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許建國踏進菜場，頭皮就一陣發麻。雞鴨糞便臭氣衝天，地上汙水橫流，小攤販們見了顧客愛搭不理。許建國從嚷嚷聲中，才知這個菜市場要拆了。那天厲堅途經顏港時，他進了顏港菜市場。他對柳理說：";看看菜藍子，就知道市民的生活質量了。";厲堅在菜場轉了一圈，一個電話把城市規劃局局長顧駿叫了來。幾天後，就有消息傳出：今年市政府為民辦實事，其中一條就是抓菜藍子工程。顏港菜場太小、太擁擠，要拆掉重建，在原來的地基上建造大型多功能超市菜場。地下是水產類；一樓是蔬菜類；二樓是肉類與淨菜，淨菜還負責配送；三樓是南北貨；四樓是超市。許建國想不通，既然是為民辦實事，這些攤販為何還吵吵鬧鬧？原來是菜市場還在圖紙上，這些攤販就為他們的攤位爭吵起來了。

許建國搖搖頭，趕緊買了幾樣菜，往摩托車的籠頭上一掛，就騎上摩托朝紅楓苑開去。一進紅楓苑的大門，門衛的老鄭便跟他打招呼：";許科長，回家啦？呦，還買了這麽多的菜！";

老鄭的";回家啦";這句話，是頗有依據的。那天許建國看望張嫻嫻母女，第二天就有人說張嫻嫻要跟前夫複婚了。老鄭的耳朵是長的，現今離婚複婚隻要男女雙方高興，幾天就可以搞定。現在他見許建國買了菜，這還不是回家嗎？這句話讓許建國心裏一暖。他已打聽清楚了，今天女兒蓉蓉在家休息。張嫻嫻是早班，這時，她也早該回家了。

許建國停好摩托車，二樓的鄰居老黃衝他點點頭，問：";回來看看她們娘兒倆？我看你們複婚算了！";許建國跟著老黃走進樓道，說：";這事要雙方願意才成呀！";老黃說：";據我老伴說，張嫻嫻還沒有男朋友，我老伴一天到晚在家，沒見有男人來敲她的門，她或許正在等你呢！";

許建國笑笑，跟老黃道了聲";再見";。接著他走上三樓，輕輕地敲門，隻聽裏麵張嫻嫻在喊：";蓉蓉，有人敲門，快看看是誰？";

屋內一陣腳步響，門一開。許蓉見是爸爸：";是你？";隨即把門拉開了，";進來吧！";張嫻嫻在廚房裏問：";蓉蓉，誰來了？";

蓉蓉說：";不速之客！";

許建國說：";嫻嫻，是我，我來蹭頓飯吃！";說著，拎著裝菜的塑料袋走進了廚房。

張嫻嫻見是前夫，說：";是來看蓉蓉的吧？你來還買菜幹啥？我跟蓉蓉胃口小，總有你一口吃的！";

許建國把菜放在地磚上，蹲下身去要擇菜。張嫻嫻說：";你別在這裏添亂了，你出去跟蓉蓉說會兒話，半個小時後開飯。";

許建國走到客廳，許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撥台。她見爸爸來了，騰了騰位子，許建國就在她身邊坐下。許蓉說：";你現在來得倒挺勤的。上次來送錢，這次買菜來，你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女兒的冷嘲熱諷，許建國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是他虧欠了她們母女，她們還能接納他，肯留他吃飯。如果把他趕跑，他也隻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這是他自作自受。這時，他對女兒說：";我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我隻是來看看你們。蓉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恨我我也不怪你！";

蓉蓉見爸爸這麽說，她倒不好說什麽了。她幹脆不理爸爸了，開了一筒薯片邊吃邊看起電視來。許建國望望女兒，問：";蓉蓉，你在超市工作了？你有沒有什麽打算？譬如說重新上學讀成人大學或參加高等自學考試？";

蓉蓉把一塊薯片扔進嘴裏，說：";我現在不想讀書了，參加工作後已收不攏心了。這超市工作收入還可以，就是太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建國把女兒的話記在心裏了。父女倆說了一會兒話，張嫻嫻就喊開飯了。

第二天一大早，許建國把厲堅堵在了家門口。厲堅歎了口氣，把他讓進客廳。說：";你小子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一大清早的來，把我跑步的時間都搞掉了。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上午要去參加一個外資企業的奠基儀式呢!";

曲萍見到許建國，說：";喲，稀客呀。你坐一會兒，我去買豆漿油條，你跟老厲一塊兒吃！";她就出門了。

許建國說：";老厲，我從沒有求過你是吧？這次我來是為我女兒許蓉的事求你！";

厲堅問：";你女兒？你女兒考上了哪所大學，你還沒告訴我呢？";

許建國說：";我跟張嫻嫻離婚的事影響了許蓉，她沒考上大學。現在在一家超市工作，我替她來求你，請你這個市長伯伯幫幫忙，給她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工作。";

厲堅說：";你小子現在後悔了吧？當初我是怎麽勸你的？你死活都不聽！你看這不影響到孩子了？你讓我開後門，曲萍的弟弟求我安排工作，我都沒答應呢！";

曲萍買了早餐回來，她隻聽到後麵半句話。問：";說我什麽呢？快趁熱吃吧。建國，來兩根油條，喏，這是豆漿！";

厲堅抓起一根油條吃起來，邊吃邊說：";許蓉沒考上大學，他來讓我幫他女兒安排一個工作，我說你弟弟的工作我也沒給安排。";

許建國吃著油條說：";我管你給別人安沒安排，反正你不給我女兒安排工作，我就天天來你家。反正我現在一個人逍遙自在，幹脆吃住在你家了！";

厲堅說：";好你個許建國，你賴上我了？啊，不對不對，你怎麽一個人逍遙自在，丁蓮珍呢？";

許建國說：";離了。";

厲堅與曲萍幾乎同時問道：";離了？";

許建國說：";離了！";

厲堅說：";這好啊，值得慶賀。來，為你跟丁蓮珍的離婚幹杯！";說著，拿起豆漿杯子往許建國杯子上碰了一下，便呼嚕嚕喝了一大口豆漿。

曲萍說：";老厲，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人家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你倒好，聽建國離婚了，你還要跟他幹杯，這不是在他的傷口上灑鹽嗎？";

厲堅說：";他這段婚姻本來就是遊戲人生，離了毫不足惜。他真正的婚姻應該是跟張嫻嫻，現在好了，他可以跟張嫻嫻複婚了！";

曲萍說：";那也要看嫻嫻願意不願意。哎，建國，你跟丁蓮珍是怎麽離婚的？";

許建國說：";別提了。那天，我搓麻將回家，發現她的前夫陳曉東躺在我的**。我氣不過，就跟她離了！";

厲堅說：";這就對了，丁蓮珍這個做法叫物歸原主。你呢，也趕緊讓張嫻嫻物歸原主吧！";

曲萍笑著說：";還是個市長呢，說話一點也不注意分寸。什麽叫物歸原主，他們離婚後再躺在一張**，那叫胡搞！";

厲堅的臉嚴肅起來，說：";建國，你是不是想改善與她們母女的關係，通過給女兒找工作，再慢慢的接近張嫻嫻，跟她複婚？";

許建國說：";我不敢想啊。我現在隻是想贖罪，給她們母女一點補償。";

曲萍說：";嫻嫻的工作，我跟徐麗華、周萌去做。既然你現在認識到自己錯了，正在拉近跟她們母女的距離，我想她們會原諒你的。";

厲堅說：";許蓉到老蒯那兒去吧？他們公司效益好、名氣也大。怎麽樣？";

許建國說：";要到老蒯公司裏去，我還找你幹什麽？我自己不會去找？不去！";

厲堅問：";為什麽？老蒯人也挺好，老戰友的女兒，他肯定會另眼看待的。";

許建國說：";如果不是老戰友的話，我可以讓蓉蓉去，他那裏工資也高。但正因為是老戰友，我不能讓女兒去！";

接著，他又說：";你想啊，我們本來都是老戰友，無拘無束，平起平坐，不順眼了還可以對罵幾句。我女兒到了老蒯的公司去，那我就矮了他一頭，我就好像被他抓住了我的軟肋一樣。我跟他見了麵就不能高談闊論，更不能聲高氣粗地跟他爭論什麽了。不知老蒯有沒有這個想法，但我有這個想法！";

厲堅說：";什麽矮人一頭，奇談怪論！行，你不願意讓許蓉去老蒯那裏，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你等我的回音！";

許建國一聽這話就定了心，他知道厲堅是言出必行的人。他答應的事，準成。許建國在厲堅家吃完早餐，就高興地走了。

許建國一走，曲萍的臉就拉長了。說：";老厲，你真行啊。老戰友的事你一口就答應下來，我弟弟求你，你卻推三阻四，就是不辦。難道你的小舅子還沒有你老戰友親嗎？";

厲堅說：";萍萍，我不會用手中的權力給人辦事的。這個口子不能開，一開就不得了，後患無窮。許蓉的事我還得讓蒯正明想辦法，當然不能跟建國說，不然他又要不舒服了。這小子挺可憐的，就剩下一點自尊了。我會對老蒯講明情況的，他生意場上朋友多，安排個人應該不成問題。";

沒幾天，許蓉就到了五星級的天銘大酒店當前台服務員。這件事使許蓉對爸爸許建國的態度大為改觀，對他親熱了許多。她偷偷地告訴了爸爸一個秘密：";媽媽經人介紹，跟一個在建築院工作的沈洪春在談戀愛，他們談了還不到一個月。沈叔叔喪偶，他對媽媽很好，第一次見麵在金海華大酒店吃的飯。後來還專程請我吃了一次肯德基，讓我在媽媽跟前替他說說好話呢。";

許建國聽後一愣，這麽說他來送兩萬塊錢時，嫻嫻還沒有跟這姓沈的認識。他嘴上說：";真替你媽高興，你媽也應該有個歸宿了";，心裏卻酸溜溜的。許建國與女兒分手後，便去了大潤發超市。他母親要他買黑棗。他走進大潤發超市，乘電梯上樓去。

突然，許建國看到對麵下樓來的電梯人群中，張嫻嫻與一個四十多歲的矮胖男子親密地挽著手，旁若無人地談笑著。那男人手裏拎著一大袋吃的東西，看來這男人就是蓉蓉說的沈洪春了。許建國乘的電梯與張嫻嫻他們的電梯交錯而過時，許建國盯著他們看，張嫻嫻居然沒有發現。不知那個姓沈的男人說了句什麽，她咯咯地笑著，順手把一顆話梅喂進了他的嘴裏。電梯很快地上升起了，許建國的心卻在往下沉。當他再扭頭往回望時，張嫻嫻跟沈洪春已下了電梯，湧向了出口處。

許建國走進超市，買了棗子就回家了。一路上，他自言自語：";我一米七六，白白淨淨，風度翩翩，張嫻嫻應該找個勝過我許建國的人才對。那個姓沈的又矮又胖不說，還禿頂。張嫻嫻看上他什麽了？論鈔票我也不會比那個姓沈的賺得少！";

許建國回到家，把棗子遞給母親。許母打開一看，問：";建國，你買的是蜜棗還是黑棗？";

";黑棗。";

許母把一包蜜棗拿到兒子麵前，說：";你明明買的是蜜棗嘛！";

許父說：";老太婆，你煩不煩？蜜棗黑棗反正是棗，都一樣吃！";

";死老頭子，黑棗是黑棗，蜜棗是蜜棗。我跟兒子在說話，關你什麽事？";

許建國說：";爸、媽，我在超市看到嫻嫻了。她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老倆口這才知道兒子為什麽把黑棗買成蜜棗了。他們歎了口氣，勸說兒子：";你看開點吧。嫻嫻是個好女人，誰讓你把她蘿卜不當小菜呢？你現在懊悔也來不及了，嫻嫻有她追求幸福的權利呀。你呀，也好好重新找一個吧！";

這時，許建國的手機響了，曲萍在電話裏說：";建國，對不起了。嫻嫻有男朋友了，她說她對那個男的感覺不錯";後麵曲萍說了什麽，許建國已不想聽了。他隻對曲萍說知道了，便關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