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一天,阿順依舊沒有帶回消息,沈夢初焦躁不安的時候,碧波苑裏闖進了一個人。
周姨娘不顧侍女的阻攔,哭著跪在了沈夢初麵前。
沈夢初驚得立刻去扶她:“姨娘這是做什麽?”
周姨娘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大小姐!求你救救小書,一定救救小書啊!”
看來是周姨娘的知道了周子書的情況,就跑來找沈夢初求救。
“我原也是書香世家,可家道中落,父親入獄,母親重病離世,就剩這一個弟弟。”
“小書從小就聰慧,念書也好,別的也好,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我到了這王府,過得也是自身難保的日子,是我沒用……”
“這麽多年,我幫不了他一絲一毫,反而時常讓他替我操心,是我沒用啊……”
周姨娘越說越傷心,情緒崩潰得支撐不住,就好像多年的委屈盡數哭出來了一樣。
說得沈夢初也心中酸澀:“姨娘,您知不知道,周子書他為什麽會去鄔巷呢?”
周姨娘默默點點頭:“我知道一些,他……他恐怕是為了家父的冤情……”
“冤情?”
“是……家父當年獲罪入獄,過了不久就死了,小書一直不能接受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明白。”
沈夢初不解:“覺得有冤情,可以去衙門鳴冤,為何要去鄔巷呢?”
周姨娘搖頭:“小書不是沒去過,可那個案子涉及太廣,線索又難查,沒人願意管……”
“我之前勸過小書好幾次,勸他放下,好好讀書,掙個功名,娶妻生子,可……”
“現在竟然還去了鄔巷,那個地方,去了哪還有活路……他,他這是要我這個做姐姐的命啊……”
周姨娘說著,情緒又逐漸崩潰,沈夢初倒是聽明白了。
原來周子書身上還有這麽多故事,他一個人,要賺錢,要讀書,要打工,還要伸冤。
怪不得他身上總有一種決絕的破碎感。
沈夢初覺得心口悶悶地難受,隻能勸道:“姨娘先別著急,我已經找人去找周子書了,是生是死,總會有個消息。”
周姨娘感激地點點頭,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頭是一些銀兩和首飾。
“這是我攢的銀錢,去鄔巷那地方找人,沒有銀錢肯定不行,我這不多,大小姐你先收著,我再去想辦法。”
沈夢初看著周姨娘局促的表情,輕輕握住她的手:“姨娘,你在王府過得辛苦,能攢下這些也不容易,周子書的情況雖緊急,但你終究還有沈越要考慮,你先收起來吧,若我真的能找到周子書,你再謝我也不遲。”
周姨娘聽了,明白沈夢初不會撒手不管,心裏更加感動,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送走了周姨娘,沈夢初覺得幹等也不是辦法,決定去求助秦昭。
秦昭聽了沈夢初的話,好看的眉頭擰在了一起:“你找了幽探?”
沈夢初隱去了自己巷子裏遇險的事,點點頭:“是。”
秦昭仿佛有點生氣:“初初,鄔巷的情況遠比你知道的更複雜,和幽探打交道更是危險。”
“我知道,可是周子書也不能不救啊……”
秦昭歎了口氣:“周子書青年才俊,是很可惜,但初初你要明白,他應該是已經死了。”
沈夢初對此有心理準備,應道:“我明白。”
秦昭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給我吧,周子書是大儒白先生的門生,鄔巷就算不在乎周子書,也要給白先生幾分薄麵,給個說法應該不難。”
沈夢初對鄔巷的了解每天都在加深,她不解道:“雲京城天子腳下,為何會允許鄔巷這種地方的存在,甚至很多人還談之色變,諱莫如深。”
秦昭明顯知道更多:“是,鄔巷勢力之大令人咋舌,偏偏朝廷也不管,容忍甚至默許他的存在,這聽起來是很荒唐。”
可秦昭話隻說到一半,沈夢初琢磨了一下,突然一個詭異的想法湧入腦海,驚得她渾身冰涼。
“朝廷能容許鄔巷為所欲為,是因為這鄔巷原本就是……”
“噓……”
沈夢初話沒說完,就被秦昭打斷,他輕輕搖了搖頭:“這也隻是我的猜測,鄔巷的事,祖父也從來不會對我說。”
“總之你不要再和幽探接觸,他們非常危險。”
沈夢初不解:“收錢辦事,危險在哪裏?”
“鄔巷是不會允許清白之人自由出入的,能自由出入還保持清白無罪的,隻有人寵。”
沈夢初聽了這個名字就感覺不適:“人寵?你是說……周子書他是人寵?”
對於人寵,秦昭也不願意和她多說,似乎怕髒了她的耳朵似的:“周子書看起來像是自願去做人寵,但世上有幾個人願意過這種非人的日子?”
“所以但凡人寵,大部分是被騙來的,而幹這騙人買賣的,就是幽探。”
沈夢初隻覺得口幹舌燥,後知後覺的恐懼蔓延全身,甚至臉色也蒼白了起來:“你是說,幽探會……把人誘拐進鄔巷?”
秦昭點點頭,看她神色,知道她是害怕了。
沈夢初很少露出這種害怕的神色,從秦昭遇見她,不論什麽情況,她好像總有辦法,總能從容處理各種問題。
眼下少見地脆弱,把秦昭的心化成了水一般,他克製地摸摸沈夢初的頭發,寬慰道:“別害怕,此事交給我,不要再和幽探接觸,不要在意給出去的銀錢,一切有我。”
沈夢初因為秦昭的這句“一切有我。”而逐漸平靜,她深呼吸幾口,擔憂道:“鄔巷如此危險,你若插手,會不會……”
“不會,初初不必擔心,”秦昭笑道:“他們還不敢。”
沈夢初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那我等你消息。”
“好,這幾天不要出門了,看好門戶。”
“嗯。”
秦昭派了秦府的馬車送沈夢初回去,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誰知道,當天晚上,事情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