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品格和信譽是長期積攢下來的,蕭澈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林知晚也相信,便去把房門關上,心中也升起一絲希望。

之前還打算托江鳳兮去找蕭澈,去打聽打聽江慕雲的消息,現在蕭澈自己就來了。

坐了下來,蕭澈斂眉凝神,說明了此行的來意。

“北燕上下,包括陛下,都十分相信諸薩巫師和他的通天之術,我總有種預感,這是皇後娘娘聯合著諸薩巫師,衝著你來的,無論是不是,你都提早做好防備。”

他將諸薩巫師之事告訴了林知晚,也毫不隱瞞自己心中的猜想,直言這是皇後下的套。

他並不怕林知晚去向皇後告發,因為這隻是他的猜想,如果林知晚真的去告狀,他便是誣陷皇後聲名的大罪。

可是他認為,林知晚不會做出那種事。

林知晚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我身困牢籠之中,任人宰割,如何能防備呢?”

見她這般表情,蕭澈並無同情,眼中是燦爛的笑容,篤定道:“你必定有自保的法子。”

林知晚挑眼看他,蕭澈這人永遠都笑得這樣溫暖,這樣有自信,仿佛他認定的事情,就從不會有錯似的。

看人看事的眼光太精準,如果去做壞人,必定是無人能與之匹敵的那種。

若是做壞人,可以壞的徹徹底底。

可是做好人,總是有太多羈絆,因此蕭澈總會有兩難的情況。

再怎麽說,人家是好意,林知晚笑:“謝謝提醒。”

話說回來,一個北燕的丞相,來好意提醒她一個南越人,說出去總覺得好笑。

“蕭大人,你助我一個南越人能脫身,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難不成就為了你在南越的時候,咱們那區區幾麵的交情?”林知晚笑問。

在南越的時候,他們的確見了幾麵,還和江慕雲三人聯合起來,整治了冒充張緲渺的林知弦。

但那些交情也太過淺薄,林知晚自問她還沒有那麽大的魅力,能輕易讓蕭澈這樣優秀的男人為她鞠躬盡瘁。

蕭澈的目光,像是一條康莊大道,永遠都能看得到光明和未來一般,笑道:“假若你在南越無足輕重,可若是南越有心想破壞兩國的和平,便可以輕易拿你做文章,你就成了兩國開戰的導火索。”

他頓了頓,望向窗外的青天,目光曠遠而深長,聲音很輕,話語卻很重。

“三國已經形成了鼎立之勢,但我隻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穩富足的過完他們的一生。”

的確是個很好的丞相,為的也不是小國,而是這個天下。

蕭何有些悠遊寡斷,北燕這一朝能強盛至今,大概這位蕭澈蕭丞相也功不可沒吧。

“蕭大人憂國憂民,我很欽佩。”林知晚讚許道。

蕭澈轉頭望她,從她的笑容中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便無奈一笑:“郡主怕是並不認同,有什麽高見,不如說來聽聽。”

林知晚輕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語氣輕鬆,像是玩笑一般。

“高見沒有,隻是想起千百年來,前人用親身經曆流傳下來的經驗: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國並立的局勢已經不止一朝,三國邊境處為何重兵把守,草木皆兵,難道不是因為君王們早就不滿足於天下三分的局麵,都在蠢蠢欲動了嗎?若是大勢所趨,蕭大人又當如何自處?”

蕭澈那雙清明的眼眸中,微微有所動然,仿佛能從林知晚幾句玩笑話之中,看到了那戰火硝煙的崢嶸歲月,三國混戰,不知是幾載光陰,最後推翻舊的王朝,成為一個天下共主的新王朝……

隻是在這樣的光明到來之前,這天下將會經曆多少黑暗……蕭澈有點不敢想象。

“我不知道。”蕭澈神色憂鬱。

林知晚仍舊笑著,卻很是平靜,“放在歲月的洪流之中,黑暗與光明的交替,這隻是很微小的一點,天下必定要經曆這樣的變革,才能邁上更好的未來,而我們也是曾經流血拚命的前人……蕭大人,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了,你該有所作為,去推動天下往更好的方向發展,而不是固步自封,死守著你期待的和平。”

她像是一個老友,在勸說著蕭澈。

在北燕王朝中,蕭澈自認為自己就是個很通透的人,甚至沒有人能說服他什麽,可這一次,他被林知晚的言論所震撼了。

蕭何、蕭駿和許多大臣曾說過,他們北燕要稱霸天下。

可蕭澈認為,他們都是野心勃勃的征服者,隻想著踏平天下,而不想著天下萬民的安危。

同樣是征服天下,可林知晚的出發點,卻令他深深折服。

天下分久必合,這是……逃避不了的大勢。

震驚之後,蕭澈望著林知晚,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歎笑著:“在南越時的你,和現在大不相同,那時你身為醫者,將每個人的性命看作天大,可眼前的你,卻像是……一位指點江山、大氣磅礴的王者。”

蕭澈也不覺得奇怪,他見林知晚第一麵起,就覺得這個姑娘充滿靈氣,後來見證了她的不凡,短短一年時間,她經曆了人世沉浮,心境更不同於凡人。

聽到蕭澈這樣的描述,林知晚唇角輕揚,心中生出一抹苦澀。

蕭澈不清楚,可她最明白自己。

她並非像是一位王者,她隻是像江慕雲。

從前她也主張和平,希望天下太平,百姓衣食無憂。

江慕雲和江逸雲爭辯時曾說過:既然你想救天下,救眾生,就該知道,得到皇位才是捷徑。

戰爭與和平,本就相互依存、又相互矛盾。

他期待和平,而且為了和平,也不會畏懼流血和犧牲。

為了撕破黑暗,讓那溫暖的光透進來,他會血戰到底。

日久天長的,她被江慕雲所影響著,從前那狹隘的和平論斷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

以至於現在,她活成了另一個江慕雲。

“笑談罷了,我能懂什麽,蕭大人別放在心上。”

林知晚一笑了之,隨即抬眸,乞求似的望向蕭澈,“蕭大人,我可以麻煩您一件事嗎?”

“郡主請講。”

“你知不知道,慕王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