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晚雙眼冒淚,心酸不已。
從小到大她看過那麽多古醫書,卻從未見過這種毒,這晚上試了那麽多次,卻怎麽也不能對症。
在營帳中苦苦研究,一進來這裏,就看到死掉的士兵堆成了山……
從未有一刻,她會恨自己知道的太少……
……
這當然是槿王他們的毒計。
得天大士真是個怪物,能做出來這種解不了的毒藥,大量的投入慕王隊伍要吃飯生存的溪水裏。
井水是活水,是從一條溪水裏流進來的。
江慕雲和林知晚應該料想不到,江槿雲他們會用這麽狠毒的方法,殘害南越人。
慕王的軍營上下亂成一團,將近三萬人中毒或死掉,正是最弱的時刻。
花文博和江槿雲絕不錯過這個好時機,立刻派人出兵,趁勢瘋狂攻打。
結果當然是不用想,慕王陣營損失慘重。
林知晚想破了腦袋,還是沒辦法。
這天夜裏,於修遠和江慕雲來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江慕雲滿眼心痛,見到疲憊又倔強堅持的林知晚,更是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晚晚,辛苦了。”
看到江慕雲好好的站在眼前,林知晚第一反應是:“你怎麽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快點回去,這裏我可以……”
江慕雲一把捉住她的手,“爺爺都說我好了,你累了,這裏交給我。”
林知晚看向於修遠,見於修遠點點頭,還說:“我已經給王爺祛了最後一次毒,他體內的毒性已經完全消失,沒事的。”
她這才放心下來,目光重新聚焦,看了看於修遠,又看看江慕雲,眼中的堅強一點點瓦解,化作脆弱。
她將頭靠在江慕雲的胸前,卸下全部堅強的偽裝,絕望的流淚。
“死了太多的人,我和梓薇救不了他們,是我沒用……”
江慕雲心疼的抱住她,望向營帳中那一具具往外運送的士兵屍體,打心眼裏為之心痛和難過。
“你做的很好了,接下來有我和爺爺在呢,都會好的……”
抱著林知晚哭了一會,江慕雲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她很快鎮定下來。
江慕雲擰眉,轉身望向身後一個個將領,立刻嚴肅起來。
“現在能上戰場的,還有多少人?”
吳靈均表情一滯,拱拳回道:“回王爺,隻有兩萬。”
其餘的,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中毒的,可謂是損失慘重。
江慕雲處變不驚,冷聲下令:“派人通知趙明,集合威虎寨隊伍。”
眾人眼中現出希望,散落在民間的威虎寨的散兵遊勇,集合起來,那可是近五萬人眾。
就是這個關鍵時刻,如果能添這麽多人來,那簡直是個大喜訊!
有了可以上陣打仗的士兵,頓時士氣大作,中毒的陰霾終於散了不少。
江慕雲沒時間待在這裏,他還需要跟眾將領去排兵布陣,便握了握林知晚的手,柔聲道。
“晚晚,這裏就交給你和爺爺了,如果沒辦法,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
作為主將,江慕雲不可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對林知晚說:你自私一點,危急時刻,先顧自己。
林知晚也聽明白了,可她擔心的卻不是自己。
“你真的恢複了嗎?就不能……派別人上陣?”
江慕雲捏了捏她的臉頰,淺淺一笑:“那你就不能待在慕王府,派其他軍醫過來就好了?”
林知晚一時語噎,沉默下來。
江慕雲輕歎一聲,望著林知晚。
“晚晚,為了那麽多人的希望和信任,你我都會衝在最前麵,我舍不得,也不會攔著你,你也是這樣,我們能做的,隻有保護好自己,繼續往前走。”
他們兩人,是這支隊伍的領頭人,是這些人的精神魂。
如果他們倆都退縮了,恐怕也沒有人敢衝鋒陷陣,拚盡全力撕破黑暗,隻為一個美好的黎明。
林知晚雙眼發酸,使勁點了點頭。
江慕雲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這便對於修遠點了下頭:“爺爺,您也辛苦了。”
說罷,他帶著一眾將領,離開了營帳。
召集了威虎寨的人馬,江慕雲就帶著這些熱血的勇士們,衝上了戰場。
戰場的傷兵一個接一個送回來,林知晚和於修遠帶領著軍醫隊伍,一邊研製劇毒的解藥,一邊救治著戰場的傷兵。
晝夜不歇,連眼睛都合不上。
季梓薇忙得團團轉,整整一天下來,她幾乎是哭著照顧那些傷兵的。
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什麽時候麵對過這麽多生與死的考驗?
關於井水的劇毒,全都交給於修遠去處理,林知晚則是負責救援從戰場下來的傷兵。
她給傷兵們處理傷口、包紮、用藥……
無數條性命在她手上被搶救的活過來,也有不計其數的傷兵,在她手上死去。
走到營帳外麵,林知晚累得快要直不起腰來。
一抬眼,淚水就模糊了視線。
放眼望去,白色望不到邊際,那是一塊塊白布遮蓋著的英勇壯士。
到後來,白布都不夠用。
裏麵仍然忙得熱火朝天,林知晚捂著眼睛,放空自己的腦袋,想要屏蔽裏麵的一切,想要逃離這個令她難過的地方。
她從小學醫,知道生老病死,實屬造化。
也曾在邊境的戰場上,見過殺人和死亡。
說起來,她的確比季梓薇多經曆過那麽一點。
但是,也隻是那麽一點。
無論是前世的於梁淺,還是今生的林知晚,這兩個身份全都是養在閨閣中的小姐,再厲害也隻是後院的爭鬥,哪裏見過這橫屍遍野?
林知晚怕了,她也和季梓薇一樣絕望。
她害怕看到屍體,她不想再讓這群善良又勇敢的好男兒死去。
傷兵還好說,她和軍醫們全都有辦法診治,哪怕是殘疾,也能保住性命。
可是那些中毒的士兵……爺爺也已經研究了一整天,卻沒有任何頭緒。
連爺爺都沒辦法,那些中了毒的士兵們,隻能是熬過一時是一時,等死的份兒了。
**從指縫間流淌下來,濕潤了她的手指。
“知晚……”
耳邊響起一道滄桑而沉重的聲音,林知晚抬起手背,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勉強一笑。
“爺爺,裏麵太悶了,我就想出來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