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月光灑在人間,落在了潔白的新雪上,銀光閃閃,格外耀眼。

城郊那一處安靜美好的梅林披霜帶雪,在無人問津的時光裏,舒展著,綻放著,高傲著。

紅梅映雪,溫酒一壺,杏花酒清冽的香氣,遠飄十裏。

林知晚坐在小火爐旁,將身上的披風拉緊,靠近著小火爐取暖。

她吸了吸鼻子,聞著這杏花酒的香氣,隻覺得饞人。

沒了花望舒那一壇桃花好酒,他們便從王府裏拿了一壇杏花酒。

“來這裏,不吃虧吧。”

江慕雲用樹枝撥拉著火爐裏的火星,偏頭笑看著林知晚。

林知晚摸摸鼻子,假裝忘記在府門口的扭捏姿態,笑的時候露出一排糯糯的牙齒,透著幾分驚喜。

“當然不虧了,跟著王爺,自然是有肉吃,有酒喝。”

吹捧江慕雲,林知晚是個中行家。

小火爐很旺,不一會兒杏花酒就咕嘟咕嘟起來,冒著一縷縷白煙。

趁著熱乎,兩人各自倒出了一杯酒。

一杯下肚,暖熱了心肺。

林知晚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通體舒暢,這邊又倒出來一杯,雙手捂著,暖暖手心。

江慕雲又滿飲了一杯酒,再次倒上,這便輕輕晃著,坐姿很是放鬆。

天邊是彎月如鉤,天地白茫茫一片,幾乎模糊了地平線。

望著這樣廣闊的景色,隻會令人心中**氣回腸,想把俗世凡塵那些雜事雜念全都拋諸腦後。

但是,不可以啊。

林知晚收回目光,她雙膝並攏,上半身都趴在膝蓋上,視線自然地落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上,微微抿笑。

“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夏天,我就能讓花家受到一次重擊!”

所有的線都埋好了,隻需要靜待時機。

林知晚的目光微微黯然,偏頭望向江慕雲,“隻不過,皇後母族張氏……還是得找機會。”

上一次利用林知綺,把張鴻朗的婚事攪得亂七八糟,讓張家暫時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最近也沒有什麽動作,張家人多勢眾,夾緊了尾巴做人,這麽長時間也該慢慢恢複元氣了。

對付張家,林知晚還沒有更好的主意。

她說了自己的想法,可江慕雲一句話也沒有回應,隻是一直含著幾分醉人的笑,望著她。

“咳……”林知晚輕咳兩聲,笑道:“那麽王爺,明年是不是要有什麽大計劃?如果方便的話,先告訴我,我好想想怎麽配合……”

話說完了,江慕雲還是那副痞痞的笑容,一雙眼眸含著笑意,微微彎起,怎麽看都像在勾引她。

沒想到,真的被林知晚猜中了——

“倒是有一個大計劃,需要晚晚你配合……”

江慕雲稍稍湊近她,刻意壓低的嗓音充滿了**,“本王計劃……娶你!”

……刹那間,天地間無比靜默,林知晚都聽不到火苗簇簇燃燒的聲音。

她懊惱得不行,這不是說著正經話,他怎麽又開始不正經了?

不對,這個敗類就沒有正經過!

腦子裏正想著,就眼見著這敗類輕輕閉眼,順勢湊近她,嘴唇馬上就要貼過來……

親吻,是眨眼間的事情。

然而,林知晚麵色一冷,及時將身子偏轉到一邊去,讓江慕雲撲了個空。

沒有親到芳澤,睜眼時隻看到了林知晚的側臉,嘴唇滑過她秀美芳香的長發。

她墨發間的香氣,令他心頭輕動,索吻失敗的遺憾更加強烈了。

安靜得都能聽到,披風甩過,撥落積雪的聲音。

耳邊是小火爐嗶嗶啵啵的響動聲,緊接著是林知晚那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

“王爺,這種話請不要再提起,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為王爺治病、賣命,隻希望能退婚換得自由身,希望能在這盛京城占得一席之地,不任人欺淩!”

江慕雲輕輕勾唇,笑容似有若無。

話有點重,林知晚的語氣稍稍軟下來,“我跟王爺說實話,王爺少年英姿,許多姑娘都趨之若鶩,我林知晚不喜歡招惹是非,不想招惹那麽多女人,所以……方才言語太過莽撞,還請王爺原諒……”

“是麽……”江慕雲發出了一個語氣詞,坐正了身子,滿飲了一杯杏花白。

他望向天邊月,笑意慵懶散漫,這張笑臉一向難辨喜怒,隻會讓人忐忑不安。

林知晚也後怕,她生怕激怒了這隻笑麵虎,後果不堪設想。

她低下頭,緩緩閉上雙眼,心中倍感無奈。

在她眼中,江慕雲比之那些女人,更不能招惹。

身份地位、相貌才華,怕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出第二個江慕雲。

沒有動過心嗎?林知晚敢說,沒有。

在她的克製之下,她跟江慕雲相處從不走心。

江慕雲太過優秀,身邊的女人和是非自然不斷,她想功成身退時,讓生活回歸簡單純樸,她不想讓自己的後半生,沉淪在無休止的爭鬥和算計之中。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江慕雲僅僅是個擁有好皮囊的繡花枕頭嗎?

不,他不是前世那個靠家族名聲吃飯的渣男張鴻朗。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有雄圖壯誌的男人,這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惜隱忍蟄伏數十年的狠人。

真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你就要做好隨時被他利用、隨時被他無情拋棄的準備。

可是她這一世,輸不起了。

她不願再像前世一樣,動情,傷心,傷身。

這一世,她要的是簡簡單單。

如果找不到一個能和她過簡單日子的男人,她寧願孑然一身……

……

說起來,丞相府老夫人是個有福之人,她的生辰就在過年前幾天。

別的且不提,林愈可是個大孝子,趕上老夫人六十五歲的壽辰,他遍邀權貴同僚,再丞相府熱熱鬧鬧地操辦了一場壽宴。

壽宴當天,丞相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禮物占了正廳的半間屋子。

對家裏人怎樣且不提,在外人眼中,林愈是位高權重的丞相,人人都想巴結著,有什麽好東西,自然要趁著這次機會送了。

從前於修遠不願與權貴們來往,但是他認了林知晚做孫女,老夫人的壽宴他再不來,也說不過去了,這便帶著全家老小都來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