’上。

而吳思明此時的體力已經比我強不到哪裏去,能跳起來他也是盡了全力了。這一下被王小柱的胳膊掃中,對他同樣是致命的,結果就導致他的身體也和我一樣徹底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摔了下去。

不過我摔的時候是正麵倒地的,在倒地的極短時間內我本能的用手緩衝了一下力度,身體基本沒有受到傷害。吳思明卻偏偏在那一刻正好回身去看後麵,倒地的時候來了個後腦勺著地,而且一點緩衝都沒有。

就聽見“咣”的一聲劇震,吳思明正好摔在了我還沒翻身前的位置上,揚起了一陣黑‘色’的煙塵,隨後他的大‘腿’劇烈‘抽’搐了一陣子後,就一動不動了。

我被這一連串變故嚇得張大了嘴巴,腦子都不轉圈了。

“你還愣著幹什麽,快過來幫忙!”張曦幾步跑了過來,跪在吳思明的身體前衝我喊道:“沒事吧你?”

“還好!”我驚魂未定回道:“幸虧我翻了個身,不然非得被他砸死不可。”

“沒事快過來幫忙救人呀!”張曦瞪了我一眼道。隨後她低下頭去聽了聽吳思明的呼吸,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脈搏,接著又探身努力的將吳思明的上半身抬了起來。

我這才看到吳思明的後腦勺好像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應該是在落地的那一瞬間,他恰好撞在了一處略微凸起的石塊那裏造成的。在張曦把他的腦袋抬離地麵的時候,那鮮血就像雨珠一樣不停的滴落在地上,很快匯聚成了一大攤還冒著熱氣的,讓人望之作嘔的血汙。

別管他是因為什麽才搞成了這樣的慘狀,畢竟他是我們救援隊中的一員,在他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和傷害能力時,我們有責任和義務對他進行必要的救助。

所以我對張曦在第一時間衝上去救治這個要殺我的人,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舒服。她如果不這樣做反而會使我對她失去信任,至少在以後的相處中,我無法百分之百的相信她了。

這個道理很簡單,吳思明對她來說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即使談不上戀愛的關係也是個追求者,說是一點感情都沒有連我都不信。張曦如果能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對他不聞不問,那麽她的冷漠和鐵石心腸又怎麽會得到其他人的認可?

想到這裏我努力站了起來,先是脫下自己的外套折成了枕頭狀,小心的放在了地上,又幫著張曦緩緩將吳思明的腦袋墊了上去。接著,我又將吳思明扭曲的雙‘腿’盡量擺正,整體保持一個正常的姿勢。

這裏要說一下,吳思明的雙‘腿’扭曲是因為他在倒地的時候,上身扭轉往回看,下身卻仍然是向前的動作導致的。這種詭異的動作使得他摔倒的時候整個身體呈現出相反的姿勢,可能是他受傷如此之重的原因之一。

我剛剛做完了這些,旁邊仍然躺在地上的王小柱身子一動,發出了一陣長長的類似歎息似得聲音後,竟然自己坐了起來,還瞪著兩隻‘迷’茫的小眼睛看著我們。

“這是怎麽了?”王小柱看著我問道:“你把他放倒了?沒看出來,你還有兩下子呢......”

“不是姚嵐,是你把他放倒的!”張曦低著頭說了一句,然後又回頭對我道:“趕緊去拿急救包,裏麵有急救‘藥’品和紗布。”

我看到王小柱真的沒啥大事,心裏頓時一鬆,也顧不上給王小柱解釋什麽,轉身就跑回了避難硐室。進‘門’一看,屋內的三個人還像我們離開的時候那樣,一個呆坐在椅子上,兩個癱坐在地上,都是低著頭一聲也不吭。

我一眼就看到急救包好好的放在那張被拆散之後又臨時組裝起來的桌子上,上前一步拿到了手裏就要出‘門’。就在這時,我突然用餘光瞥到癱坐在地上的魯班和努爾似乎有點不太對勁,硬生生的又將邁出去的‘腿’給收了回來。

等我停下來仔細一看,立刻被嚇得往後倒退了一步。原來魯班和努爾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人渾身上下都是鮮血淋漓的,好像經曆過一場生死搏鬥一樣。而且他們兩個人都是閉著眼低著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們怎麽了?”我回頭問文明道。我直到此時這才想到,剛才那一陣我和吳思明他們在‘門’外鬧的那麽熱鬧,屋裏卻一直沒有人出來看看,也沒有傳出過什麽動靜,難道發生了什麽大事不成?

“世事難預料,在劫總難逃!”文明半天嘟囔出了一句奇怪的話,他的兩眼沒有看向我,始終直勾勾的盯著牆壁,就像入定了一般。

我聽著不得要領,正要再問,‘門’外的張曦一連聲的催促我抓緊時間。我隻得暫且放下這一邊,先跑出去搶救那一個去了。

不過張曦的醫學知識不是非常豐富,我和王小柱也隻是臨時接受過急救方麵的培訓而已。我們三個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真正的醫生,比如代‘玉’。

可現在代‘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指望不上,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和張曦隻得咬緊了牙關,笨手笨腳的一個動手一個幫忙,連王小柱都爬了起來搭了把手。

等到最後勉強上好了‘藥’物,將傷口包紮好了之後,我們每個人都出了一身大汗,個個躺在地上喘息不已,半天才回過勁來。

“思明的身體素質好,希望他能熬過這一關。”張曦長長出了一口氣,又問王小柱道:“你沒事吧,我看你傷的也不輕。”

“我沒事,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睡著,這算個屁事!”王小柱對他的不幸遭遇似乎很不好意思,此時吹牛道:“就他這幾下子也就是給我撓撓癢......對了,你為什麽說是我放倒了吳思明的呢?”

“你不僅放倒了他,還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點也不誇張的歎道:“我從你身上沒跳過去,一腳踢在你臉上了,可能把你踢醒了吧。然後,你抬起一隻胳膊,正好把正在起跳的吳思明給絆倒了。”

“哦,這樣子啊......”王小柱拖著長音,‘摸’著臉道。他的臉上全是一道道的血痕,也看不出他是不是臉紅了。

張曦沒有理會王小柱的窘態,轉頭對我道:“你剛才在裏麵那麽半天都不出來,看到什麽了,他們沒事吧?”

我這才想起剛才在屋裏看到的那驚人一幕,趕忙爬起來匆匆給他們解釋了一下,拉著他們一起進到避難硐室裏去看。

“文工,這到底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張曦問道,她和王小柱也被血淋淋的魯班和努爾兩人給震住了。好在我們已經身經百戰,見血也不是第一次,還不至於手足無措。

半響,文明才緩緩的轉過身來不再盯著牆壁了。他低下頭努力的用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想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一般,又喝了口張曦遞給他的半杯水,才慢慢道出了詳情。

原來在我們幾個離開後不久,吳思明也離開了避難硐室,整個房間裏隻剩下文明和魯班努爾三人,其中還有兩個是被拷在一起的。

不過和暴力審訊的吳思明不同,文明並沒有對涉嫌殺人的魯班和努爾放棄希望,他仍然繼續保持他一貫的耐心,希望能夠引導魯努二人棄惡從善,讓他們能從心裏認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犯罪的舉動。

隻是魯努二人實在聽不進文明的敦敦教誨,一直低頭不語,加上情緒上的劇烈‘波’動導致體能消耗加大,在吳思明離開避難硐室之後,努爾竟然對僅存的那點救急物資又產生了占為己有的想法。

相對於努爾的瘋狂,魯班表現的要好得多。他在努爾強行推開了阻擋的文明後,站出來進行了勸告,說的自然是已經錯了,不能一錯再錯之類的話。

可惜努爾的眼中除了吃的喝的,已是六親不認了。但因為他們兩個的手是被拷在一起的,在沒有魯班的支持下他實在無法順利拿到食物和水,一來二去的努爾就惱羞成怒了。

“你!就是你!”在數次搶奪無果後,努爾終於爆發了,他衝著魯班大吼道:“老子在上麵高高興興開開心心的,要不是你拉著老子參加這個......這個什麽救援隊,老子能......”

他的普通話說的本來就不好,急切之下更是結結巴巴的厲害,但他的意思非常明確,就是將現在被困的責任完全推到了魯班的身上,怪罪他把自己給拖進了這個詭異的地下深處。

魯班的‘性’子並不是軟弱無能的那種,否則他也當不上礦工的班長,現在他看到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努爾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拗著自己,也忍不住爆發了。

他一揮手對著努爾就是一巴掌,喝令他清醒清醒,可魯班沒想到他的這一巴掌真正成了努爾發瘋的‘誘’因。

在短暫的沉默後,努爾突然抱住魯班撲倒在地上,用他那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右手拚命擊打著魯班的‘胸’口和腦袋,還用牙齒一口咬住了魯班的脖子死死不放,簡直和瘋狗沒有什麽兩樣。

在劇痛之下,魯班也失去了理智,開始和努爾互毆起來,同時也用自己的牙齒咬掉了努爾胳膊上的一塊‘肉’,把努爾打的是遍體鱗傷。不過因為兩個人都把牙齒當做了重要的武器,這一場慘烈的鬥毆反而進行的無聲無息,毫無動靜。

文明在一旁急的不知道怎麽做才好,他年老體衰的身體又根本拉不開以命相搏的兩個礦工,每一次試圖拉架的結果,都是被狠狠的推開老遠,好幾次都險些受傷。

魯班和努爾就這樣不受控製的在地上滾過來滾過去,你咬我一口,我還你一嘴,你打我一拳,我擊你一肘,徹底進入了無規則的自由搏擊,一直打到兩個人都再也揮不動拳頭了,才算結束了這場血腥的戰鬥。

但因為將這二位拷在一起的手銬,使得任何一方想退出戰鬥都沒有辦法脫身,再加上用上了牙齒,這一架打的比他們自己‘交’代的,在前麵搶奪代‘玉’後打過的那一架危害要大的多得多。

尤其是魯班,他在一開始被努爾咬中了脖子之後,失血驚人,渾身上下幾乎全是鮮血淋漓的,在‘激’烈的搏鬥之後失去了知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而努爾相對來說要好一些,雖然全身也沒有一點好看的地方了,卻仍能勉強支撐起遍體鱗傷的身體,嘴裏兀自喃喃不休,似乎仍在不停的抱怨著。

一直到這時,文明才找到一個空隙,他上前一邊扶著努爾,一邊努力的將魯班拖到了一個最近的角落靠住了牆,讓他們兩個都暫且緩一緩。

剛剛做完這些,魯班就醒了過來,卻開始從嘴裏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根本沒有辦法止住。連吐了十餘口之後,再次頭一歪昏了過去。

文明經過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混’‘亂’,‘精’神上也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他連去打開急救包,幫魯班和努爾包紮一下傷口的念頭都沒有了,隻是愣愣的坐回到了他的椅子上,愣愣的盯著牆壁,就這樣一直等到我衝進房間取走了急救包為止。

張曦聽完文明的講述,先是跑到魯班和努爾的麵前檢查了一下他們的傷勢,又探了探他們的鼻息和脈搏,像剛才對吳思明做過的那樣。檢查完後,張曦默默的站起來指著努爾說他隻是睡著了,然後又指著魯班搖了搖頭,示意魯班已經停止了呼吸,宣告不治身亡。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有熟悉的人死在了我的眼前,而且死的是那麽的難看。這種感覺和見到死去的陌生人完全不同,我的胃中不停的翻江倒海起來,控製不住的嘔吐了。隻是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什麽也吐不出來,扶著牆幹嘔而已。

其他人的臉‘色’也非常難看,一時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了。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類似呻‘吟’的微弱的叫聲,隨後又恢複了死寂。張曦好像想起了什麽掉頭就往外跑去,王小柱愣了一下也跑了出去,我不得不忍住了繼續幹嘔的*,也跟著他們出了‘門’。

到了‘門’外一看,張曦已經跪在了吳思明的身旁,正低下頭去用耳朵盡量貼近吳思明的嘴巴,似乎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剛才那聲微弱的呻‘吟’應該就是吳思明發出來的。

半響,張曦才抬起頭來,表情卻僵住了,嘴‘唇’不停的在顫抖著,大大的眼睛裏充盈著淚水,終於控製不住慢慢的流了下來。

“他說了什麽?他怎麽了?”我衝上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