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絕望
從我出來之後,就沒看到吳思明的身體動過一下,但看到張曦的樣子,我就知道吳思明肯定給她說了些什麽。
“他說他沒有照顧好我,請我原諒他,”張曦流著淚搖頭道:“他不行了......”
“再搶救一下吧!”王小柱急道。
“還救什麽?”文明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聽過的話:“世事難預料,在劫總難逃啊!”
世事難預料,在劫總難逃,我念叨著這句話,心情相當的複雜,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說實話,我對吳思明這個打從一開始就相互看不順眼的家夥沒有任何好印象,似乎我和他天生就有距離感,就是沒有張曦這檔子事,我們也不可能成為朋友。
後來又發生了他要持刀殺我的惡劣事件,我就更不可能對他有一點點親近之感了,即使他現在死在了我的麵前,我也實在談不上什麽傷心悲憤,甚至連起碼的憐憫都沒有。
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剛剛我看到魯班那副慘狀還受到了精神上和身體上的雙重打擊,現在卻對吳思明如此的冷酷,這確實出乎了我自己的預料。
平心而論,吳思明這個人雖然市儈了一些,本質上並不是個壞人。就拿他要持刀殺我那件事來說,前提也是偷聽到了我們密謀除掉其他人之後,才做出的反應,並非是他的本意。
再看他對張曦的態度也說明了這一點,盡管前麵曾發生過他將自己的被困怪罪到張曦頭上等等不光彩的事,但那也是在發現了此張曦非彼張曦之後。而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我對身邊的人也產生過嚴重的陌生和不信任感。
現在吳思明在臨死之前,向張曦承認自己沒有照顧好她,並請求她的原諒,已經充分表明吳思明對待張曦的感情是真摯誠懇的,並不全是因為張曦父親的緣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吳思明最起碼做到了勇於擔當有始有終,這一點是我不得不承認的。那麽我是因為張曦還對吳思明懷有舊情好感在吃醋嗎?還是因為看到張曦為吳思明的不幸傷心流淚而氣憤?
曾幾何時,我對一些小動物的遭遇都會難過很久,什麽時候變得對自己的同類如此鐵石心腸了?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麻木不仁,連看到一個人的慘死都毫不關心?我是被感情衝昏了頭腦嗎?
想到這裏我不禁打了個冷戰,上前幾步來到了張曦和吳思明麵前,俯下身子輕聲對吳思明說道:“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張曦的。不僅有我,還有小柱和文工呢,我們都會照顧她的!”
吳思明還是一動不動,也不知道聽見我說的話沒有,他的兩隻眼睛半閉半合,似乎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再也醒不過來了。
張曦拉著我的胳膊,輕聲的抽泣了起來。
“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王小柱還是一臉焦急的表情:“他死了我不就成了殺人犯了嗎?是我害了他呀!”
“你胡說些什麽?”我看到王小柱自責的樣子,忙勸他道:“你是無意的不是故意的,頂了天也就是個過失致人死亡罪,怎麽能和殺人犯聯係在一起了?”
張曦也盡力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邊擦淚邊道:“現在可不能這麽想......思明要是怪你,剛才就對我說了,可是他並沒有提起那些,說明他一點都不記恨你。”
“哎......”王小柱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歎氣道:“你們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就是因為我他才這樣的,我還差點害了姚嵐。”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不解的問道。但我隨即就反應了過來,王小柱不是簡單的在說吳思明的死因,而是在說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他提議除掉其他人在前,就不會有我險些被殺的事,更不會有吳思明慘遭橫死在後了。
但是在此時此地,又怎麽能不讓王小柱這麽想呢?我一時沒了主意。
沉默良久,我才想起當前的惡劣處境不允許我們浪費太多的時間,於是我勉強打起精神說道:“都起來吧,咱們應該繼續努力脫困才是正事。不然啊,別說沒人給吳思明魯班他們收屍,就是咱們自己都要暴屍地下了!”
張曦抬頭看了看我,問道:“要不,先等思明沒了,把他們安葬好,咱們再......”
我手一揮道:“他們有必要在這裏再躺上一會兒。小柱,現在是驗證你那個人死了時空就會減少的理論的最佳時機,如果你沒說錯的話,咱們現在一起去另一個時空,那麽肯定會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
王小柱睜大了他的小眼睛,思索了一下才回道:“吳思明的屍體不見了?”
“沒錯!”我點頭道:“如果真的是這樣,咱們按照這個思路走下去,一定能找到不死人也能脫困的辦法。”
“思明現在隻是昏迷了好不好,你們就當他死了?”張曦狠狠瞪了我和王小柱一眼,轉身去試了試吳思明的脈搏,卻不由得全身一震,臉色瞬間灰暗了下來。
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就知道吳思明確實是死了,不過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能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在張曦早有這個心理準備,片刻之後她慢慢緩了過來,從兜裏掏出了一塊白色手帕,輕輕的蓋在了吳思明的臉上。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了。我和張曦,還有王小柱一起站了起來,準備前往未知巷道到另一個時空裏去看看情況。文明則搖了搖頭,自己一個人走回避難硐室去了。
這一趟因為沒有什麽緊迫的任務要做,我們三個像散步似得往前走,中途誰也沒有說話,大概用了半個鍾頭走出了巷道,來到了另一間避難硐室前麵。
但眼前的情況很不樂觀,吳思明仍然靜悄悄的一個人躺在原地,臉上覆蓋著張曦的那塊白色手帕,一切似乎沒有任何的改變。王小柱的臉都綠了,如果他的理論根本就不成立,那麽造成現在後果的主要責任人就仍然是他了。
“魯班的屍體也在!”王小柱看我和張曦隻顧得上盯著吳思明的屍體,他就一個人跑進了避難硐室裏,沒過多會又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道:“沒有任何人消失。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歎了口氣,轉身也走進了避難硐室。果不其然,裏麵的狀態和剛才幾乎沒有什麽差別,文明還是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著,牆角處睡著的努爾和死去的魯班仍舊萎頓的攤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無奈的走了出來,衝張曦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王小柱的意見。
“不對,”張曦想了想,道:“這裏有個問題不太對。你們想,思明的屍體是孤零零的一個,但是魯班的屍體可是和努爾拷在一起的呀。難道死人還能和活人一起消失不成?”
“對啊,有道理!”王小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趕忙一個箭步衝到吳思明的屍體前,翻找起手銬鑰匙來。張曦無奈上前製止了王小柱的魯莽舉動,告誡他不要亂動死人的東西,並掏出自己的鑰匙解釋了相同型號的手銬都是一樣的道理。
王小柱不好意思的停止了動作,跟著我和張曦一起回到了避難硐室。
張曦首先俯下身子打開了仍拷在魯班那一邊手腕上的手銬,正要繼續打開努爾的那一邊時好像想到了什麽,她轉過頭來看了看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見。
“都打開了吧,這個地方他跑不了的。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可能再去傷害別人了。”我會意的說道。按照努爾當前受傷的程度來看,確實沒有必要再將他防的那麽緊,他連行走的能力都幾乎已經失去了。
張曦點了點頭,回身把努爾手腕上的手銬也打開了,之後一甩手將那副手銬丟到了牆角,順便把鑰匙也扔了進去。它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個巷道裏現在別說什麽恐怖分子,就連幾個僅剩的活人也早已形容枯槁,隻剩下半條命而已。
接著我和王小柱挺身上前,一個抬腳一個搬頭,一前一後慢慢的將魯班的屍體從避難硐室裏給抬了出來,一直抬到吳思明的屍體旁,才將它們並排放好。
幹完這個活兒,我和王小柱都累得躺在了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張曦在一旁看著吳思明的屍體還是心酸,看著我和王小柱的樣子又有些難過,她拿出那個快要見底的水壺遞給了我,讓我們先緩口氣再說。
我擰開了壺蓋沒有喝,一擺手遞給了王小柱。王小柱這家夥早就渴的整個人都要冒煙了,卻苦於被沉重的心事所壓迫,他始終沒有好意思提出喝水這個請求。
現在看到送上門來的水壺,他接過來就是一仰脖子,一點都沒跟我客氣。等到他喝完我再喝的時候,也就勉強夠濕潤一下嘴唇的,連嗓子眼都沒有福氣享受水分的滋潤了。
“吃點吧,很久都沒吃過東西了。”我苦笑了一聲,掏出最後那塊壓縮餅幹分成了三塊,分別遞給張曦和王小柱兩人,自己留了一塊。
“我這裏還有一塊呢,我不餓,也吃不下。”張曦搖搖頭道。
王小柱把餅幹接了過來填進了嘴裏,費勁的咀嚼了半天,再表情痛苦的一點點將其咽了下去,那脖子一伸一伸的動作好像和公雞打鳴差不多。
要是平時看到他這個樣子,我肯定早就笑的前仰後合了,但此時我自身比王小柱隻差不強,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壓縮餅幹這玩意本來就有特強的吸水性,這會兒幾乎要把我全身的水分都要給吸幹了一樣,卻仍然卡在食道中間怎麽也咽不下去,搞得我狼狽不堪。
張曦看不下去了,她接過水壺一轉身又進了避難硐室,沒過多會兒就走了出來,晃了晃水壺對我們道:“裏麵隻剩下最後五分之一桶飲用水了,先喝這些吧。”
我和王小柱聽到水壺中傳來咣當咣當的水聲,簡直像聽到了天籟之音似得那麽激動,連忙掙紮著站了起來,各自又喝了兩小口,才算把壓縮餅幹給吃到了胃裏。
張曦最後也拿過水壺喝了一小口,估摸著水壺中還剩有一點的時候她就停住了,將水壺蓋子擰緊了之後,招呼我們再一次的走進了未知巷道。
這一趟同樣沒有什麽可說的,等我們半個鍾頭走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非常明了了:吳思明和魯班的屍體仍舊好好的躺在那裏,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
“這可怪了,它們還在,代玉哪裏去了?”王小柱摸著大頭疑惑道。
“你的理論不對頭,根本不是你說的那麽回事!”我斷言道。
“可是,咱們剛剛走過的這幾個時空,時間都好接近呀,和以前確實不太一樣,這是為什麽呢?”張曦也有點暈乎了。
我原地轉了幾圈,努力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盡力不讓任何細節遺漏掉。走了那麽一會兒還真有發現,我突然想起努爾他們在交代殺害代玉的時候,曾聽到代玉說過一句至關重要的話。
“難道,代玉說的那句他有什麽重大發現的話,是真的?”我停下來看著他們道:“或者他認為他的發現一定可以改變什麽?他到底發現了什麽呢?”
“你的意思是說,代玉可能真的順著原路走回了第一間避難硐室,他回來是想帶著咱們一起脫困的嗎?”張曦想了想道。
聽到我們這麽說,王小柱猛地一拍大腿,興奮道:“我知道剛才這幾個時空的時間為什麽那麽接近了,肯定是代玉走出去過,打亂了這裏的風水!”
“我靠!這就是個巧合好不好?”我被王小柱這個風水學搞得頭都大了,他真是什麽都能扯到這方麵來:“風水兄你要是不服氣,那你來解釋一下,為什麽魯班和努爾也跟著走了進去,回來還是在繞圈子呢?”
王小柱立馬閉上了嘴,被我這個問題問的啞口無言了。
但張曦卻若有所思的替他回道:“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和代玉不是一起走的,也有可能他們沒有走到頭看看情況就直接走了回來。如果他們兩個繼續往前走,你們說會發生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