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景添接到警察局的電話時,已經是夜裏十點半了。

子夜街頭,他的車已經飆到了兩百多邁,因為就在剛剛他還陷入一種不能自拔的恐慌中,他以為甜心真的丟了,機場附近的所有地方都被他找遍了,也沒有她的蹤影,正當他絕望之時,警察的電話如同福祉,立刻將他救贖。

當秦景添瘋了一般趕到警察局,見到甜心時,她就那麽乖巧的坐在角落裏,安靜的出奇,遠遠的,他朝她走去,看到她慢慢抬起頭來,看向他,臉上卻沒有一絲悲喜,既沒有六年未見的歡天喜地,也沒有傷心難過,隻是那麽平靜的看著他的到來。

她的發絲有些淩亂,長長的馬尾已經鬆垮的耷拉下來,背帶褲的上不知蹭了什麽花花綠綠的顏色,看起來髒兮兮的。

“警察先生,我就是秦景添,請問我可以帶走我的妹妹了嗎?”不知為何,他莫名的不想提起自己是她小舅舅的身份,即便這身份於他們隻是代號,也會讓他覺得不舒服。

“哦!可以了!請您在這裏簽個字,還有請你妹妹也在這裏簽字吧!”

秦景添朝甜心招了招手,她才木訥的從椅子上爬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簽了字,一切總算是搞定,她鬆了一口氣,朝那個警察蜀黍笑了笑,她是要感謝他的,畢竟就是這個人剛剛救她於生死之間了。

從警局出來,秦景添快步走在前麵,他是真的很生氣,一聲不吭就從家裏跑出來,連下了飛機也不和他聯係,剛才的那些擔心早就被心中的怒氣衝的煙消雲散。

可當他上了車,坐了好久,甜心都沒有跟上來,他不由從後視鏡看過去,隻見她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麽。

本就氣惱至極的他,倏地就推開車門,怒氣衝衝的走到甜心跟前,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罵,“你還有脾氣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在機場找你都找瘋了?”

可甜心的頭就是不肯抬起來,她死死的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那裏一動不動,這下更激怒了秦景添,他一把就將她拉扯起來,“你這孩子是不是欠揍了……”

可是他的話卻在她滿臉的淚水都堵在喉嚨裏,他驚愕的看著她,隻聽她用哭腔回答,“我疼,走不動了。”

這時他才順著她的手向下看,原來她膝蓋褲子已經被什麽磨破了,而他遠遠看到的花花綠綠竟然是因為那一團團血跡,那血跡上還混合著灰白色的牆灰和泥土,看得人觸目驚心。

他緩緩的蹲下身子,覺得心髒都一抽一抽的疼,甜心雖然從小嬌生慣養,可卻不是很愛哭,他還記得她八歲那年,因為自己的錯,不小心摔到一塊大青石頭上,結果額頭上被磕了一個大包,她愣是沒哭,可今天她卻委屈的不肯多走一步。一張小臉更是哭得一塌糊塗。

剛剛他看到她一直安靜的坐著,竟然沒有察覺她受了傷,雖然他看不清楚她的膝蓋現在到底變成什麽模樣,可她那句“我疼”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秦景添的心終是一軟,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一路將她抱上了車。

她掛在他身上,他才發現她的小身子居然這麽冷,現在是盛夏時節,她的身體居然在發抖,他哪裏還發得出脾氣,一雙俊朗的濃眉都擰成了疙瘩。

喧囂的馬路也變得靜謐安寧,在日本,秦景添用自己為導師做課題的報酬買了一輛二手的大眾途觀,雖然不及家裏的路虎霸氣,可車廂內倒也寬敞舒適,奔波疲勞了一整天的甜心很快就昏昏入睡。

車子很快就到了秦景添的宿舍門口,他看了一眼甜心髒兮兮的小臉,睡得那麽香甜,便獨自下了車,繞過車子,才從另外一側將她抱了下來。

甜心窩在他懷裏,又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氣息,這一刻,她才真的感覺她真的見到他了,這一切都不是夢。

她摟著他的脖子,半眯著眼假寐,生怕讓他知道自己醒了,可這一切怎麽會逃得過秦景添的眼睛呢?

“醒了?還裝睡!小東西,現在知道害怕了?我看你現在真是翅膀硬了,膽肥了!欠揍!”

他一邊大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一邊好整以暇的瞥了一眼懷裏的小丫頭,她長大了,也長高了,連體重都重了不少,不覺莞爾,不知不覺他的寶貝已經變成了一個翩翩美少女了。

甜心有些不好意思的往他懷裏縮了縮,撒嬌一樣的哼哼著,“人家困嘛!沒有裝睡!”

很快秦景添就將甜心抱進自己的宿舍,這裏比起他在T大的宿舍可是大了不少,有獨立的廚房還有衛生間,隻是臥室和客廳卻是一體的,客廳裏的沙發隻能將將嘎嘎的坐下兩個人,有些窄小,在沙發對麵就是一張不算太大的雙人床,秦景添將甜心放到**,就匆匆走進了廚房。

不消片刻,他便提著一隻小小的塑料箱子出來,打開箱子,甜心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小小的箱子裏,各色藥物居然應有盡有,不愧是個外科醫生,連手術刀都有。

“呀,這都是什麽啊?”甜心好奇的拿起手術刀,剛想要去試試那個刀鋒,就被秦景添一把奪了下來,“不許動!這東西能把你肚皮拉開,你要試試看嗎?”

甜心嚇得手一縮,隻得乖乖的坐在那裏,等秦景添伺候自己。

隻見秦景添先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她膝蓋的殘破的褲子,裏麵的傷口果然已經慘不忍睹,要不是他這裏醫藥用品充足,他一定會立刻選擇帶她去醫院的。

“你這到底是怎麽弄得?難道那幫人打你了?”來之前,警察已經簡單和他講述了來龍去脈,還好今晚警察局有掃黃行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秦景添皺著濃眉,死死的盯著那已經結了薄薄一層血痂的傷口,說是血痂也不過是凝固了的血液,斑駁而懾人。

甜心想起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就心有餘悸,怯生生的回答,“沒有,是我自己害怕,想要從窗戶逃走,可等我爬出去才發現,那裏實在太高了,我不敢動彈,隻能扒在窗台上,然後可能是一開始爬出去時弄傷了自己,一直到我被帶到警察局,我才發現的。”

“嘶……”秦景添正在用棉簽沾著碘酒給她清洗,觸及到她的傷口,疼得她下意識的發出一聲悶哼。

“現在知道疼了?早幹嘛去了?”秦景添忿忿的掃了一眼她的臉,一張清秀可人的小臉儼然已經皺巴成一隻包子。

“人家也是因為想你嘛!再說我都考完試了,連誌願都報好了,現在我能做的都做完了,當然可以出來看你了啊!誰讓你都不回家的!”她委屈的撇撇小嘴,被他罵,心裏更是塞塞的。

秦景添隻好無奈的長舒了一口氣,才說“你來就來吧,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啊?”

“我才不信呢!你知道我來,一定會反對的!還會通知我爸把我關起來,哼!我才不會這麽傻呢!”小丫頭一句話,弄得秦景添哭笑不得。

他抬起頭來,剛好對上那雙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瞳子,讓他有點炫目,他立刻又移開眼睛,低下頭歎氣道,“哎,我真拿你沒辦法!好了,你的傷口不深,隻是普通的刮傷,這兩天不要碰水了,知道嗎?”

她傻乎乎的點點頭,可才一瞬間,那兩隻寶石一般的眼眸就盈滿了淚花,眼看就要砸下來,秦景添不明就裏問道,“你這又是怎麽了?我都不罵你了,你還哭?”

甜心心中覺得委屈,她這十八年中有六年時間是在思念中度過的,這六年中,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想念他,想得發瘋,可如今終於見麵,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思念,這讓她如墜冰窟,鬱結在心中整整六年的委屈都化作淚水傾瀉而出,這一哭可就一發不可收拾,秦景添知道,這丫頭有個毛病,那就是一般情況都不哭,可一旦哭了,就別想停下來。

甜心此刻越哭越傷心,不僅眼淚吧嗒吧嗒的掉,連哭聲都越來越大,弄得秦景添太陽穴突突的跳痛,生怕這深更半夜的驚擾了四鄰。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哭了嗎?都是小舅舅不好,以後小舅舅再也不這樣了,還不行嗎?”

秦景添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依舊勸不住甜心的淚水和哭聲,看著她腫成了核桃的眼睛,還有那雙不停發出哭聲的粉嫩唇瓣,他突然就產生一種衝動,一種很原始的衝動。

就在甜心嚎啕大哭不止之際,她隻覺自己的唇突然被什麽溫溫軟軟的東西堵住,她驀地睜開眼睫,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愕住。

因為她看到,她最最愛的那個人,竟然將自己的拇指貼在了她的唇上。

哦買噶!上帝啊!觀音大士啊!如來佛祖啊!你們都快快來救救我吧!

甜心在心中暗忖,心髒早已因為他的吻失去了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