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二人才攜手回到房中。

嬋兒靜靜地坐在榻上聽著容若講在圍場狩獵時的趣事與見聞,時而插上一兩句話,沒有纏綿之句,更無相思之語。

情深至此,那些已然不再重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實,有時侯,夫妻之情也應當是淡若水的。嬋兒曾對容若說,自己最喜歡的,莫過於唐代才女李冶的《八至》詩了:“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旁人解這首詩,道是夫妻之情,親時可以生死相許,反目成仇後卻又似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在嬋兒看來,卻遠遠不止如此,在她看來,至親至疏四字說的是夫妻二人應當有的生活狀態。無論風雨,始終有一人站立在你的身邊,在那平淡的日子裏相濡以沫。疏並不一定隻疏遠,還可以隻淡然,畢竟,濃情蜜意如煙花,絢爛但卻無法長久,想要相伴,還得要情如水般細水長流。參透了這些,他們二人一直都是這樣相處,平淡卻不失溫情,總有一絲綿綿不斷的情意在身邊蔓延。

傍晚時分,兩人一同去了明珠房中。明珠一改往日嚴肅,竟然同夫人一道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嬋兒好久,令嬋兒受寵若驚。進過晚膳,夫人又留著嬋兒說了些私房話,一直到了戌時許二人才攜手回房。

天色已晚,一彎新月靜靜地勾著屋簷,幽寧而又寂寞,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在那閃爍的群星之中若隱若現。嬋兒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口中輕輕地吟道:“晚妝欲罷,更把纖眉臨鏡畫。準待分明,和雨和煙兩不勝。莫教星替,守取團圓終必遂。此夜紅樓,天上人間一樣愁。”

容若吃了一驚:“這是我原先寫的詞啊!”

嬋兒輕輕一笑:“是啊,這不是寫新月的麽?今日夜空中正是弦月,就想到了這首詞。”

容若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腦子中到底裝了多上東西?額娘總是說讓你省省心,好好歇著,想必都是白說了……”

“我一直在歇著啊,什麽都沒幹……”

“還說什麽都沒幹,不是寫字就是製衣,現在有了身子,自然得好好休息。以後時間有的是,何必急於一時?”

嬋兒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微微地點了點

頭,又抬頭看了看月亮:“容若,今夜月亮雖不圓,但是卻也別有一番情致,作一首詞吧。”

容若眯著眼睛看著月亮,想了想,便開口吟道:“初八月,半鏡上青霄。斜倚畫闌嬌不語,暗移梅影過紅橋,裙帶北風飄。”

嬋兒一邊交口稱讚,容若哭笑不得:“你這不是王婆賣瓜麽?”

“本來就是很好嘛,所以我才會誇獎啊,若是作的不通,我又怎麽會違心呢?”

“反正總是你有理。”

“我本來就是有理……”

到了房中,玉兒便來伺候,嬋兒先讓她伺候容若更衣就寢,自己卻徑自走到書桌前麵提筆寫著什麽。容若跟過去一看,原來是在記錄自己白天所作的詞。他便說道:“嬋兒,不早了,別寫了,明日再寫不是一樣麽?”

“橫豎現在還不算晚,寫完了也就不記掛著了,你先去,我寫完就休息。”嬋兒手中的筆依然沒有停下來。

容若也沒有多說什麽,便轉身向裏屋走去,隻是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低聲道:“原本還想和你聯詞呢,看來你是沒有時間了,罷了罷了……”

嬋兒聽到後,頓時來了興趣:“容若,你說什麽?聯詞?”

容若回頭笑道:“是啊,聯詞就是我們二人來合作寫詞,一人一半,最後看誰作的最好。”

“好啊,我們聯詞好了。”

“那你先放下筆跟我進來,明日再寫那些。”容若說道。

嬋兒這次順從地放下了筆,跟著他進了屋。容若連忙吩咐玉兒將紙筆收了起來。

進屋之後,容若便歪在了床頭。嬋兒走過去推了推他道:“你不是說我們聯詞麽?”

“今日初八,明日便是九日了,明晚最應景了,還是明晚再聯吧。”容若笑著望著她。

“你詐我!”嬋兒瞪著他說道。

“沒有啊,我隻是邀你聯詞,又沒有說一定是現在,對不對?好了,反正也不早了,你乖乖地歇著,我明日便陪著你聯詞。”容若先是一臉無辜,接著便笑言相勸。

嬋兒無奈之極,但是知道他是為了自己著想,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嗔道:“就知道騙我,明日若是不

陪我聯詞,看我怎麽罰你!”

容若拉她坐在身邊:“是是是,明日一定陪你聯詞好不好?”說著便喚玉兒過來伺候著她更衣。

躺在**,嬋兒還是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還記得原來你說想要重陽節去登高,今年卻沒有辦法了。”

容若不禁失笑:“傻丫頭,這有什麽要緊的?今年你有喜,這才是大事,登高不登高的也不急於一時啊,明年我再帶你去不就成了嗎?別再東想西想的了,趕緊休息吧。”

嬋兒勉強咧了咧嘴,然後轉身將頭埋在了容若的懷裏。

第二日,本不應當是容若當值,但是由於皇上臨時召見,容若便與明珠一同進宮去了,等回來已經是申時了,因為是過節,容若便先帶著嬋兒去了明珠處,進過晚膳之後才回去。

回到房中,容若便走到窗邊逗弄著鸚鵡,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嬋兒在他麵前轉來轉去,他疑惑地問道:“嬋兒,你現在應該是好好坐下來歇歇,別總是站著,怪累的。”

嬋兒終於忍不住了:“你難道忘了昨晚說的話了?”

“昨晚說的話?什麽?”

嬋兒撅著嘴道:“明明昨天答應得好好的,說要陪著人家聯詞,現在卻忘到了腦後!”

容若見她如此,哈哈大笑,不忍心再逗她:“傻嬋兒,我怎麽會忘呢?逗你玩兒罷了!”

玉兒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笑著對嬋兒道:“主子,公子說聯詞要限時的,所以讓奴婢去取了幾炷香來。”

嬋兒不依地握著拳頭捶打了容若幾下,他連忙討饒:“好了好了,嬋兒,我錯了好不好,你小心些……”

就這樣又笑鬧了片刻,二人才開始聯詞。

首先兩人要各自在紙上麵寫出半闋詞,然後交換,並燃上一炷香,香燃盡之前,兩人都要續出手中的半闋詞,誰作得好,誰便是贏家。

嬋兒與容若一人站在書桌的一邊,沉思片刻,便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前半闋詞,然後交予對方手中,玉兒在一旁點燃了一炷香。

拿著手中的半闋詞,二人都開始思索,並沒有馬上下筆。知道半柱香燃盡,嬋兒才開始動筆,容若隨後也寫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