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躲在小山包後麵,放眼望去,紫衣士兵們倒在地上的都數不過來。
軍醫們心痛不已,林知晚亦然,卻是召集了大家,有條不紊的下著指令,大家得了各自的任務,匍匐著前去救人。
匆忙之中,林知晚放眼望去,一眼就看到——
狼煙繚繞之間,在那戰場的中心,銀色的鎧甲反射著光芒,那金繡的披風在身後肆意張揚著,像是一條囂張的遊龍。
他騎著黑色的戰馬,在那一群北燕士兵之中尤為突出,但他遊刃有餘,對付這些人像玩似的。
能遠遠的看到他沒事,就好。
林知晚鬆了一口氣,目光一轉,卻也瞧見了在北燕的陣營之中,王答力坐在轎輦上,像是勝券在握的霸王,冷眼旁觀著局勢。
同樣身為主帥,江慕雲還需要親力親為,用雙手開創基業,而王答力憑著這十萬兵馬,就可以輕鬆很多。
兩相對比,南越勢弱不少。
好在有江慕雲帶頭,士氣大作,彌補了在人數上的虧空。
北燕仗著人多,來車輪戰也能把南越耗死。
林知晚便加快速度,趕緊救治這些傷兵,如若是傷得不重,稍微包紮一下,輕傷不下火線,還可以抵擋一下。
來之前,林知晚就去馮瀅那裏,找了一身紫色的女裝換上。
馮瀅的衣裳大多緊身,如同男子打扮似的,穿上也很方便行動。
這一次來沒有帶葉子,林知晚說她幫不上什麽忙,就在虎嘯營做好飯等她們回來就行。
最主要的是,林知晚動了惻隱之心,畢竟是上戰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還,不想讓年紀尚輕的葉子,也賠了性命。
當然了,這些話她沒有說。
繚繞的煙霧,恰好可以打掩護,林知晚貓著腰穿梭在戰場上,遇到了傷的太重挪不動傷兵的時候,她就趴在地上給傷兵上藥。
樊南一直緊隨其後,寸步不敢離。
幸好有樊南在,就有那種眼尖的北燕士兵瞧見了林知晚,轉頭就砍上來,樊南一腳踹飛老遠。
樊南也不戀戰,隻是防禦,並不主動進攻,他知道此行的任務是保護林知晚,而非大戰四方。
林知晚帶著軍醫隊伍,忙了整整一夜。
直到深夜停戰休息,她帶著軍醫們仍然在不停地找傷兵,敷藥救治。
士兵們支撐不住,隨意躺在地上、山包上小睡,她也躺在小山包上,和其他士兵們一樣,累癱在那裏。
有好幾次,林知晚一抬眼就能看到江慕雲的身影,卻見他正在低頭,跟大家做著戰略部署。
他們之間,隔著成百上千的傷兵,林知晚每走一步,都要救一個人,實在是太忙,感覺江慕雲就在眼前,卻一句話都說不上。
林知晚什麽都不問,隻是一味地低著頭,清理傷口,上藥,全神貫注的在做救援這件事。
至於傷亡多少,戰況如何,那是江慕雲該操心的,她能做好她該做的,就是幫江慕雲最大的忙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林知晚感覺渾身酸痛,四肢都快要分離了。
一聲炮火炸響,讓她驚醒。
又開戰了。
林知晚單手撐著地麵要起身,卻又無力地跌坐下去。
別的軍醫忙得差不多,在士兵們的保護下,怎麽也睡了兩個時辰,而她隻睡了一個時辰,就被這炮火聲吵醒,一整夜的忙碌,耗光了她的體力。
她從藥箱中拿出了葉子給她帶上的幹糧,食不知味的吃光,補充了體力之後,雙手強撐在地上,因為總是匍匐前進,站起來時雙腿還在顫抖,險些摔倒。
樊南及時扶住了她,皺起雙眉,終是忍不住道:“郡主,再休息會兒。”
直到昨天,樊南仍然覺得林知晚很討厭。
從前在盛京就很矯情,當時看到林知晚做的種種,樊南還認定,王爺把這種女人娶回來,這個後院怕是要亂。
可是昨天,他親眼瞧見,士兵們拚了命的打敵人,林知晚也拚了命的在救人。
嬌生慣養……毒婦……那些用來形容林知晚的詞,在他的心中一個個消失,他甚至希望,林知晚能自私一點,偷點懶……
撥雲見日,陽光穿破厚厚的雲層和濃煙,照射在大地上,照亮了林知晚那弄髒了的臉龐上,也映得她一雙眼眸澄亮澄亮的,笑得彎彎。
“我還可以。”
說罷,她轉身走向最近的傷兵,開始了這漫長難熬的一天。
耳邊是廝殺呐喊聲,沒有一刻是安寧的,林知晚幾乎隻能看到眼前的傷患,再無其他。
剛給傷兵敷了藥,她站起身來,眼前一片白,恍惚間她身體發軟,跪倒在地。
“小心!”
樊南低喊了一聲,忙去扶她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樊南很是焦急,本就是違背了江慕雲的命令,萬一林知晚再出個好歹,他該怎麽交代。
知道樊南著急,林知晚擺擺手,隨後扶額,“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坐在那裏休息著,她翻著藥箱,找到一些可以讓精神振奮的藥,喝了幾口水吞咽下去,強迫自己恢複體力。
看到林知晚這樣,樊南心中五味雜陳。
林知晚望向戰場,經過了昨天的惡戰,這片作為戰場的土地也被鮮血浸染,隨處望去都觸目驚心。
局勢愈發不容樂觀,南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北燕的損傷慘重,卻時不時的有新兵補充上來。
用車輪戰,耗都能把虎嘯營的兵力耗幹了!
這讓林知晚的心愈發地悶,急著尋找江慕雲的身影。
終於,在一群黃色士兵之中,發現了那騎在黑馬上的江慕雲。
遠遠望去,他的力氣依舊很大,揮舞著長槍,在這個戰場上如同屹立不倒的神。
江慕雲可以強撐著,這匹戰馬似乎透支了體力,一個北燕士兵動了歪心思,暗中橫起一刀,砍在了馬蹄上。
黑馬嘶鳴著,高高揚起前蹄,瘋了似的甩著身子。
江慕雲措手不及,從馬背上飛了下來。
別的北燕士兵早就將長刀插進了黑馬的身體,黑馬已經用不成了。
那些北燕士兵的眼睛,如同餓狼一般,死死盯著落在地上的江慕雲,團團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