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碧波苑,連蟲鳴鳥叫的聲音都沒有,今日值夜的喜鵲早已在小榻上睡著,沈夢初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到了半夜,沈夢初剛有一點睡意,忽然聽見屋子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立刻睜開眼睛,心跳得快了起來:“誰?喜鵲?”
沈夢初翻身下床,隻見喜鵲依舊安穩地睡在她床榻附近。
“喜鵲?”沈夢初輕聲叫她,喜鵲一點反應也沒有。
什麽情況?!
沈夢初撲上去抓住喜鵲的胳膊晃了晃,甚至伸手去談了一下她的呼吸。
人還活著,呼吸均勻,看起來隻是睡得很熟。
可喜鵲值夜一向警醒,怎麽會熟睡至此。
正思索了,沈夢初又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次聲音就來自她身後!
噗通、噗通。
漆黑的夜裏,她的心跳聲是這麽明顯,沈夢初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阿順,是你嗎?”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沈夢初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地轉身。
月色下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他有一副可以稱之為妖孽的長相,細長的丹鳳眼,嫣紅的嘴唇,蒼白的麵容。
他盯著沈夢初看了一會兒,方道:“郡主美人,我回來了。”
阿順一張口,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沈夢初滿臉滿身都是。
直到這一刻,沈夢初才確信,這是沒有戴著獠牙麵具的阿順。
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沈夢初大驚失色:“阿順,你怎麽了?”
“受了點傷嘛,不要緊。”阿順不在意地擦擦嘴角:“對不住啊,美人,弄髒你了。”
阿順伸出手,想替沈夢初擦擦臉上沾染的血跡,可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也滿是血跡,一猶豫又放下了。
一看他受傷,沈夢初腦子裏就隻剩下了處理傷口,連害怕也顧不得了。
他一麵扶著阿順坐下來,一麵開始查看他的傷,他的胳膊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又吐血,應該是有內傷。
沈夢初趕緊拿出手邊的藥材,開始給阿順簡單地消毒包紮:“怎麽會傷成這樣,你不是身手了得嗎?”
阿順微微皺著眉,饒有興趣地看著沈夢初給他處理傷口:“我嘛,輕功最好,所以跑掉了嘛。”
“郡主美人,你不知道,那地方真是有點危險的。”
沈夢初看著阿順鮮血淋漓的胳膊:“你確定隻是有點?”
阿順傷口吃痛,咧了咧嘴:“好嘛,挺危險的。”
“不過,為了不辜負你的期待,我找到周子書了。”
“是嗎?!他怎麽樣?!”
阿順眨眨眼睛:“這麽激動,他真是你小情郎嘛?”
沈夢初揚起手掌假裝要打,阿順立刻道:“別別別,是好消息,他還沒死。”
“真的?”
“嗯,”阿順點點頭:“不過離死也不遠了,他差不多被打得動也不能動,可腦子還很清醒,還能和別人論道呢。”
周子書天生缺少痛覺神經,他是被打死也不會覺得痛的人,清醒地看著自己的身子被打得殘破不堪。
這……
“可有機會把他帶出來?”
阿順嗤笑了一聲:“郡主美人,雖然我也很想賺你剩下的一千兩,可他在的那個地方,真偷不出來,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事。”
“什麽事?”
“周子書之所以出不來,是因為弄丟了腰牌,人寵沒有腰牌,就不能離開鄔巷,如果把他的腰牌還回去,他就能出來了,當然如果他還沒死的話。”
沈夢初聽明白了阿順的意思,他是說周子書身受重傷隨時會死。
“那怎麽才能還給他,你現在這個情況,還能再進去一趟嗎?”
阿順笑道:“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我發現有個地方,離周子書待的那個地方很近,可以說隻有一牆之隔,從那裏,或許有希望能把腰牌還給他,更重要的是,那地方不屬於鄔巷,百姓可以隨意行走。”
阿順的聲音仿佛帶著蠱惑性,沈夢初一聽就上頭了:“那咱們趕緊去。”
“現在嗎?”
沈夢初愣愣道:“周子書還等得到天亮嗎?”
阿順幾不可聞地勾了勾嘴角,連說話的語調都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現在也可以,跟我來吧。”
他站起身,靠近沈夢初:“勾住我的脖子。”
沈夢初下意識地伸手勾住他,下一秒,阿順環抱住沈夢初的腰,腳尖點地,飛身離開。
阿順沒撒謊,他的輕功極好,可不知是夜色太深還是怎麽,沈夢初總覺得腦子越來越混沌,除了能聽見阿順說話的聲音,其他的竟然漸漸聽不見了。
“郡主美人,我們到了。”
阿順把沈夢初帶到了一個小巷子裏,沈夢初覺得這地方非常眼熟,借著月光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不是……周子書住的地方嗎?”
沈夢初奇怪地去問阿順:“這地方和鄔巷有什麽關係?”
可走在她身後的阿順卻一直沒有回應。
“阿順?”
沈夢初隻覺得腦子越來越混沌,夜色越來越黑,甚至四周也漸漸看不見了。
他扭頭去看阿順,隻見不知何時,阿順重新戴上了他的獠牙麵具,銀色的麵具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令人恐懼的冷光,那青麵獠牙仿佛活了一般。
不對,不太對。
沈夢初使勁兒拍拍混沌的腦子,用牙齒用力咬破舌尖,疼痛傳入腦海,她恢複了一絲清明。
“不對!”
她輕呼一聲,忽然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走,走在她身邊的阿順又往前走了幾步,見她沒有跟上,便也轉過身來,青麵獠牙的麵具猶如惡鬼一般靜靜盯著她:“郡主美人,怎麽了?馬上就到了。”
“阿順,”沈夢粗攥緊拳頭,後退一步:“你不是受了重傷嗎?為何還能帶著我飛簷走壁至此。”
阿順靜默不說話。
“並且,你此刻行走自如,一點也不想受傷的樣子。你一直在騙我,是不是?”
阿順沒有回答,他隻站在沈夢初身邊擋住出去的路,人和獠牙麵具的對峙恐怖而漫長。
忽然吱呀一聲,周子書院子的門開了。
老婆婆站在門口,滿是褶皺的臉上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來了?怎麽這麽遲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