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贏兒,你們終於回來了?”昭太後一看到滿身泥濘的容王和穆贏,情緒激動的跑了上去,一邊一隻手各自拉著他們的手,竟然淚水漣漣。
“瞧你,真是婦道人家!”容王嘴裏雖然嗔怪,卻憐惜的擦了擦昭太後臉上的淚水。
“母後過多擔心了,我軍軍力強大,容王早就料到齊軍軍心散漫,再加薑毓求勝心切,必敗無疑。這不,你看,這麽快就得勝歸來了。”穆贏本想上前擁抱一下昭太後,安慰她一下,可是看到容王和母後如此親密,覺得有點尷尬,於是在邊上說了這麽一句。
他轉身看到靜靜站在邊上臉色掛著淚水的周少慧。
“慧姨,您也過來了?”穆贏上前拉著周慧姨的雙手,看著她壓抑而傷感的表情,心裏忽然辛酸不已。
“英兒,他,他,如何了?”周少慧看到穆贏,早就想上來問他了。可是礙於昭太後和容王在,所以隻好靜靜的焦急的站在邊上。
現在穆贏主動過來,她當然熬不住心中焦慮。
或許是母親的天性吧,當她一聽到薑毓下落不明後,那種牽掛和擔心就溢於言表。
“對不起,慧姨。”穆贏抬頭看著周少慧,黯然地說:“戰場上你死我活的,一時也照顧不到薑毓。我們是後來清理戰場,才從士兵的口中得知薑毓被他們追趕著掉下山崖。”
“昨晚一場暴雨,整個戰場泥濘不堪。齊國和我們的兵士,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幹淨的。山上有些地方部分塌方,一部分將士不幸被埋。我們跟他們雖然力量懸殊,凱旋歸來,卻也損失了不少兵士。”
“我知道您擔心他的安危,容王也知道無論薑毓是死是活,我們都需要給您一個交代。所以我們來時,已經安排巴格辛帶領將士務必找到他。所以你安心的回去休息一下。若有消息來報,我必定會第一時間去你那裏告知。”穆贏雙手溫情的抱了抱周少慧。
“既然事已如此,你還是先回清波殿吧。”沈若惜也勸慰周少慧。
雖然她跟薑毓未曾謀麵,但論字排輩也是她的親外甥,所以,從情字上來說,雖然薑毓先於自己不仁,沈若惜倒也不想至他於死地。
隻是戰場上刀劍不長眼,若最後結果薑毓真的死在她們晉國人的刀下,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秦嬤嬤扶著情緒低落驚魂未定的周少慧先自離開。
“東娘,趕緊派人給容王和晉王更衣。”周少慧剛離開視線,昭太後就趕緊吩咐東娘。
“謝母後。我想請求母後一件事情,待我等會換好衣服後,能否去牢房裏探望一下梓童郡主?我……”穆贏彎身請示昭太後。
昭太後對穆贏內心還是有點生氣,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次平定入侵又立了大功。趙靈兒的行為也沒有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想了想還是算了,於是和藹地對他說道:“去吧,母後知道你仁義,不讓你去探望你肯定心裏不安。隻是這次事情如此重大,關係到我們晉國王室子嗣的大事,你如此草率,是實在不該的。”
“隻是這次的事情,母後會跟容王商量,如何給你一個台階下,否則,勢必會成為某些人的話柄。”
“對不起,母後,兒臣真的並沒有考慮如此周全。當時隻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喜愛之人,暫時就算幫靈兒一個忙而已。結果被薑毓利用,讓晉國無辜遭此損失,真的是愧疚不已。兒臣特向母後和容王請罪,母後和容王受兒臣一拜。”穆贏說完就跪在地上。
容王示意昭太後上前扶起穆贏,他說:“贏兒,此事就算已過去了。也算是對你的一個教訓。為人君者,睿智為一,善良故為仁君,而毫無原則的善良並非一國之君該有的,為人君者,太過善良就是懦弱和愚蠢了,不能成大事,我們相信你是一時糊塗而已,希望你以此為戒。我跟你母後會速速商議,如何就梓潼公主之事,堵住眾人悠悠之口。”
“謝容王和母後。”穆贏此時才明白,自己的好心和仁義,確實不是聰明的舉止。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由母後好好善後才是上策,於是他就趕緊借換衣服之際,離開昭太後寢宮。
洗漱更衣吃飯後,他叫上林文卿,直奔關押趙靈兒的牢房。
獄頭一看晉王駕到,趕緊上來迎接,知道是來探望趙靈兒的,就徑直帶到她的牢房處。
因為昭太後特許,所以趙靈兒的牢房有床,有桌凳,幹淨整潔。
此時已是酉時時分,隻見桌子上飯菜依舊,趙靈兒卻坐在**,雪雁坐在床邊,相對無語,冷冷清清,看情景,晚飯肯定主仆兩個都沒有吃過。
“靈兒?”林文卿見此情景,不免辛酸,她輕聲叫道。
趙靈兒一驚,抬起頭來,一看是他們,趕忙下床,直接到了門口。
“文卿,文卿,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他怎麽樣了?怎麽樣了?”趙靈兒此時已不顧及任何顧忌,毫無避諱的焦急的直呼林文卿名氣。
她知道自己的背叛最對不起的就是林文卿和穆贏,一迭聲的對不起後,她的手伸到牢房的木條子外拉著林文卿的手,好像忘記了此時還有穆贏在邊上看著。
林文卿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穆贏,穆贏此時也正疑惑的看著趙靈兒。
畢竟在他看來,林文卿是男子,跟趙靈兒縱然是哥們相稱,也不該如此親密,手拉手的說話,畢竟男女有別。
趙靈兒跟薑毓未婚先孕,有失貞操,看她當時如此堅決的拒絕晉國和親,翹婚來找薑毓,因為懷有他的骨肉而聽他擺布,如今對薑毓又這麽牽掛擔心,對薑毓的那份感情和選擇自己倒是能理解。可是此刻她跟林文靖又如此親密,又口呼文靖為文卿,卻是為何,難道是趙靈兒傷心糊塗了?還是過於隨便?穆贏心中不免犯起低估。
“靈兒,我趕緊過來,就是知道你這兩天必定寢食難安。”林文卿感到趙靈兒的手竟然發抖的厲害,也管不了那麽多,兩手緊緊握著趙靈兒的手,想給她一股力量。
雖然她也氣憤趙靈兒通敵薑毓,背叛她們,可是,今天回來路上,想起薑毓或許已經死無全屍,想起為他做了全部犧牲的趙靈兒,或許同是女兒身,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原諒了趙靈兒。
問世間情為何物,或許就是如此的生死相許吧。
隻是可惜,癡情女偏逢薄情郎啊!
想想還不如告訴她事情,讓她死了這條心為好。
所以她緊握趙靈兒的手,實話實說道:“靈兒,昨天晚上和早上,我們跟齊國兵士兩軍相戰,齊軍畢竟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暴雨襲來,山路泥濘,晉國容族兵力善於山上作戰,薑毓理智全失,太過輕敵,結果我們雖然也損失不少兵力,卻一舉作戰消滅了他們。”
“消滅?全死了嗎?那,那他呢?”她顫抖著問。
趙靈兒聽著林文卿說話,她本是和林文卿一個在牢房裏邊,一個在牢房外邊,隔著木條子手拉著手的,此時的她,臉色越來越白,雙手越來越是冰冷,竟然全身簌簌發抖起來,看她那樣子,好像隨時要滑溜到地上一般。
“褚英,快叫牢頭開門。”林文卿見狀,趕緊叫喚穆贏。
穆贏命令牢頭打開牢房大門,林文卿衝了進去,跟雪雁一起攙扶著趙靈兒躺到**。
趙靈兒躺在**一直拉著林文卿的手,眼睛直直的看著她,嘴唇顫抖著:“文卿,他也死了嗎?”
“靈兒,確切的說,我們並不能確定他的生死。因為我們回宮之前還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林文卿說:“不過,穆贏已經指派巴格辛帶人去搜尋,我想,再過幾個時辰,不管生死,應該會有消息報來。”
趙靈兒放開林文卿的手,兩眼空洞的望著屋頂,屋裏忽然靜的可怕,忽然趙靈兒輕輕的吐出幾個字:“可憐之人,必得可憐下場!”說完淚流滿麵。
穆贏和林文卿都知道她說的是薑毓的一生。
從出生到後來,他都無從選擇,到後來有能力選擇之時,卻已成可恨之人。
折騰到最後,卻可能是跟自己最親的人殺個你死我活,客死異鄉。
真正是個可憐之人。
“晉王,請求你轉告太後,靈兒犯下滔天罪行,請求賜我一死,於他合葬吧,也算是成全我們一家三口生不能一個屋簷下生活,死後也能互相照顧。靈兒求你了。”忽然趙靈兒起身下地,噗通跪在穆贏前麵。
林文卿和穆贏真料不到趙靈兒竟然會如此深情,對一個處處利用她的男人如此忠貞不一,不禁唏噓,又感動又心酸。
穆贏扶起她說:“靈兒,母後雖然對此事極為憤怒,但是母後必定是非分明,不會過於為難你。你安心養胎吧。”
“不,你誤會了,靈兒是真的希望跟隨他到另一個世界。他是個可憐之人,我注定今後也是個可憐之人,腹中寶寶也是孤苦之人,三個可憐的人,還不如在一個地方,也可以有些許的溫暖。求晉王成全。”趙靈兒不僅不起身,還跪拜幾下,看她如此執意,穆贏不知道如何是好。
“郡主,郡主,雪雁求你別這樣!”昨天晚上到今天,雪雁一直暈乎乎的。她有點明白了全部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到趙靈兒如此決絕,不禁很是害怕和擔心,上前也跪在地上抱著趙靈兒竟失聲大哭起來。
“靈兒,你就別為難穆贏了。你應該知道他一直都是想幫你的,今天的結局都不是大家希望的。”林文卿無法麵對這種悲傷的場麵,滿眼含淚,上前扶起趙靈兒,說:“我們是你的朋友,雖然你背叛了我們,可是我們理解你的所作所為,所以此時才到此地來看你。可是,你不該如此衝動,做出這種選擇。麵對你腹中的寶寶,你於心何忍?無論結果如何,我和穆贏都會幫助你的。”
“對吧,穆贏?”林文卿轉頭用征詢的目光看著穆贏。
“這是當然!”穆贏堅定回答。
趙靈兒滿麵淚水地撇過頭去,一派心灰意冷的神色。林文卿急了,她抓住趙靈兒的手去撫摸她的肚子,說道:“靈兒,你好好感受一下這個孩子的心跳。他還沒睜眼看過這個人世,你有什麽資格為他決定是生還是死?”
孩子似乎也知道此時的情況,趙靈兒的肚子竟動了動。
“靈兒?”林文卿感受到孩子的動作,又驚又喜地望著趙靈兒。趙靈兒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失聲痛哭。聽到她的哭聲,林文卿籲了一口氣,知道總算不必擔心她會堅決尋死了。
“靈兒,一切都過去了。你別想太多。”穆贏也彎下腰,輕拍著趙靈兒的肩膀,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