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許蓉買了餛飩與點心回來，見沈叔叔來了，爸爸靠在床尾打瞌睡。她眼睛往床頭櫃上一溜，那上麵空空如也，便知道沈叔叔是空身來的。許蓉知道媽媽現在的心已放在這個沈叔叔身上了，剛開始她是讚成的。但自從爸爸拿兩萬塊錢補償她們母女，後又給她調了工作，這兩年來她對爸爸的好感與日俱增。當爸爸告訴她媽媽得了肺癌，他要跟她媽媽複婚，一是彌補他對她媽媽的傷害，二是要好好地給她媽媽治療，三是最後要讓她媽媽快快樂樂地離開人世。許蓉真的感動了，她當然希望爸爸媽媽破鏡重圓，而現在這種情況下的破鏡重圓就更有意義了，也更體現出一個人的情操與品德。雖然爸犯過錯誤，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隻要改了就好！現在，許蓉要打掉媽媽對沈叔叔的好感，這樣如果當沈叔叔得知她媽媽是肺癌，絕情離開媽媽時，媽媽傷心也會少些。
沈洪春見許蓉回來了，忙打招呼：";小蓉，你回來了？";
許蓉說：";沈叔叔，您幾時到的呀？";
沈洪春說：";我也是剛到。";
許蓉說：";淩晨三點多鍾我打電話給您時，我對媽說，沈叔叔聽到你得了病一定也急瘋了，他會在十分鍾內打的趕來。如果商店開了的話，他會買一束鮮花與一大堆營養品來。可是，沈叔叔，我等了您一個多小時你都沒來。還有，現在好多商店都開了，您營養品不買還說得過去，怎麽連一束鮮花都沒買？您來看病人兩手空空而來，您真好意思！";
沈洪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被許蓉說得坐不住了，說：";你說得對，我來時隻想看看你媽怎麽樣？沒想到這些，我現在就去買！";
張嫻嫻知道女兒在作梗，說：";蓉蓉，你怎麽說話的？你要氣死我呀！";她又對沈洪春說：";老沈，你別去，不要聽蓉蓉的胡說八道。";
許蓉說：";媽，您別生氣。我是心直口快，想到什麽說什麽，沈叔叔，您別往心裏去。媽，來吃餛飩！";說著，她用勺子舀了一隻餛飩，放在嘴邊吹了吹，又慢慢地喂到媽媽的嘴裏。
許建國聽著女兒數落沈洪春，心裏直樂：這丫頭，嘴巴真厲害！他伸了個懶腰，說：";喲，餛飩好香啊！";
張嫻嫻說：";建國，你忙了大半夜也累了。你回家休息吧，這裏有老沈和蓉蓉。";
蓉蓉說：";爸，我替你也買了早點呢，蟹肉心饅頭，你自己來拿吧！";她隻招呼爸爸，卻不招呼沈叔叔。
張嫻嫻問：";老沈，你還沒吃早飯吧？要不，你到外麵先去吃早飯，等會兒再來？";
老沈點點頭，說：";好！";
許建國把兩個蟹肉心饅頭遞給沈洪春，說：";你別走，一會兒醫生就要查病房，我走了！";
他對張嫻嫻說：";你別緊張，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堅強的人。我先回家躺一會兒再來看你！";
許蓉明白爸爸的意思，說：";爸，你早點來啊！";
許建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他回家見父母還沒起床，沒敢驚動他們，拿了一張銀行卡來到廚房，他想等父母起床告訴嫻嫻得病的事，便打了個瞌睡。許建國瞌睡醒後見父母還沒起床，便走出家門，到自動取款機上取了一萬塊錢。他知道這點錢是杯水車薪，沒幾天就會花光。癌症是個無底洞，到最後是人財兩空。許建國卡上有十幾萬，他已作好了打算，花光這些錢，他就去向蒯正明、厲堅他們借。他要千方百計地挽留張嫻嫻的生命，能挽留一年是一年，實在不行了也要讓她高高興興地走。許建國來到一個麵館，要了一碗麵吃起來。他想等會兒醫生查病房，嫻嫻就會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那個姓沈的就會落荒而逃了。
許建國吃完麵，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他告訴父母張嫻嫻得了肺癌，他想跟她複婚，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日子。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兒，許母的聲音傳過來：";剛才我跟你爸商量了一會兒，建國，你做得對！出了這種大事你讓她們母女怎麽辦？那個姓沈的一直不跟嫻嫻結婚是啥意思？該由你出來撐著！再說，嫻嫻這病大約有一半是被你氣出來的！你們不離婚的話，也該由你來照顧，複婚對嫻嫻也是一個安慰！";
許建國得到父母的支持，很高興。他想，嫻嫻最後一定會同意跟他複婚的！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九點了，這時大概已查完病房了吧？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起來，接著就響了。許蓉在電話裏哭著說：";爸，你快來。媽又吐了血，醫生正在給她搶救！";
許建國急急忙忙趕到醫院，蹬蹬蹬地衝上三樓，喘著粗氣推開病房的門，醫生正在給張嫻嫻身上插管子。他一步衝到病床前，張嫻嫻臉白如紙，一隻氧氣麵罩扣住她的嘴巴與鼻子。她見到許建國，淚水湧出眼眶，從眼角滾到雪白的枕頭上。
蓉蓉把爸爸拉到一旁，告訴了他走後的事情經過：許建國走後不久，醫生就來查病房。醫生見沈洪春站在病床邊，便問：";咦，你不是昨晚的那個人，你們兩個到底誰是病人的家屬？";
沈洪春說：";我是！";醫生說：";你先去醫院交五千塊押金，昨晚那人說先救人，押金明天交。你是病人家屬，你去交吧，病人馬上要轉到腫瘤科！";沈洪春聽了這句話就呆了，問醫生：";她到底得了什麽病？";醫生說：";她是肺癌。這種病是瞞不過去的，一化療就知道了！";
張嫻嫻到這時才知自己竟得了不治之症。怪不得許建國要她別緊張，還說她是個堅強的女人。那麽，建國昨晚就告訴蓉蓉了。他們父女倆都瞞著她，怪不得許建國提出要跟她複婚，蓉蓉這丫頭對沈洪春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來是他們父女倆想給她一個安慰！她看到沈洪春一副緊張的樣子，想自己又何必拖累他呢？幸好沒有跟他生活在一起，要不然自己就成了他的累贅了！既然自己不能再嫁他，那就不要耽誤了人家。洪春還年輕，讓他再找一個合適的人。想到這裏，張嫻嫻不禁潸然淚下。前幾天還跟他談著結婚的事呢，哪知自己如此命薄！張嫻嫻就喊住了沈洪春：";洪春，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沈洪春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慌忙地說：";嫻嫻，你這個樣子，我看我們的事算了吧！";他說完這句話，火燒屁股似的逃出了病房！
張嫻嫻以為沈洪春至少要對她說幾句安慰的話。前幾天他還擁著她，輕輕地咬著她的耳垂說：";我愛你，愛到天荒地老！";她沒想到這個聲稱要愛她到天荒地老的男人如此絕情，好像她是個瘟神，說完一句話就逃了！她雖然有思想準備，要跟沈洪春攤牌，結束這段感情。這話由她自己嘴裏說出來，跟從沈洪春的嘴裏說出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沈洪春的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擊打在她的胸口上，她氣急上湧，隻覺喉嚨口一鹹，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接著又大口大口地吐血，幸好醫生就在她身旁，馬上對她采取了救護措施。
許蓉憤憤地說：";關鍵時刻現原形了，這個沈洪春真不是個東西！";
這時，醫生對許建國父女說：";你們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再有情緒波動了！她需要安靜休養！";
許建國、許蓉忙說：";好，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啊！";
下午，張嫻嫻吃了一小碗雞粥，氣色好多了。許建國握著她的手說：";嫻嫻，你好好休養。等你病情穩定後，我們去登記複婚，我要好好地照顧你！";
張嫻嫻淒然一笑，說：";建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你這是在可憐我、同情我。婚姻是神聖的，我不需要你的可憐與同情！";
許建國說：";我不是可憐你、同情你，當我認識到錯誤後，我就有這個念頭了。這兩年來，我看到你跟沈洪春在談，我隻是不敢說罷了。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回家嗎？我給你錢你不要，說讓我建立新家。我對你說我不想再建什麽新家庭了，我那時就有悔改之意，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張嫻嫻說：";建國，我真心的感謝你！以前我確實恨你，蓉蓉也恨你。不過，你現在又回到了過去那個我熟悉的建國了，我真高興！挫折確實能使人成熟，但代價太大了。你要跟我複婚，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的，一個人在關鍵的時刻才能看出來。沈洪春我對他印象很好，為人忠厚老實，也會說一些女人喜歡聽的話。但到關鍵時刻，他立即當了逃兵。他跟你這一比，還用說嗎？";
許蓉說：";媽，你既然知道爸改好了，你還不快答應爸？";
張嫻嫻苦笑了一下，說：";你看你媽這身體，還結什麽婚？你爸這是找罪受，我可不想拖累他。你們不用勸我了，我是不會接受的，要結婚，就下輩子吧！";
張嫻嫻就翻了個身，臉朝牆裏睡了，不再答理他們父女。許建國看著吊瓶裏的藥水一滴一滴地滴入前妻的血管裏，可這藥不過是減輕或緩解病情。要是這癌症能治好就好了，嫻嫻就可以跟他複婚了。許建國又一想，這複婚也不過是個形式，自己隻要像丈夫那樣地貼心照顧她，不是也一樣達到讓她了無遺憾的目的嗎？
蒯正明打電話找許建國，才知道許建國在醫院陪張嫻嫻。蒯正明立即就趕了過來，他問了問張嫻嫻的病情，說：";我父親也是肺癌，隻是痰中帶血，你們有沒有想到要去別的醫院複查？";
許建國說：";沒有。";
蒯正明說：";建國，我看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麽能相信一家醫院的診斷呢？去，馬上到上海大醫院去複查。嫻嫻這個病我看還是得在上海治療的好，越早治越好。這是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還不抓住？";
當天，張嫻嫻就被送到上海腫瘤醫院。腫瘤醫院的相教授看了他們自己醫院拍的片子，很認真地說：";這個患者不是肺癌，她是支氣管咯血與肺氣泡破裂！";
許建國與蒯正明大喜過望，但他們仍不放心地問：";先前的片子上怎麽有黑影，現在的片子上就沒了呢？";
相教授認真地說：";我相信自己醫院拍的片子。你們小醫院拍的片子上見到有黑影是吧，可你們想想這才剛治療，怎麽就治掉了黑影？這不是天方夜譚嘛！那黑影隻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患者在拍片時，上衣口袋裏有金屬的東西，比如鑰匙啦、手機啦等。";
許蓉在邊上立時叫了起來，說：";媽媽拍片子後，我掏她胸前口袋裏的手機，想打電話。那手機就是開不了機，媽媽還說可能是沒電了呢。";
相教授說：";這就對了。由於X光的輻射，使手機損壞了，又在病人的肺部片子上留下了黑影，這就是所謂的肺癌。他們對病人也太不負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