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宮。

“郡主?郡主?”晚飯後,冰魄掀開趙靈兒門上的珠簾,叫了幾聲,卻沒有人回答。

“雪雁,郡主去了哪裏?”她問趙靈兒的貼身丫鬟。

“雪雁不知,郡主一會前還在臥室裏發呆呢?”雪雁思索了一下道,“可能去後花園了。”

冰魄循著去後花園的路徑直走過去,平日裏白天她也經常陪靈兒來這裏散步,哪怕此時已經黑咕隆咚,她憑感覺也能順利找到涼亭。這裏是平時趙靈兒呆的最多的地方。

陽光燦爛的時候,她喜歡坐這裏曬曬太陽;細雨綿綿的時候,她喜歡坐在這裏靜靜的想事情;晚上睡不著時,她也喜歡到這裏來坐坐,看看月亮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麵。所以她就徑直跑來這裏,以為肯定在這裏能找到趙靈兒。

可是,今天晚上有點奇怪,趙靈兒並沒有在涼亭裏。

冰魄順著這條路慢慢找尋過去。到了假山堆砌的地方,忽然發現一個黑影躍起,跳上堆砌的假山,匆匆忙忙朝庭院高牆那邊狂奔而去。

冰魄道聲不好,剛想運氣利用輕功夫疾追過去。可是剛剛深呼一口氣,飛到假山上,就聽見假山石下傳出趙靈兒虛弱的呻吟聲。

“哎呦……有人嗎?救救我……”

“是郡主?”冰魄立馬收回騰空的身子,因為動作太急,差點直接從假山下掉下去。她趕緊跑到假山下。

黑夜裏根本看不清人影,隻聽見趙靈兒微弱呻吟聲,依稀可以看見她斜躺在地上,捂著肚子。冰魄伸手撫摸,感到手上濕漉漉的,驚呼道:“郡主,你受傷了嗎?”

趙靈兒一聽見冰魄的聲音,哭聲越發可憐。

冰魄趕緊上前抱住她說道:“郡主不要慌張,可有受傷?”

“倒也不曾受傷。”趙靈兒哭哭啼啼地說道,“剛才卻不知道怎麽了,我被那個黑衣人帶到這裏,開始也不說什麽話,就搜了一下我的身子。後來把我頭上和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搶走了。”

“郡主身體無恙是最重要的,我抱你回去再說。”

不愧是宮廷高手,雖然趙靈兒和她形體相當,冰魄還略顯消瘦一些,可是抱起趙靈兒,卻不顯得吃力。或許是這段時間趙靈兒愁病加身,形容憔悴,體重也直線下滑的緣故吧。

以前那個驕橫霸道,開朗活潑的她,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其實冰魄之所以跟著她,願意陪伴她,也願意幫她保守懷孕這個秘密,也是因為實在憐惜她。

畢竟生活了那麽久了,趙靈兒待她也猶如姐妹一般。

……

“小姐怎麽了?”雪雁看到被冰魄抱著進來的趙靈兒滿身淤泥,嚇得大叫起來,“小姐,你怎麽了嘛?”她趕緊上前扶著趙靈兒,坐到椅子上。

“雪雁,不哭!我沒事。”趙靈兒虛弱地說。

“我去給您打盤熱水,馬上洗洗,換件衣服。”雪雁忙不迭起身,跑出去。

“雪雁,你趕緊先去交代劉嬤嬤去一躺宣徽殿,告訴太後這裏發生的事情。請太後趕緊派人朝東南方向追趕,可能還能追上盜賊。”冰魄囑咐雪雁。

“不,不,不,”趙靈兒臉色慘白,極力阻止,“冰魄,算了,我,我沒有什麽大礙,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怎麽行?此人狗膽包天,竟然搶劫到宮裏,而且還對郡主下手,怎麽可以任他逃之夭夭?”冰魄反對道。

“我,我並沒有受傷,我剛才隻是驚嚇過度。”趙靈兒忐忑不安地解釋道:“其實這人功夫並不怎麽樣,我本可以抓住他。可是我不敢動用武功,怕動了胎氣。”

“武功一般?”冰魄有點困惑。

她明明看到此人身穿黑衣,躍上假山那一刻,他的身手看起來必定是高手無疑。郡主怎麽會極力辯護,說他武功平平呢。

她不願再爭執下去,可是保護皇家庭院安全是他們這些衛士的天職。盡管她如今主要的任務是服侍趙靈兒,可是這個職責無論身在哪裏,都已深入骨髓了。

於是,她搖了搖頭,說道:“郡主,若此時不報告給太後知道,萬一今後他又來破壞,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怎麽辦?我必須趕緊報告給太後知道,讓她趕緊派人去追。而且還要每個殿裏派去人手梭巡一下,萬一賊人躲在其他人的房間裏可就不得了了。”

“不,不會的。他肯定不會去騷擾其他宮殿的。”趙靈兒有些語無倫次。

“你怎麽知道不會?”冰魄機警地問道。

趙靈兒有點慌亂,她眼珠子左右轉了轉,慌忙說道:“我隻是猜測。我想,晚上驚動了你,他必定也會害怕,說不定正趕著出宮呢。畢竟這裏是晉國宮廷啊。”

冰魄看她眼神閃爍,似乎有什麽難言之癮。看著她此時因為受寒而略顯顫抖的身軀,冰魄不欲逼她,便也不再和她談論這個話題。

“算了,雪雁,你先去給郡主泡杯參茶壓壓驚。”冰魄轉身叮囑道,“我去給郡主打盆熱水,換洗一下身上衣服。”

她扶著趙靈兒走進臥室,幫她脫掉外衣,斜靠在榻榻**。

這種榻榻床是有錢人家或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平時用來小憩休息時用的,也是她們平時靠著看書的地方。

雪雁拿來參茶,用湯勺在杯裏攪拌幾下,用雙手端起送到趙靈兒麵前。

“喝一口吧,小姐。”她輕輕地用勺子舀起來,用嘴巴吹了口氣,送到趙靈兒嘴巴裏。

趙靈兒連著喝了幾口,頓覺得身體回暖了不少。

冰魄打來熱水,擰幹手絹,細心的擦拭著她的臉頰。反複擰幹了幾次手絹,擦洗了她的手。

雪雁服侍靈兒喝下參湯後,趕緊去倒掉洗臉的熱水,又打來一盤熱水,俯身脫掉她的襪子,幫她把腳輕輕的泡在熱水中。

趙靈兒感受到了一股熱氣從腳底竄起,很舒服很愜意,緊張害怕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冰魄見她緩過神來,走到她麵前,凝視著她,認真問道:“郡主,你是在哪裏碰見那個黑衣人的?他又是怎麽把你帶至假山那邊的?”

“我,我剛好在涼亭裏沉思之時,那個人忽然捂住我的嘴巴。”趙靈兒抬頭看著冰魄:“我本想反抗,可是又怕影響肚中寶寶。於是我就采取了順從的方式。”

她停了一下,好像在努力回憶事情的經過。

“然後他拖著我到假山那邊,用刀逼問我宮中的財物藏匿何處?我說我本不是這裏人,是個周國人,在此做客而已,哪裏有什麽金銀珠寶。”

“可是他不相信,說晉王大婚臨近,怎麽可能沒有寶貝?應該每個房間都堆滿彩禮首飾才對。我無力跟他對抗,也無心跟他對答。我說我這裏反正沒有,要命倒有一條。於是他失望之餘,就把我身上值錢的東西全擄光了。”

此時她顯得很是平靜,猶如說別人的事情一般緩緩道來。

冰魄聽得的仔細,緊著追問道:“郡主可有看清來人麵目?我們可以臨摹郡主描述的人像,然後全國發出通告以便搜查。”

“一點小事,何必驚動全國呢。太後如今為大婚的事情日夜操勞,我也不希望這麽點小事情,去驚動整個宣徽殿。”她勉強一笑,她平靜的表麵下似乎澎湃著什麽情緒,但是卻被她自己極力壓製著,“你說值得嗎?”

“冰魄隻是覺得不該讓郡主千裏迢迢來我們晉國和親,還要遭受這種驚嚇。此人狗膽包天,或許下次真會偷襲宣徽店。到時我怕太後追究起來,終是我隱瞞不報。”冰魄凝視著趙靈兒,靜靜觀察著她,試圖從她身上尋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今晚的趙靈兒反常得有些太過了,讓她不得不懷疑,雖然她萬分不願意如此猜測。

“郡主以前認識他嗎?”冰魄忽然問道。

“啊?我,我……,”她看著冰魄的眼睛忽然有點慌亂,趕緊掩飾說道:“我跟這種賊人怎麽可能認識?何況我到晉國區區一個多月,除了宮中幾個,這裏沒有我認識的人。”

她心跳得厲害,撲通撲通,她真擔心冰魄會聽出她是在說謊。那個人威脅的話語和陰森的表情又一次在她的眼前出現,讓她有些恍恍惚惚。

她記得自己猶不死心地詢問關於那個負心人的情況。

記得,那人說:“齊王一切都好,就等著郡主這裏一切就緒,我們那邊就可以馬上行動。”

當時,她真想回絕那個人的那些要求。可是一想到腹中的寶寶或許能回到親生父親身邊,她可以沒有丈夫,但是孩子能沒有父親嗎?從她發現自己懷上這個還的那一刻起,她就發現自己終究是逃不開薑毓精心布置的網。

“郡主,你再仔細想想吧。也許,這個人不是晉國人,是不是你從前在別國認識的人?”冰魄的詢問將趙靈兒從恍惚中驚醒。

“我很確定我從前不認識他。”趙靈兒一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冰魄,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好嗎?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她不敢再麵對冰魄充滿懷疑的眼神,隻能讓她先離開。

趙靈兒既然發話了,冰魄縱然滿腹疑問,也隻能聽她的話,一切等明天再說。她暗暗歎了一口氣,隻能在心底祈禱:但願,一切都是她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