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羅洪剛打定主意，走出梅園山莊。他坐進小車就拿出了手機。他知道厲堅這幾天在廈門開全國優秀市長會議，此時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他也知道這會兒打電話給厲堅，會讓厲堅一頓飯都吃不下，甚至連覺都睡不好。但羅洪剛不能等了，一刻也不能等了，一分一秒都不能等了。他害怕拖一分一秒就有一分一秒的危險。也害怕杜華搞一個億的事穿幫，供出高娜，他還會逃得了嗎？他得爭取主動呀！羅洪剛立即撥通了厲堅的電話，電話通了，但裏頭很靜。接著，就傳來一種奇特的聲音：";嗯——嗯——";
羅洪剛想厲堅正在幹什麽，若在往日，羅洪剛一定會放肆地問老厲你在幹什麽好事呢？現在他哪有這個心情，他也不敢。他隻是小心翼翼地問：";老厲，你在幹嗎？";
厲堅在電話裏突然罵道：";你小子打電話也不看看時候？我這兩天便秘，正在馬桶上受著苦呢！你小子有什麽事？";
羅洪剛想自己想到什麽地方去了，老厲是那種人嗎？他立即哭喪著臉說：";老厲，我比你更痛苦呢，我向你坦白，我犯大錯誤了！";
厲堅的聲音一下變了，變得出奇地冷靜：";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羅洪剛說：";我在中央商務區工程招標中，向北達建築工程局董事長高娜透露了招標的標底。還跟她上了床，又拿了她200萬的回扣。如今，高娜要一個億，讓杜華拆借資金，杜華答應高娜五天後把一個億打到她的賬上。但杜華要高娜跟他簽合同，高娜就找到了我，要我代她跟杜華簽字。我已跌入高娜設的陷阱裏去了，我不想掉腦袋，思前想後還是先向組織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羅洪剛惴惴不安地等著，他在等著厲堅大發雷霆。等了足足有三分鍾，這回羅洪剛又想錯了，厲堅沒有發雷霆。他冷得像冰塊兒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帶上受賄的200萬塊贓款，立即到市紀委林清泉書記那裏去交代問題，要老老實實地交代問題，我馬上給林書記打電話。你氣死我了！";厲堅說完就關了手機。
厲堅在廈門開全國優秀市長會議，這天他剛回到天雲賓館，就一頭紮進衛生間。幾天來，他吃的都是帶辣的菜肴，他的肚子提出抗議了，隻進不出，脹得很難受。他在衛生間解決問題時，偏偏接到了羅洪剛這個要命的電話。
厲堅關了手機，馬上想打道回府。羅洪剛出了這樣的問題，他感到十分的痛心。可是，按計劃他還要在廈門開三天的會。會議期間，他聽了十幾位市長的城市建設發展的經驗介紹，有點坐不住了，看人家搞得多紅火多好啊。接下來是珠江三角洲的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江門、中山、東莞等幾個市長的發言，他們那裏的發展更是一日千裏，在全國遙遙領先。他已跟珠海市的黃昆拉市長談過一次，聽了他的簡要介紹，厲堅恨不得立即到他那裏去看看，去取經。黃昆拉市長也歡迎厲堅去考察，他很欣賞這個軍人出身的市長。厲堅覺得這次會議真是一場及時雨啊，接下來是聽當地政府在城市建設中的經驗介紹，厲堅參加這次會議就是想看看人家的城市建設怎麽搞，人家的經驗他當然想聽了。他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放棄了立即回去的打算。羅洪剛問題既已出了，就像是人死了一樣無可挽回，剩下的事隻是如何處理了。他現在回去也不能讓羅洪剛的問題消彌於無形，既然如此，他不能為了羅洪剛而讓他的這次會議半途而廢。
厲堅給林清泉打電話，通報了羅洪剛、杜華與高娜的情況。林清泉聽後很感意外，厲堅對林清泉強調說：";不能讓高娜的詭計得逞，我們歡迎人家來建設江南市，但對違法犯罪的決不姑息！";
林清泉立即說：";請厲市長放心，我馬上落實您的指示！";厲堅又打電話給屠學明：";老屠，羅洪剛、杜華出事了！羅洪剛向我舉報了北達建築工程局董事長高娜要杜華給她拆借一個億的事，她讓羅洪剛替她簽字。羅洪剛已被這女人迷住了，向她透露了中央商務區主體工程招標標底，收了她200萬塊錢，並上了她的床。這回高娜要他簽字，他才終於清醒了過來，看清了高娜的野心。幸虧他及時回頭，我已讓他到老林那兒去交代問題了。本來我想立即回去的，但一來經驗還沒學到手，再說就是回去也於事無補了。你去一趟老林那兒吧，看這小子還吐出點什麽，他隻在電話裏跟我說了個大概。我建議對高娜、杜華的事馬上立案偵查，想來江南市投機取巧，沒門！";
屠學明說：";老厲，你放心吧。你負責把人家的經驗帶回來，我把這一個億的事情搞清楚。我馬上去老林那兒。";
羅洪剛不敢怠慢，馬上驅車回家。周萌正與女兒倩倩在吃晚飯，見丈夫回家，問：";哎，吃晚飯了嗎？倩倩要吃餛飩，我就給她包了，我去給你下餛飩去！";羅洪剛一把把妻子拉到臥室，緊緊地抱住了她。周萌很驚訝，丈夫好久沒抱過她了。她扭動著身子，輕輕地說：";要死呀，倩倩在外麵呢。她都是個大姑娘了，讓她看見，多不好！";羅洪剛越發抱緊了妻子，湊在她的耳旁說：";萌萌，不管我發生了什麽事，你都要照顧好倩倩。你和倩倩在我的心中永遠是第一位的！";
周萌一聽這話頓覺不妙，著急地問：";洪剛，你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羅洪剛說：";就是上次給我錢的人出事了，那200萬的卡呢？你快給我，我要去交給紀委爭取主動！";周萌聽後嚇得渾身亂顫，腿都邁不開步了。她張嘴就要喊，被羅洪剛一把捂住：";別出聲，別讓倩倩聽見，她知道了會影響她學習的！";羅洪剛便自己去拿了那張銀行卡，對妻子說：";你放心，我這是主動。剛才我已對厲堅說了，是他讓我去找紀委的。我會逢凶化吉沒事的，啊？";
周萌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朝丈夫點點頭，這一點頭淚水便滴滴答答地掉在了地上。羅洪剛瞪了她一眼，她便慌忙擦掉眼淚。
羅洪剛走到餐廳。倩倩說：";爸爸，你不在家吃餛飩嗎？我難得回家一次，你也不在家陪陪我？";羅洪剛立即笑著說：";爸爸有事，改天吧？哦，你媽媽剛才身體不舒服，你照看著點！";周萌走出來說：";我沒事，老毛病了。你走吧，早點回來啊！";
";知道了。";羅洪剛說完就匆忙走了。
羅洪剛推開市紀委書記林清泉辦公室的門，一下怔住了：市委書記屠學明也在。林清泉說：";剛才厲市長打電話來，說你有事情要對組織上說。厲市長也給屠書記打了電話，你的基本情況厲市長都對我們說了。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你就從頭到尾給我們說說吧！";
羅洪剛把銀行卡掏出來，交給了林清泉。屠學明扔給了羅洪剛一支煙，說：";羅局，別急，慢慢說。";羅洪剛就從江南市中央商務區工程招標啟動酒會開始說起，一直說到剛才他從江南大酒店高娜的房間跑出來，連他在梅園山莊的事都說了。末了，他誠懇地說：";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理！";
屠學明與林清泉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林清泉清了一下嗓子說：";懸崖勒馬，好險！你能主動交代問題，跟組織上讓你交代問題的性質是不同的。好吧，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回去休息。具體怎麽處理，組織上會通知你的！";
屠學明補充了一句：";在此期間你該怎麽工作還是怎麽工作！";屠學明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想等厲堅回來後再做出處理意見。厲堅打電話給他，告訴他羅洪剛出事了，讓他跟林清泉一起聽聽羅洪剛交代問題。厲堅痛心疾首，屠學明心裏也不好受。手下得力的幹部犯錯誤，雖是羅洪剛本人的問題，可也說明他這個做書記平時的";小木魚";敲得不夠響啊！
羅洪剛如蒙大赦。回到家裏，周萌仍沒睡。從羅洪剛出家門到現在，她的一顆心一直吊在嗓子眼上。現在見丈夫平安歸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問：";回來啦，他們怎麽說？";羅洪剛這時才體會到，隻有妻子才是真正關心他的，不同於高娜、黃梅莉對他的關心是表麵上的，她們的目的都是想在他的身上撈好處。而妻子是沒有功利性的，純粹是親人之間的關心。他很感動，說：";沒事，厲堅確實不錯，在關鍵時刻幫了我一把。他還給市委屠書記打了電話，我已經跟林書記與屠書記把事情說清楚了。屠書記讓我該怎麽工作還怎麽工作，處分肯定會有的，這是我自找的！";
周萌終於放下心來。丈夫繼續工作，局長的位置算是保住了。唉，當初自己也是鬼迷心竅了。如果那晚丈夫把錢拿回來，自己不擋他，讓他去還了人家，不就沒有今天這樣的麻煩事了嗎？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這人哪，真不該有貪心，還是安分守己的好。自己掙錢自己花，掙得心安理得，花得自自在在，日子也過得安安穩穩。這200萬元拿回家，隻保管了一些時日，最後還不是吐出來了？一點好處也沒撈到還擔驚受怕了一回！
周萌對丈夫說：";洪剛，以後這樣的事就不要做了，我也不貪什麽意外之財了。咱們的日子已經算小康了，比一般的老百姓不知好了多少倍。老戰友中除了厲堅、蒯正明比不過，就數你最體麵風光了！我們還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
羅洪剛說：";萌萌，給我這200萬塊錢的人是個女的。";周萌立時警覺了，忙問：";那怎麽樣？";羅洪剛吞吞吐吐地說：";我跟她有關係！";
周萌身子一震，輕輕地問：";你跟她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