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破曉,博達爾站在背光的半坡後望著天邊剛剛泛起的魚肚白正在出神,忽然一聲鞭響將他的思緒猛然拉了回來。

“在發什麽呆呢,度喏!”拓跋明玉一身戎裝從身後騎馬走來,目光高傲地看著這個屬於自己的奴隸。

博達爾已經忘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拓跋明玉不再用“蠻牛”稱呼自己了,可他依舊不喜歡“度喏”這個名字。

度喏,在草原語中意為“自由的人”,可博達爾知道他並不自由。

如今的博達爾已然是一副呼延部的打扮,與其他奴隸不同的是,他的背後可是背著雲江辰留下的那把彤雲大刀。

或許在拓跋明玉的眼中,早已經不把博達爾當成一般的奴隸,否則她也不會給博達爾如此的特殊對待,而且當博達爾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卻又追上了自己的馬匹後,拓跋明玉就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再傷害自己了。

因為他心中的棱角已經被磨平!

就像是在草原上無處落腳的鴻雁,這才是博達爾真正的枷鎖。

“你阿爸不是叮囑過,不讓你上前線嗎?”博達爾並沒有去看身後的拓跋明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山丘的那一方,那是河套走廊第十五座哨站的方向。

“哈哈,他的話你也聽?”拓跋明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這套新甲是拓跋顏慶為其量身定做的,要比之前的那一副合身得多。

“不過是南陸的一些烏合之眾罷了,有什麽可怕的。”拓跋明玉輕蔑地說道。

博達爾冷哼了一聲:“可是你口中的烏合之眾在一天之內可是連奪了四所哨站,向前推進了五十餘裏,看來你們呼延部的勇士也不怎麽樣嘛。”

拓跋明玉氣不過,抬手甩了博達爾一鞭子,不過力道倒是不重:“那你是不知道,前麵守著哨站的並不是呼延部的正規軍隊,而且木合裏爺爺不已經帶著一千輕騎去支援了嗎。”

“哼!木合裏,一個老頭子罷了,你還真以為呼延部的四虎將能和南邊的四大名將比肩?”

“什麽四大名將?”拓跋明玉自然比不上從小跟著乞顏部大薩滿長大的博達爾,對於南陸大昇朝的事情並不熟悉。

“難道你不知道嗎,帶領那些烏合之眾的,就是大昇四名將之一的飛龍將軍之子,雲弈。”

“飛龍將軍,我好像是聽過此人的名號,是不是當年和完顏齊季在塔庫沙漠鏖戰的那個人,不過你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博達爾沒有回答拓跋明玉的問題,而在他們的身後,有著一百人組成的親衛隊。

這些人與一般的呼延部士兵不同,他們全身上下用黑布包裹著,**也是一水的純色黑馬,腰間都是統一的圓弧黑刀。

這些呼延部的勇士都是精心挑選過的,不僅身手極好且視力極佳,極其適合在黑夜作戰。

呼延部將這些人叫做“呼爾查”,翻譯成通用語就是匕首、利刃的意思。

他們是拓跋顏慶訓練的特殊部隊,因為在寬廣的草原上行軍實在太過明顯,所以有了這麽一支精兵,借著夜色的掩護直搗黃龍,斬敵人首將於無形,因此才被稱作為“匕首”。

整個呼延部的呼爾查大約有五百人,留在河套走廊地區的也就是這一百人,畢竟拓跋顏慶的野心很大,依舊帶領著呼延部的主力在東征西討,意圖統一草原,成為下一個“大可汗”。

其實也並非拓跋顏慶不重視河套草原,乃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南邊的大昇內鬥不斷,根本就無暇顧及長城外的這些失地。

二是呼延部有著大片的草原可以放牧,根本就不需要河套平原這一小片草場,而且呼延部曆來也不與南陸通商,所以這河套地區自然比不上青州腹地緊要,故此也就未放重兵在此。

而兩天前,雲弈率領自己從朝雲國帶出的五百精銳一路北上,大敗呼延守軍,拓跋顏慶這才派出老將木合裏率領三千援軍馳援。

至於拓跋明玉來到這裏完全是她的阿爸不讓她跟自己一同上前線,卻又拗不過自己的獨女,這才退而求其次,讓她來河套地區督戰,並派一百呼爾查保護其安全。

博達爾本來對這場和南陸人的小規模戰爭沒什麽興趣,因為如果真的有什麽危險的話,拓跋顏慶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兒不管。

但兩人在這第十六所哨站等了足足一夜,前方的木合裏一點兒音訊都沒有傳回來,博達爾不禁心中湧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畢竟整個河套地區的呼延部駐軍大約兩千人,前麵幾所哨站雖然損失了五六百人,但馳援的軍隊加上集結的駐軍,怎麽說也有三千來人,按照道理來說捷報應該早就傳回來了,除非對麵有著人數上的碾壓,否則不可能鏖戰了一夜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對於正常的攻城來說,至少要準備多於敵軍四五倍的兵力才有足夠的勝算。

雖然哨站並沒有多少防禦工事,但是要想一天一夜推進四五十裏,接連奪取四五座哨站,除非對方有著近乎一萬人的兵力。

可是一萬人在草原上行軍,就像是在草原上張燈結彩那般的顯眼,哨站的駐軍怎麽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博達爾想到這裏吞咽了一下口水,因為這個時候從上坡的另一側有一匹快馬飛馳而來,看來人的裝束,是呼延部的斥候沒錯。

就隻見那人還未到近前就從馬上跳了下來,接著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拓跋明玉的馬前。

他的臉上滿是血漬,左臂處還有一半的斷箭沒有拔出,狼狽地跪在地上聲音沙啞地喊道:“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拓跋明玉臉色一沉,快口問道:“怎麽回事?快說!”

“公主,木合裏將軍他……將軍他……”

“老將軍他怎麽了!”一聽到木合裏的名字,拓跋明玉心急如焚,接連質問著。

“老將軍他……他戰死了!”

如同晴天霹靂,拓跋明玉一甩手中的長鞭,打得那人身側的草地泥土翻飛:“怎麽可能!你胡說!”

“公……公主,我親眼所見木合裏老將軍被亂箭射倒,恐怕是活不成了,而且……前方的哨站也守不住了。”

“所以你並未見到木合裏是否真的死了是嗎?”博達爾插了一嘴,這時拓跋明玉也不在意這個奴隸在未經自己允許的情況下私自開口,隻是一心想知道前方的戰況。

報信那人猶豫了一下:“是……南陸的軍隊攻勢太猛了,老將軍就帶著我們想突圍報信,誰知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隊伍就被衝散了……老將軍帶著人往牛角山的方向去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

“你們分開的地方離這裏有多遠?”博達爾繼續問道。

“十……十幾裏吧。”

拓跋明玉聽完,直接二話不說集結隊伍就要前去支援,而博達爾心中卻是疑惑,因為從那報信之人所乘的馬匹來看,並不像是飛奔了十幾裏路的樣子。

可還不等他說話,拓跋明玉就已經準備出發,博達爾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韁繩:“你做什麽?”

“做什麽?當然是救人啊!”

“你先等等!”

“等什麽等!你要是害怕就留在這裏,別跟我添亂,滾開!”拓跋明玉根本不聽博達爾的解釋,奪回韁繩就帶著集合好的二十幾號人,朝著那人來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