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涅隻想過平靜生活,卷入此情實非所願,她皺緊眉頭,看住入口,射擊掩護希蘭度。

“你還在那發呆?

滾進屋裏!”

她衝那精靈怒喝,阿爾德裏克轉身繞過她,跑進屋裏,道了一聲謝。

希蘭度投出大地之藤,引動長矛朝遠處刺去。

四名獵騎兵手握長刀齊齊朝他衝去,準備將他一並掩殺,四足龍獸瘋狂爬行,嘯叫不止。

長矛紮透盔甲的聲音刺耳,一名獵騎兵當即從龍獸背上刺下,跌落在地上,雙目圓瞪,胸膛流出一大灘鮮血。

希蘭度收回長矛,當即朝一名獵騎兵躍去。

那獵騎兵怒吼一聲,用力劈出刀劍,在希蘭度速度更快,手握長矛洞穿他的身體,同時將他從龍獸背上撞下來,獵騎兵身體滾落,而希蘭度則駕到龍獸背上,伸手握住龍獸脖頸上的韁繩,用力一拽,讓它消停。

環視著周圍的三名獵騎兵,他們眼見瞬間損失兩名同伴,又想到希蘭度越傳越玄的凶名,不禁有些動搖,隻有那些龍獸還兀自吼叫不止。

“你們一直在打攪我的生活。”

希蘭度眯起眼睛。

“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個暴徒!”

獵騎兵的隊長朝希蘭度破口大罵,望著他手裏那根映光長矛及他身上逐漸浮現出的原珀聖痕,他自是意難平,“是你摧毀了龍座聖所,是你毀滅了我們的儀式,是你引發了災難!

希蘭度!”

夏涅轉過頭,將想要出來看熱鬧的孩子們推進屋子裏:“沒什麽有趣的,安德,夏妮亞,別擔心。”

希蘭度皺緊眉頭,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頭發顏色變得更深,麵容輪廓變得堅毅,留著短胡須,雙眸深沉。

他的聲音也更加沙啞:“那是你們自己招致的災難,那是因為你們祭拜的巨獸——根本沒把你們當人看。”

“你什麽都不知道——”他駕馭龍獸朝希蘭度衝來,用力刺出一矛,其餘兩個獵騎兵也用力揮出武器,從三個方向發起挾攻。

咻——又一支箭矢射來,一名背朝夏涅的獵騎兵被射穿脖子,慘叫一聲從龍背上墜落。

龍獸感受到馭手滑落,趕緊背過身去,發出驚慌又悲哀的叫聲。

希蘭度迅速揮動聖山之鋒,撥開迎麵刺來的一槍,而另一名獵騎兵從側麵穿刺,長矛刺入希蘭度的腰肋,登時紮出一道深深傷口。

他皺緊眉頭,伸手握住那根長矛,用力把它往外回推,獵騎兵猝不及防,力量如洪水般朝他轟來,他慘叫一聲,身體險些失去平衡,拚命用雙腿夾住龍獸。

而下一秒,希蘭度已經怒吼一聲,向他戳出聖山之鋒,將他脖子刺穿,隨後迅速把長矛回收。

希蘭度捂著腰部被刺傷的地方,握矛用力往下一刺,戳死自己座下那條掙紮不止的龍獸。

隨後借力從龍獸背上朝獵騎兵隊長撲去,將他撞倒在地。

“啊——”他後腦勺重撞在地上,希蘭度用長矛抵住他喉嚨。

夏涅仔細瞄準,再射出一箭,箭矢射穿一條爬行龍獸的頭顱,它哀鳴一聲,虛弱地往後逃去,其餘龍獸見狀,也皆驚恐逃走。

“殺了我!

殺了我啊!”

獵騎兵隊長朝希蘭度咆哮。

希蘭度神情逐漸冷酷。

“你們恨我?

你們根本不了解我,你們從龍祭司們的傳說中了解我,你們從廢墟中了解我,卻不知道那些廢墟到底是怎麽產生的,你們不知道你們的敵人是誰,你們不知道你們自己是誰,你們……

這些所謂的龍之國‘人’……”“哈哈哈哈哈——”獵騎兵的隊長嘲笑著,他沒戴頭盔,胡須粗糙,頭發紛亂,撞擊的地方流出血來,“哈哈哈哈哈——”“有什麽好笑的!”

希蘭度捏住他的下巴,“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你是個災星。”

他仇恨地盯著希蘭度,“這個世界沒有你更好。

七場叛亂……

無數傷亡……

因你而起!

但我們瑞安尼亞人不會倒下,我們會更加繁榮富強,我們會繼續崛起,我們會把《龍歌》唱到每個地方,像你這樣的人隻能和現在一樣,躲在邊境苟且偷生!”

希蘭度內心感到一陣痛苦,那夜他在聖所引發的災難在這幾年間引發了前仆後繼的效仿者,龍之國境內各座城鎮、各民族、各階層的人們皆陸陸續續起來反抗他們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拒繳龍稅,焚燒神廟,公開崇拜異端信仰。

——但悉數遭到毀滅,那座龍宮似乎帶來了更多關注世俗的巨龍。

城邦地區的人們已經開發出一種巨型弩炮,用來對抗飛龍,但當巨龍抵達戰場時,任何攻擊手段都對它無效,龍火輕易地碾碎凡人。

希蘭度的努力引起了更多的傷亡,在某種意義上,如果他不反抗,這些年來就不會有這麽多流血犧牲。

他用力抓起獵騎兵隊長的頭往地上一撞,砸得對方昏死過去,隨後長籲一口氣,從地上站起,跌跌撞撞朝家走去。

當他拉開門的時候,精靈阿爾德裏克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您就是希蘭度?

您和傳言中的一樣。”

“不太是。”

希蘭度把染血的襯衣解下來,掛到牆上,坐到桌旁,“你該走了,我們也很快要走了。”

“我們要去哪裏?

爸爸?”

孩子們到桌子的另一邊,望著希蘭度。

“我覺得這個地方很好。”

男孩攤開手,“我們什麽都有。”

“卻沒有安全。

怪物們跑了,人們會發現這裏,我們得趕緊轉移。”

夏涅動作嫻熟,一手一個把兩個孩子抱在臂彎裏,“現在你們得收拾好自己的小玩意兒,把它們裝好,確保我們帶上所有重要的東西,好嗎?”

“好……”他們被抱進旁邊房間,望著外麵留下希蘭度和精靈。

希蘭度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已經不再從醉酒中飄離自己的身體,他懷疑這和阿比蓋爾已經不寄宿在自己體內有關。

“有什麽想法?”

他望了一眼精靈,精靈的雙眼如星辰一般深邃明亮。

“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阿爾德裏克·雨花座,來自看守者森林。”

“夾在延嶺和峭嶺之間的大片森林,我聽說過那裏,林地精靈們的家園,你也是其中一員?”

“當然。”

阿爾德裏克微笑,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草木般的淡綠色,他伸出右手,手掌心漸漸開出一朵白色小花,根須就連在他的皮膚中,仿佛那是土壤一般,“那是我們的家,我們生長的地方,是我們照看祖先靈魂的地方,更是我們精神傳承之所。”

“然後你就大大方方離開那好地方,穿越邊境來了龍之國。”

希蘭度從牆上的架子拿下來一卷繃帶,纏繞在自己的傷口上止血,傷勢並不嚴重,他現在的體質也比常人更強,很容易就能恢複。

“我是來找您的。

我們的家園正在麵臨嚴峻的威脅,龍之國已經不宣而戰,進入森林,聲稱我們的巡林客射殺了他們邊境林場裏的工人,而他們想複仇,打破了整片瓦爾登-佛瑞的寧靜!”

阿爾德裏克緊張地說,“我從冥想中驚醒,我覺得我有責任來尋找您這樣曾經對抗過龍之國的人做援手……”“因為我有‘前科’。”

希蘭度感到好笑,“不感興趣,正如你所見,我現在生活平靜。

我打算帶著家人遷徙到更南的地方去。”

“龍之國在不斷地擴張,人類,這裏沒有地方給我們躲藏。

如果我們不反抗,那些惡龍的子孫遲早會找上門來,無論躲得有多遠,我覺得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精靈聽到希蘭度的反應,不禁大失所望。

希蘭度望著阿爾德裏克,滿眼都是自己過去的樣子。

“還有嗎?”

他淡淡地問。

“而且我知道你從聖所裏帶走了寶物。”

“原珀寶珠?

我已經還給聖山守衛,她在聖峰上建立禁製,孤峰天險……”希蘭度想引開精靈的注意力。

“我們都知道說的不是那個。”

阿爾德裏克緊張地說,“那把‘劍胚’,我們知道。”

“看起來龍之國把失物啟示廣而告之了。”

“不,我們知道。

我們能看到它的下落,我們密切關注那些可能影響整個世界的寶物,它從聖所中離開,跟著你在龍之國內部遊**,最後在附近停下,然後‘消失’。

我們想知道為什麽……

您還留著它嗎?”

阿爾德裏克緊張地問。

“當然不。”

希蘭度搖頭,“永世王龍給了我警告,祂派出祂的爪牙來威脅我,讓我交出劍胚來保全我的家人。

我照辦了,現在劍胚不在我手上,你們自然得不到它的信息。”

阿爾德裏克·雨花座陷入沉默,他的兩隻耳朵難過地搖了搖。

“沒什麽可說的了,我還要去安慰孩子們,他們本不該在這個年紀見血……”希蘭度歎了口氣,往後一仰,“從這裏往西走三個時辰就離開邊境,你又能回到森林裏去了。”

“你受了重傷。”

阿爾德裏克低下頭,“……

你想恢複你的力量嗎?”

希蘭度皺緊眉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的‘不朽性’,你擁有的力量。”

阿爾德裏克望向希蘭度尾指上的不朽之戒,“我感受到你剛才的打鬥,你沒有動用你的神力,對嗎?

否則你本可以輕鬆打倒他們。”

他轉向希蘭度肋部的創痕,隔著紗布鮮血湧出,染得一片殷紅。

“怎麽做。”

希蘭度嘲笑,“你們也有一尊精靈神明,來賜予你們不朽力量嗎?”

“我們信仰的是‘青神’,祂會很樂意幫助你。”

阿爾德裏克嚴肅地說,“隻要你幫助我們對抗龍之國的軍隊。”

“那——”希蘭度剛想說話,就被阿爾德裏克打斷,精靈看起來情緒有些激動,對於這樣一棵人形植物來說實屬罕見。

“我們林地精靈都是散居、恬靜自處的,在你們人類眼裏顯得有些孤僻怪異,隻憑我們……

我們不像南方的祭日精靈或者北方的瑞凡多精靈那樣團結一致,我們……

我們不可能和龍之國的軍陣對抗……

您是我們的希望,所以,拜托您了!”

阿爾德裏克緊張地等待著希蘭度的回答。

希蘭度嘴角露出一抹輕笑。

終於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