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U型巷道
我和張曦走出避難硐室去找努爾,想讓他也吃點喝點,卻發現門外已經空無一人。吃驚之餘,我和張曦分別在四周查找了一番,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線索。
但畢竟努爾已經被我們帶了出來,這件事隻是讓我們緊張了一陣子,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迷惑不解,也沒有過於害怕。
“努爾這家夥不會自己先上去了吧?”我看著通往第二間避難硐室的巷道,對張曦道:“他還能回去了不成?要不,你在這裏等著,我回去把小柱也帶出來。”
“不行!”張曦臉色一變,堅決的回道:“咱們倆個絕對不能分開!這是其一。還有其二,萬一你回去又開始繞圈子了怎麽辦?還有誰能救你出來?”
“可是小柱一個人在裏麵,”我猶豫道:“咱們總不能把他丟在那裏不聞不問吧?”
張曦想了想,回道:“怎麽會丟下他呢?但咱們要按照開始說好的來,必須得等到咱們升了井,找到了救援之後再下來救他。那時候準備充分了,風險也就小了。”
“也不知道咱們在下麵困了這麽長時間,上麵的人在幹什麽?”我知道張曦的想法是正確的,也就不再糾纏了,轉而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難道他們不知道下麵出了事?”
張曦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這件事是奇怪的事情之一,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上麵的人停止了救援行動,按照這第一間避難硐室裏的擺設來看,那麽長的時間裏他們根本沒有到過這裏,可能連個起碼的搜救都沒有展開過,實在有違常理。
這個時空畢竟不是我和張曦的時空,凡事還要小心為上,不能太過得意忘形了。我一邊提醒自己,一邊帶著張曦又返回到避難硐室裏,把情況給文明說了一下。
文明聽說努爾失蹤之後,倒也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隻是深深的歎了口氣,似乎對努爾的發瘋心存憐憫,還帶著點如釋重負的神情。
我明白以文明的學問和見識,他應該知道我們幾個雖然走出了繞圈子的困境,畢竟尚未完全脫離危險,身體和精力也不允許再有大的波折。努爾在此時失蹤,沒有人可以再為他做些什麽。
也有可能文明想到,努爾無論如何都是個殺人犯,背負著殺害代玉的罪名。無論我們怎麽找理由給他開脫,這一點仍然毋庸置疑。我們帶著他上去是福是禍很難說,不如由著他自生自滅去,反而對他對我們都是一種解脫。
不過我們三個在此地也不宜久留,最好一鼓作氣抓緊時間升井,不然再遇到什麽詭異的事情,可就後悔不及了。
想到這裏,我催促著張曦和文明趕緊行動起來,再苦再累還得再堅持一下。另外,從這裏繼續向上一條路順著走就行了,不需要再進那幾條排查過的巷道,直線距離隻有一千多米的樣子,順利的話幾個小時就可以升井了。
所以這裏的物資也不用帶上很多,更換礦燈之後,其他的隨手拿上幾樣輕裝上陣即可。而努爾的失蹤讓我的雙手解放了出來,接下來的路程就由張曦打頭走在前麵,我扶著文明跟在後麵了。
不過這一千多米的路程並非想象中那麽好走。我們三個的身體極度疲憊就不說了,偏偏從這第一間避難硐室開始,往前幾乎全是上坡路,和被困時繞圈子的平路完全不一樣了。
等我們終於離開了第四層的巷道,上到第三層的交叉口時,每個人都像丟了半條命似得渾身酸軟,再也邁不動一步了,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了片刻。
好在體力上雖然遭了大罪,精神上還是很樂觀和愉快的。畢竟這是很久以來第一次走上了上坡路,回到了久違的熟悉的地方。
在就地躺倒休息的時候,我和張曦還就第三層發生的那起溺水事故作了深入的探討,驚訝的發現我們的記憶是基本相同的,並沒有受到不同時空的影響。
除此之外,此地比起第四層的深度要向上二三百米的樣子,也就是我們現在身處地下大概負500米的位置。不要小看這點距離,此地的溫度和濕度相比第四層已經降低了很多,身體的舒適度也大大提高了。
休息了一會兒,又吃了點壓縮餅幹喝了點水,我們幾個勉強爬了起來,咬著牙繼續向上方前進。
從這裏再往上,巷道的傾斜度開始發生了變化,陡峭的路段越來越多,越來越長。這一路上艱難險阻就不說了,隻是跌倒滑倒的次數就已經數不勝數,搞得我們幾個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每個人都變成了煤人,完全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僅從頭上的礦燈才能看出對方的位置。
這種狀態不可能一口氣走出很遠,我們不得不每爬上百餘米的距離,就得被迫原地休息一次,直到跌跌撞撞的走過了第二層的交叉口。粗略算來,我們花費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預想了。
我的大腦也早已停止了思考,終止了思維能力,隻會機械式的扶著文明跟著張曦,盡量保持著身體平衡,盡量少摔幾次跟頭。而身體上的麻木更勝一籌,連疼痛的感覺都漸漸的遠去了一樣。
離開第二層再繼續向上,路麵開始變得即濕滑又鬆軟,還不斷地有水從上麵流下來,搞得我們爬上去一米就會滑半米下來。四周幾乎沒有一處幹燥的地方,腳隻要一踩下去就會陷進去半隻鞋,難度比之前更甚。
我在迷迷糊糊中又摔了一跤,連帶著文明也跟著摔了個狗啃屎。偏偏這種地麵非常難以站立起來,我文明相互攙扶著想找到著力點,腳下卻一個勁的打滑站不起來,怎麽也用不上力,簡直狼狽不堪了。
張曦見此情景,不得不回頭過來幫忙,一邊努力一邊還說道:“這裏怎麽回事?我印象中沒有那麽多的水呀,這些水從哪裏冒出來的!”
我這才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當初我們在第三層遇險,救援隊員之一的宋二勝不幸遇難犧牲,就是我和吳思明還有魯班代玉四個人一起,試圖將他的屍體抬到地麵上,卻被重新積滿水的那條u型巷道所阻擋住的。
現在我又回到了這裏,這裏的水竟然還沒有退下去!
而張曦那次沒有跟著我們一起,隻是聽我們匯報過情況,鑒於她那時剛從溺水中獲救,尚且驚魂未定,她對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深刻的印象,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為什麽這裏還有水在不斷的流下來呢?難道上麵的人在這麽久的時間裏,都沒有用抽水機把水抽出去嗎?按說在我們被困的時候,他們就是從市局裏調幾台抽水機過來,時間都是充裕的呀。
或者上麵這幾天連日大雨,他們雖然在不停的抽水,但抽水的速度比不上透水的速度,始終無法將水抽幹?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不過卻能解釋為什麽沒有第二支救援隊下來救我們,連下來看看情況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裏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股子勁頭,全身猛地用力站了起來,連爬在地上喘息的文明也顧不上了。接下來我手腳並用的拚命向上爬去,一直爬到u型巷道邊緣那裏才停了下來。
果不其然,在礦燈的照耀下,我看到前麵的巷道完全被水給淹沒了,水位的高度和當初差不多,也就是往前十餘米之後基本從上到下都泡在了水裏。我的頭頂上還不斷的有水滴連串的滴下來,滴在水麵上嘩嘩的響成一片。
我心裏明白,這條巷道長達百餘米,別說我們這三個苟延殘喘的家夥了,就是體力精力達到巔峰的時候,也絕對不可能一口氣不換的潛遊到對麵。
這可怎麽辦?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來到了這裏,卻要望水興歎無計可施,對我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我的大腦再一次的不轉圈了,就這麽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張曦扶著文明也上來了。他們兩個用不著問我是怎麽回事,就知道我們又遇上了什麽困難。
“我和文工爬上來的時候,看到了宋二勝的屍體,”張曦半響才道:“它被你們放在了一個相對幹燥點的地方,好像還沒有腐爛......”
“是嗎?這說明了什麽呢?又是一個標誌性的屍體?”我剛才隻顧爬上來看水淹巷道了,竟然從宋二勝的屍體旁穿過,卻沒有看到它。我苦笑了一聲,回道:“和代玉的一樣,說明咱們徹底擺脫時空穿梭的圈子了?”
“應該是吧,”張曦勉強笑道,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在漆黑的巷道和全身烏黑的襯托下,她的牙齒在閃閃發光:“相對於在下麵繞圈子,這裏的困難畢竟能看得見摸得著。咱們想想辦法,一定可以過去的!”
文明在一旁不停的喘著粗氣,他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但仍然在費力的提建議道:“要不,咱們再下去一趟......把第一間避難硐室裏的東西整理一下,比如保溫毯塑料布什麽的就不透氣透水......咱們搞個臨時的水下空間出來,就像......把船翻過來扛著一樣,咱們在水下麵走過去?”
我瞥了一眼文明,心說你也發瘋了嗎?百餘米的水下巷道,正常人沒有個把小時根本走不過去,就算空氣足夠我們三人呼吸一個小時的,這條u型巷道的空間相比其他地方要寬敞很多,兩頭不僅有起伏,中間位置的還有幾間機房,什麽都看不見的情況下如何摸準前進的路呢?
萬一在裏麵迷失了方向,那不就等於判了死刑,還是我最怕的窒息水刑?
“文工你這個方案難度很大,”張曦曾經曆過溺水的恐怖,根本不敢再以身犯險,她猶豫著回道:“再下去一趟咱們的體力跟不上不說,萬一下去了又開始繞圈子了怎麽辦?咱們可不能保證下麵的情況和剛才一樣。”
見張曦也在質疑,我跟著說道:“就算順利的拿著塑料布上來,文工你這個身體狀態......冒冒然下水,危險太大了!要我說啊,咱們現在站著的地方是u型巷道的邊緣位置,不如從下麵拿兩把鐵鍬上來,在這裏挖個豁口排水!可惜剛才為了減重,隻帶了把防身的鐵鎬,挖起來不得勁......”
“嗬嗬......”文明聽我這麽說,竟然咧開嘴笑了:“你看過這裏的結構沒有?挖開此處確實可以排水,但這個邊緣位置可厚實的很呢,工程量有多大你知道嗎?你挖它個十天半個月的也不見得能排出多少!”
“那怎麽辦?”張曦皺著眉頭道:“就呆在這裏幹等?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
“已經這樣了,幹脆咱們這這裏好好休息休息,精力恢複了也有勁了,就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文明一邊掏出壓縮餅幹分給我們,一邊對我們道:“實在不行,你們倆個就先撐著塑料布出去,我在這裏等著你們來救我好了。”
我接過來隻幾口就啃完了一包壓縮餅幹,回頭看著那一片水汪汪的巷道,心說這會兒比起以前來可要好的太多了,至少有吃有喝的不著急,就按照文明說的來吧。
這人的心一旦踏實了下來,哪怕隻是一點點,也會立刻反映到身體狀態上來。很快我的眼睛就睜不開了,慢慢的歪倒在泥濘的地麵上,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睡過覺了,這一睡著可不得了,隻睡了個天昏地暗,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直到在迷迷糊糊中,聽見身邊的張曦好像在和文明討論著什麽,才勉強緩過來一些。
但我仍然睜不開眼,隻想就這麽永遠的躺下去,永遠不再為了求生而焦慮不堪。我的胳膊腿經過了徹底的休息,似乎也恢複了知覺,酸痛難忍外加極度的疲憊襲來,沒堅持多一會兒我又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我第二次醒過來的時候就好多了,感覺整個人的精神都抖擻了起來,四肢雖然仍舊酸痛,卻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我坐起來四周看了看,發現張曦和文明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睡了過去。
而我身上多了一件破舊的工作服,看樣子是張曦怕我著涼,脫下了她的外套給我的。此時她正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我的旁邊,盡量貼近我的身體來取暖。
u型巷道所處的位置和下麵不同,這裏的空氣流通更快巷道風更大,整體溫度和濕度要低了很多。尤其是微風從上麵穿過縫隙吹來時,又經過了積水的降溫,吹在身上還有點涼颼颼的。
我看著張曦那張曾經白皙,現在漆黑的秀氣臉龐,一股暖流在胸膛激**著。我活了這麽大,除了我的母親這樣照顧過我之外,這個女孩子是第一個寧可自己受凍,也要保證我盡可能舒適的人。
我輕輕拿過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又用手理了理她額頭上散亂的秀發,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比起剛見到她時,憔悴虛弱了許多許多,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都有些濕潤了。我暗暗在心中發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也一定要保護這個女孩子,永遠不讓她再受到這樣的傷害。
本來想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張曦,讓她在我的守護下多睡一會兒,可惜我這幾個自以為很輕的動作仍然驚動了她,就見她的身子一動,已經醒了過來。
“我是梅花7,你呢?”我看到張曦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張口問我問題,趕緊搶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