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陸地今天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油光發亮。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他這一打扮還真像是一個有款有派的老板。他站在竣工後的新酒店門口，正指揮著幾個員工掛燈籠。從他的身後看去，老兵酒家四個鬥大的鎏金大字龍飛鳳舞，蒼勁遒力，分外奪目，頗有顏公之風。這幾個字出自厲堅之手，早在這酒店擴建工程剛開始，厲堅就為酒店題了字，陸地就拿了這字去做匾額了。
老兵酒家的門口，一溜掛了八盞大紅燈籠。四周彩旗招展，從門口到酒店大廳還鋪設了大紅地毯。酒店的台階之下，放著一排煙火，地上整整齊齊地排了十八條長長的鞭炮。今天是老兵酒家開張之日，也是厲堅、蒯正明、羅洪剛等老戰友的聚會之日。
陸地看到蒯正明的寶馬來了，他忙迎了上去。蒯正明剛停好車，陸地就對他說：";蒯老板，您才來呀，我都快急死了！";蒯正明說：";吉時之前我肯定會趕到，你急什麽？還有，我對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叫我老板，叫我老蒯或正明都行。我們是戰友，叫老板多難聽多生疏呀，你怎麽老是改不過來？";陸地說：";是，是！我改，蒯老";他發現自己又說漏了嘴，硬生生地把那個";板";字咽下了肚。
蒯正明無可奈何地一笑。
吉時一到，蒯正明、陸地親自放起了煙火。幾個男員工也點燃了鞭炮。霎時，老兵酒家門口鞭炮齊響，乒乒乓乓好不熱鬧；煙火齊放，一個個絢麗多彩的禮花在天空中競相開放，吸引了無數路人的眼球。
不一會兒，厲堅、羅洪剛、高強、許建國、董岩等幾十人陸續來到了老兵酒家。厲堅從那次跟羅洪剛來過這裏後，還是第一次來。他看著這飛簷鬥拱、裝修一新、氣派壯觀的老兵酒家，跟他第一次來見到的百姓酒家完全兩樣了，一個小酒店已擴展為一個中等規模的酒店。格調品位都不同了，檔次也高多了。
蒯正明、羅洪剛、陸地等人簇擁著厲堅走進老兵酒家。隻見迎麵的牆壁上是毛澤東的一幅金戈鐵馬、氣勢磅礴的《長征》草書。兩邊牆壁上是圖文並茂的我軍各階段的重要軍史，拾階踏上樓梯，二樓的每個包廂分別被命名為元帥廳、將軍廳、長征廳、草地廳、雪山廳、南昌廳、遵義廳、延安廳、鴨綠江廳、珍寶島廳、南沙群島廳、西昌廳、神舟廳等。陸地的這個創意很好，他也動足了腦筋，他跟蒯正明為搜集軍史資料累得人都瘦了一圈。厲堅、羅洪剛、許建國等一大幫老戰友在蒯正明、陸地的引領下，興致勃勃地參觀，厲堅邊看邊不時發出感歎。隨便走進哪個包廂，牆上的史料都跟包廂名相吻合，或是元帥將軍們的生平，或是每個戰役的場麵片斷。厲堅這些老兵們看著這些牆上的軍史，立時熱血沸騰起來。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歲月，一時又想到了他們戎馬倥傯的軍營生涯。他們的心中便湧起了一股豪氣、一股**。這個老兵酒家便成了日後厲堅與老戰友們經常聚會的地方。
厲堅說：";哦，不錯，這個老兵酒家名副其實。真是太棒了！";他轉過頭，對陸地與蒯正明說，";陸地，老蒯，你們做了一樁大好事呀！我看這個老兵酒家簡直可以做江南市的軍史展覽館了，我原想搞個老兵酒家不過是想讓我們這些轉業軍人可以有個落腳的地方，可以有個互相說說心裏話的地方。被你們這樣一搞，教育意義可大了。每年的八一節我們可以來到這裏聚會，不但是談天說地，還可以進行革命傳統教育了。";
羅洪剛問厲堅：";哎，老厲，我們到元帥廳還是將軍廳？";
厲堅說：";我們既不是元帥也不是將軍，我們還是到長征廳去吧，坐不下的話還有草地廳與雪山廳。在這三個廳裏吃飯，我想特別的有意義。你們說呢？";
蒯正明說：";好，我們聽老厲的。陸地，這些人你就安排一下吧。";
厲堅說：";慢，我還有話說。今天是老兵酒家開張之日，我們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老蒯家白吃白喝。這酒店嘛總要做生意，況且今天開張一定要進銀子，我們雖然是唯物主義者，但討個吉利也不算是迷信。所以我建議今天大家都掏一百塊錢出來劈硬柴吧，用時髦的說法就是AA製，但大家仍在一起吃酒席。";他剛說完，大家就";轟——";地一聲大笑起來，笑得聲震屋瓦。
厲堅看著大家疑惑地問：";笑什麽，我這個建議不好嗎？";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大家答應不答應？";
二三十個老戰友一起大喊：";不答應！";
";那誰買單呀？";
";不是厲堅還有誰呀？";
";好，一、二！";
";厲堅！";
";一、二！";
";厲堅！";
厲堅舉著一雙手亂搖，大聲說：";同誌們，你們別喊了行不行？你們知不知道我厲堅是最反對別人公款吃喝的？";
老戰友們這時沒一個人肯買他的賬，許建國說：";老蒯投資，陸地當老板，他們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了。這頓酒啊，難道你還想賴？該你請！你是江南市最大的官，你不買單誰買？你怎麽說得出口要大家劈硬柴、AA製？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厲堅說：";這不行，大家都是老戰友，這跟當不當官沒關係，我們還是湊份子吧！";老戰友們說：";你這個市長，真是個鐵公雞市長。算了算了，我們也不用你請客了。但我們今天都沒帶錢啊，這個錢你就幫我們墊一墊吧！";
厲堅苦笑著說：";你們這不是在捉弄我嗎，鬧了半天還讓我請客。";接著他轉向蒯正明：";正明，你看這事給鬧的，你想想辦法吧！";
蒯正明古怪地笑笑說：";你這是引火燒身，我幫不了你。本來我想等吃完飯後讓陸地向你們收錢，你主動先開了口，也就省得我多費口舌了。";他頓了頓，又說，";當然，如果大家讓我掏錢請客，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你問問大家答應不答應？";
大家齊聲說：";今天，就是要沾沾你這個市長的光！不管你怎麽求，都沒用，反正是你掏腰包。你不出錢也行，除非你聲明你不是我們的戰友。";
厲堅說：";你們這不是要逼我腐敗，逼我犯錯誤嗎？";大家說：";沒人逼你，你不買單你走好了！";厲堅牙一咬說：";好，我豁出去了。今天我就腐敗一回，用公款招待我的戰友們！不，確切地說是用江南市人民的血汗錢腐敗一回。我們雖是在不同的部隊當兵，但都是江南市出去的人，回來後又共同建設家園，為江南市的經濟發展出謀劃策，出力流汗，這頓酒該喝。但，就此一回，下不為例。我厲堅為了老戰友已違反了市裏的規定。這次我買單了，下次聚會我們AA製。大家都吃自己的，誰也不欠誰的。咱老戰友聚在一起圖個什麽？不就圖個熱鬧，圖個痛快嗎？平時我們工作都忙忙碌碌，現在大家聚在一起，就像又回到了部隊，回到了一個大家庭，大家在一起好好樂一回！";
陸地把厲堅、蒯正明、羅洪剛他們引進長征廳，董岩與許建國跟其他的戰友們分別到了草地廳與雪山廳。大家團團坐了一桌，厲堅端起酒杯，說：";今天是老戰友聚會，我們能在這個老兵酒家聚會，這要感謝陸地與老蒯，是他們為我們提供了這麽好的一個場所。來，大家舉起杯來，先敬他們兩位！";說著，厲堅與大家跟陸地、蒯正明碰杯，大家說著謝謝，一起把酒幹了。羅洪剛為厲堅倒酒，厲堅又說：";這第二杯酒是祝我們的老兵酒家開張大吉，生意興隆，來，幹杯！";大家把酒杯碰得咣咣響。厲堅又舉起酒杯說：";這第三杯酒祝老戰友們事業有成、身體健康、家庭平安！";他喝完三杯酒，就坐下吃起菜來，邊吃邊招呼大家，";吃吃，我可餓壞了。";
蒯正明說：";大家敞開肚子吃啊，今天是老厲請客，都不要客氣。他平時請的不是領導就是外賓，請我們老戰友的客還是第一回，我們不狠狠地撮他一頓，可對不起他喲！";一句話把大家說得都笑了起來。接著，蒯正明站起身，舉著酒杯對厲堅說：";來，我敬東道主老厲一杯，祝老厲官運亨通，步步高升！";
厲堅說：";高升你個大頭鬼，一個小小的縣級市，已弄得我精疲力竭，我還能升到哪裏去？";
蒯正明笑著對大家說：";你們聽聽，這是厲鐵腕說的話嗎？我們什麽時候見他這樣服軟過？";
羅洪剛站起來說：";我們一塊兒來敬老厲吧，老厲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有難處。一個不起眼的縣級市，被他搞成現在全國縣級市排名老五，再上一步真比登天還難。我在他手下工作都被他像牛一樣地使喚，別說他累，我也很累，我理解他！";
蒯正明說：";你小子是別有用心吧，是不是老厲退位你想坐他的位置呀？你有這個野心也不成，你隻是個跑龍套的角色，離唱主角還差得遠呢！";
羅洪剛說：";你小子要損我也不能這樣損吧？我隻說了一句實話，怎麽就成了我有野心了？";
厲堅說：";好了好了，老戰友聚會說這些沒意思。來，大家喝酒吧！";
這時，草地廳的戰友們來給厲堅敬酒了。厲堅說：";我們各包廂各喝自己的，不要敬酒了，這樣敬來敬去肯定要喝趴下的！";
董岩說：";今天老戰友難得聚會，大家高興。而且又是你請客，你不讓我們喝酒是啥意思？";有人接嘴說：";他是小氣唄，喝多了他肉痛了！他越小氣我們越要喝，今天大家喝他個一醉方休，不醉不歸！";
蒯正明說：";嗯，不錯，這才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慨。我們在部隊會餐時哪一次不是喝個天翻地覆的？今天我們拿出軍人的豪氣來，痛痛快快地喝一回！";於是，大家輪流給厲堅敬酒，敬完又相互敬酒。一撥人剛下去，一撥人又來敬了。酒桌上隻見一隻隻粗粗細細的手，那手中的酒杯相互交錯著乒乒乓乓地亂撞一氣。
草地廳的戰友剛走，許建國領著雪山廳的戰友們也來敬酒了。長征廳裏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的山呼海叫，仿佛要把屋頂都掀起來了。
厲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的臉已喝得紅裏泛紫，眼睛裏罩著一層霧。他說：";謝謝各位老戰友，我真的不能喝了！";羅洪剛悄悄地拿起厲堅的酒杯，正要幫他喝時，被許建國一把奪下。
許建國臉像關公，睜著一雙被酒精燒紅的眼睛說：";老羅，到底是官官相護呀。這個時候你不能替老厲喝酒，都說好了的，要一醉方休。你拍馬屁也要看看時辰，大家說是不是？";
大家齊聲吼道：";對，不能代喝！";
羅洪剛說：";建國，老厲明天的事多著呢，你看他已喝得差不多了。剛才來時，曲萍大姐還打電話，讓我看著他點。他真要喝醉了，曲萍大姐還不罵死我！";
許建國粗聲大氣地說：";男人喝酒，關老娘們屁事？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