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冰魄試圖和趙靈兒說道昨晚黑衣人之事,結果卻總是被她避開。冰魄雖然想把趙靈兒硬拉到自己跟前好好談談,但是對方卻有著完美無瑕的借口,讓她無法實現自己的想法。

因為,趙靈兒現在必須每天到宣徽殿報到,跟隨昭太後指定的仇嬤嬤學習大婚之時眾多的禮儀,以及成為晉國王後之後母儀天下所必須的禮儀。

趙靈兒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跟仇嬤嬤學習禮儀上,冰魄根本不能阻止。

“仇嬤嬤,郡主駕到!”宮女按例通報一聲後,帶著趙靈兒和雪雁踏進宣徽殿禮儀廳。

“郡主今天主要學習大婚五日之後所用到的禮儀。”仇嬤嬤毫無表情,按部就班地說著。

假如重逢薑毓之前她就被接到晉國和親,假如那個時候學習這些禮儀,那個時候的趙靈兒,或許會有心情和這個刻板的仇嬤嬤鬧一鬧,看看她的表情是不是真的萬年不變。

可是已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趙靈兒變成了一個沉靜的不太說話的女人。在這個繁瑣、單調的學習過程中,她總是默默無語地按仇嬤嬤教導的步伐學習著,在仇嬤嬤滿意讚許的目光下上課下課。回到寢宮她也沒有多餘話語,雪雁伺候她吃飯她就吃飯,伺候她洗漱她就洗漱,隻有不得已時的如廁才是她主動的。

從來聽不見她的抱怨聲,也看不出來她是否反感厭惡,更沒有那種女孩子即將成為新娘的甜蜜和喜悅。她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害怕,這一切其實都顯得那麽的不正常。

這一切冰魄盡收眼底。看到趙靈兒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著,她的內心充滿了焦慮。可是一想起昨天晚上她莫名被劫卻又拒絕報告給太後知道的事,冰魄心裏總是耿耿於懷。

她不想胡亂猜測,也不想讓沈若惜對趙靈兒有什麽偏見和不信任。所以冰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決絕一些,立刻把事情告訴太後,這一整天都處在煎熬之中。

就在冰魄萬分糾結的時候,忙於籌備大婚的昭太後沈若惜卻沒發現此刻彌漫在新娘趙靈兒身側的所有不對勁和不正常。她全部的精力都花費在了婚禮上。

離散六年的兒子終於回來,馬上又要大婚了,也許不久後就會有一個新的小生命誕生。她想到這些,內心隻有滿滿的歡欣。

……

“小姐,剛才冰魄姐讓我跟你說一下,讓你在訓練結束之時,去一趟太後寢宮。”雪雁扶著學習後有點虛弱的趙靈兒走出訓練廳。

“哦!”趙靈兒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應允。

“小姐,我聽說晉王也在太後那裏呢。”雪雁隨即又報告了自己方才從小宮女處打探到的小道消息。

趙靈兒麻木地點了點頭。

“小姐,你要不休息一下吧,你是在是太虛弱了。你真的要加強營養了,逼自己多吃一點吧,不然我真擔心寶寶沒有營養了。”雪雁憂愁地嘮叨著,卻又怕隔牆有耳,故壓低聲音。

這次趙靈兒沒有了回應,卻轉頭看了一眼雪雁,報之以感激的一笑。

她放開雪雁扶著的雙手,輕聲說道:“我自己走吧,還沒有如此脆弱呢,這樣扶著猶如一個病人,瞧著多難看呀!”

雪雁不舍得放開了手。主仆二人,一起到了太後處,便看到穆贏正與沈若惜在商討著什麽。

“靈兒參見太後娘娘!”趙靈兒對著穆贏微微一笑,走上前對著沈若惜行了個大禮。

“快起,”沈若惜寵溺地扶起趙靈兒,說道,“你看,誰在這裏?”

“靈兒,你麵色怎會如此蒼白?看起來很是虛弱。”穆贏也已經好久不見靈兒,看到趙靈兒蒼白的臉頰,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

而趙靈兒懷孕之事他一直隱瞞著母後,雖然他知道自己此舉於整個晉國來說,是極其荒謬的。可是於靈兒來說,卻是解燃眉之急的最後一步路了。可是他卻也不敢想萬一有一天事情敗露後他如何麵對母後,他也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本以為靈兒在宮裏準備婚禮的同時,也是一個調養身心的過程,身體應該是恢複得不錯了。但是,今天一看真是大吃一驚,趙靈兒根本已經不是自己在齊國碰見的那個健康活潑的女子,看起來時如此的弱不禁風,他不禁有點心痛。

他主動扶著靈兒入座,問道:“靈兒,你是否身體還不舒服?若有什麽不舒服,可不能一個人撐著,你可以告訴母後啊。”

看著兒子如此關心未來的妻子,沈若惜心裏自然是開心不已。可是看到趙靈兒的臉色,她不禁也是一驚。她也是好久沒有正麵接觸趙靈兒了。

“靈兒,讓母後好好看看!”她近身摸摸靈兒的額頭,卻也不曾有熱度。

沈若惜的憐愛讓趙靈兒覺得胸中一陣溫熱。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享受過這種關心是多久之前了。她想到了父親,想到了哥哥,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很想哭。她強忍淚水,告訴自己不能在這裏哭。這裏畢竟不是自己的家。

“雪雁,照顧靈兒是你的職責,怎麽可以讓郡主形體如此消瘦呢?你和那些伺候的宮女是否盡職?”沈若惜看到趙靈兒如此消瘦,不免遷怒於雪雁,嚴厲審問她。

雪雁不免有點驚嚇,到晉國已近兩個月,還沒有看到過沈若惜發過這麽大的火,她嚇得噗通跪地,膽戰心驚地說:“太後恕罪,雪雁該死,雪雁該死,是雪雁沒有伺候好小姐,雪雁回去一定好好伺候!”

“太後息怒,請休怪雪雁,是靈兒自己在此多日,情不自禁思念父兄,以致寢食難安。讓太後擔憂了。”趙靈兒趕緊跪地為雪雁開脫。

“起來吧!”沈若惜扶起她,憐惜地說:“你思念父兄,思念故土,是在情理之中。隻是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你可要自己調節心情,快樂起來。”

她不禁陷入回憶:“想當初,我也是從齊國來到晉國和親,跟你如今的心情一模一樣。”她輕輕的撫摸著趙靈兒的秀發,輕歎道:“當年我過來和親的處境,可不是如今的太平盛世。從這一點來說,你可比我幸運多了呢?”

趙靈兒麵對對她視若親生女兒的沈若惜,真是萬分愧疚。她恨不得此時這裏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假若時光可以倒流,她覺得自己寧願不要什麽愛情,願意平淡的嫁給褚英,安份的做好妻子的角色。假如下輩子可以重新投胎做人,她更渴望能做沈若惜的女兒,享受這種母女情深。

她拉著趙靈兒和褚英的手,親密的說:“贏兒,靈兒,幾天後即是你們的大婚之日,母後祝願你們,能恩恩愛愛,相攜到老。在人生路上,必定會碰到很多坎坷,磨難,母後希望你們夫妻都能共同麵對,互相信任。我們畢竟也會老去,晉國也就靠你們了。”

褚英本就對這樁政治婚姻無心應對,又加上同意這門婚事,隻是對趙靈兒的一種內疚心理的補償而已,所以對沈若惜這一翻話並沒有感到有多少壓力。他隻是感到對沈若惜有點內疚。所以恭恭敬敬。

而趙靈兒對沈若惜這番話,卻是不知道如何應對。她知道自己是什麽狀況,她也清楚褚英為什麽幫他,她更是知道自己如今都做了什麽,可是,她卻是無法可以訴說,一切隻能爛在肚子裏。所以她更是恭恭敬敬。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卻是即將成為最親密的人。

命運有時真會捉弄人。

如此的結局,卻是褚英和趙靈兒都沒有想到的結果。可是一切都是那麽順理成章的進行著……

“太後,清波殿主人來了。”忽然宮女來報。清波殿主人說的自然是如今暫居清波殿的周少慧。作為沈若惜的妹妹以及晉王穆贏敬重的阿姨,周少慧的身份自然尊貴,隻是,作為齊王的生母,逃匿在外的賢妃,她的身份卻有些尷尬。經過沈若惜吩咐,全宮上下皆以清波殿主人相稱。

“真是稀客,快快有請!”沈若惜很是驚訝,周少慧來到晉國已經快有兩個月之久,從來沒有踏入宣徽殿一步。姐妹難得見一麵,也是沈若惜清波殿見她。心想她今日來訪,不知有何要事。

褚英更是高興,自從上次卜子夏跟周少慧重逢之後,他就跟容王去軍中鍛煉了一段時間,今天剛回太後這裏匯報,就可以見到周少慧,心裏真的是太開心了。

說到就到,周少慧在秦嬤嬤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一段日子不見,隻見她兩腮紅潤,麵色飽滿,體態輕盈,秀發輕挽,麵對微笑,褚英印象中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慧姨竟然象換了一個人。

“慧姨!”雖然他很是愕然,卻還是被喜悅填滿了心胸。

他迎上前去,親昵的拉著周少慧地手,說道:“慧姨,你最近怎麽樣?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沈若惜看到兒子跟周少慧如此親密,不禁有點落寞。可是畢竟是昭太後,馬上就釋然了。

她很清楚兒子出去六年,周少慧待他如同親子,再加上自己的地位和這些年來的隔閡,他們母子之間終是無法如普通百姓人家母子之間的關係那麽隨意親密,有些隔閡還是需要時間慢慢消融。兒子能在周少慧這裏找到一些慰藉,對他自己來說,也是福氣。

“瞧我兒子見到妹妹那個高興勁,真是沒有長大的孩子。”沈若惜似笑非笑地看著周少慧,調侃道,“妹妹,如今身體恢複得真是不錯,看來卜子夏這記心藥,本宮是沒下錯。”

周少慧聽得出他們母子皆對自己近日與卜子夏和好之事開著一種善意的玩笑。她略有些不好意思,便轉過頭,打開秦嬤嬤捧在懷裏的一個錦盒,對沈若惜說道:“姐姐,贏兒大婚在即,我這個姨娘也沒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稀裏糊塗地跑來晉國,也沒有貴重禮物可送贏兒。幸好當時秦嬤嬤用心帶來家藏之寶‘夜明珠’一顆,我就當做贏兒和靈兒大婚彩禮送過來給姐姐。”

“夜明珠?”沈若惜挑了挑眉,這實在有些出乎沈若惜意料之中了。

當初,她和如畫妹妹投奔父親在齊國的新家後,一直私下留意傳說中周家家傳的兩顆夜明珠落入誰手。可是直至她和如畫趕往晉國和親之時,周永都不曾拿出夜明珠來讓她們看一眼。

如今看到夜明珠竟然在周少慧手中,才知道周永當年是如何的看重這個妹妹。而此刻,周少慧把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送於贏兒作為大婚彩禮,想必也有用這個自己一直渴望的禮物與自己化開糾葛的意思吧。

沈若惜長籲了一口氣,知道她是徹底從當年的那些事情裏走出來了。

“恭喜你了。少慧。”沈若惜落落大方地恭賀道。

“這要謝謝姐姐的猛藥。”周少慧柔聲說道,“讓我化去心結,也看清了很多事情。謝謝你。”

“那不算什麽。”沈若惜看著周少慧的麵容,忽然有些感觸地說道,“你去掉了眉宇間的那股憂愁,和如畫倒是越發地像了。”

一提及這個失蹤許多年的姐妹,周少慧的笑容一滯。她憂心地問道:“這麽多年了,如畫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嗎?”

“沒有。我派了很多人去找她,卻總是找不到。”沈若惜搖了搖頭。

“一定會找到的。母後,慧姨。”穆贏見兩位長輩都陷入了輕愁之中,連忙寬慰道,“母後不是說,朕和靈兒的婚約是畫姨給定下的嗎?也許,聽說朕大婚的消息,她會主動出現的。到時候,你們姐妹就可以重聚了。”

“但願吧。”沈若惜幽幽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