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齋飯與丁公子

寡淡的白粥,發黃的饅頭,一小碟皺巴巴的黃瓜鹹菜。

丁三托著腮幫子盯著眼前三樣唉聲歎氣,側臉去看隔桌與自己同姓的青衣公子,人家用小勺舀粥吃的斯斯文文的,看樣子對這清粥小菜還挺享受。

她扶額歎息,跟這“仙子”一般的人物比咱就得扔啊,人家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咱可是凡夫俗子,眼前的飯食半點兒油星都沒有,這和尚不吃葷咱可以理解,但也不至於不吃油吧?

撅撅嘴,四處張望,見一個小和尚正收拾碗筷,便擺手叫道:“小師傅!”小和尚聞言撂下碗筷跑過來,見是她便驚訝的叫道:“丁施主!”,隔桌的青衣公子抬眼看他,他衝著青衣公子尷尬的撓了撓頭,“月華公子,我叫的是這位丁施主。”

原來這公子叫丁月華,青衫淡淡,如月之華,這名字正襯這公子的氣質。

丁三摸了摸鼻子,仔細打量眼前的小和尚半晌,猛一拍大腿,“哦,原來你是慧明!”——慧明就是那天她和展昭去金龍寺查驗大師屍體時,哭的最凶的那個小和尚。

“正是,施主你有什麽事情麽?”慧明見她認出了自己,高興的問。

“慧明啊,咱們金龍寺怎麽說也是個大寺,這......”指了指眼前的清粥,“也太寡淡了吧......”

小和尚低著頭,半天不做聲,丁三偏臉湊到小和尚麵前,驚訝的發現小和尚的眼淚正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時之間便慌了手腳:“你別哭啊,我沒別的意思。”

小和尚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自從法海大師死了以後,寺中就一直吃這些。”

聽小和尚這麽說,她心裏也挺不是滋味兒,“原來你們是在悼念大師啊......”

“不是,是大師死了沒人做飯了。”小和尚的眼淚更洶湧了。

這小和尚還真實誠,丁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哭笑不得,“除了法海大師,就沒人會做飯了?”

“也不是,前幾日幾個師兄輪流下廚,那味道......吃得我們經都念不下去了,方丈也是辟穀數日,後來實在是撐不住了,才吃一些保守的食物。”慧明怯怯的答道。

“保守的食物”......看了看發黃的饅頭,丁三輕輕的歎了口氣,連個饅頭都蒸不好,可不是隻能喝粥吃鹹菜麽,瞅了一眼還在抹眼淚的慧明,無奈的問:“方便帶我去廚房麽?”

“方便啊,不過要去廚房幹嘛?”慧明眼角掛著淚珠,大眼睛衝著她眨巴眨巴的。

“笨啊,當然去做吃的啊!”丁三一記暴栗敲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腦殼上,慧明揉著腦袋呲牙咧嘴的帶著她去了廚房。

廚房中鍋碗瓢盆應有盡有,食材也是不少。丁三對著一堆食材摸下巴,這菜都挺新鮮,估計慧明這幾個大師兄每天也都在孜孜不倦的“試驗”。

看香菇挺肥,油菜心也綠油油的,弄個香菇菜心應該不錯,邊琢磨邊翻食材,意外的翻出了幾棵春筍,翹著嘴角心想,弄個油燜筍也挺好。

拿著選好的食材問慧明:“灶台在哪兒啊?”慧明指了指她身後,她向身後一望嘴角頓時一陣陣的抽搐,好家夥,一口鍋小盆地似的,那哪兒是鏟子啊,分明就是鐵鍬麽......她咽了口吐沫,衝慧明撇嘴:“有小灶麽?”

慧明抿著嘴皺著眉認真的想了一會兒,一錘手,“在那兒~”

順著慧明手指的方向,丁三看見一個黑不溜丟的小灶,上麵扣著一個大勺,還淒慘的掛著幾根稻草。

“好吧......”她無奈的挽起了袖子,準備清理灶台,瞄了一眼一旁發傻的慧明,衝挑好的菜一努嘴,“還不洗菜去!”慧明一聽,趕緊小跑過去打水洗菜。

這小灶好久沒用了,裏麵灶灰忒多,扒拉半天,弄得她灰頭土臉的,大勺也是刷了又刷,燒上了水。這邊收拾妥當了,慧明那邊也洗好了菜剝好了筍,大眼睛水汪汪的瞧著她一臉的期待。

她挑了挑眉,抄起一把分量不輕的菜刀,切去筍的老根,用刀背拍鬆,改成了段,隨後又把香菇去了蒂分了瓣,改好刀,這時鍋裏的水也開了,往開的水裏麵倒了少許油,隨即把油菜,香菇,筍依次焯了水。

慧明見她往開水裏倒油,十分好奇的問道:“丁施主,為什麽要在水裏麵放油啊?”丁三一邊忙活著一邊說:“往裏麵倒上點兒油是為了讓它保持色澤青亮,炒出來好看。你別看這炒青菜看似簡單,實際不然,老了發柴,生了沒味,所以這火候是關鍵,事先把青菜走水斷生既不用擔心不入味也不會怕炒老,正所謂是一舉兩得。”說著把焯好水的油菜過了遍涼水,葉白衝外規規矩矩的在盤上擺了個圓,自己這邊忙活,那邊也不讓慧明閑著,支使他剝蒜,切末。

鍋底倒了少許底油,待油溫七八成熱的時候丁三一抖手腕向鍋裏撒了一把蒜末,鏟子跟著翻了幾下煸出蒜香味,緊接著倒入香菇翻炒,放少許鹽,醬油,糖上色入味,又勾了個薄芡,出鍋後淋在擺好的油菜心上。

香菇菜心出了鍋,她刷了鍋緊接著又劈裏啪啦的炒了筍用醬油悶著。

一時間金龍寺的廚房香氣四溢,慧明也是擦著哈喇子盯著剛出鍋的香菇菜心,一臉欽佩的挑起了大拇哥,“丁施主,你可真了不起啊,這菜看樣子感覺比法海大師做的都好吃!”

“那是自然,咱上輩子可是個吃貨~”丁三得意的說。

“丁小兄弟不止廚藝了得,記憶也了得啊,上輩子的事兒都記得~”門外一個好聽的聲音打趣道。

回頭一看,展昭正倚在廚房門口,像是來了有一會兒了。

“展施主,你也過來了~”慧明衝他打了個招呼,視線重新移回到菜上。

“嗯,聞著味兒就過來了。”展昭心笑,這小和尚還挺活潑。

丁三皺了皺鼻子——這貓兒的鼻子比狗都靈。

估摸著這油燜筍時間差不多了,便掀開鍋蓋用鏟子翻了幾下,加鹽調味,撒了把白芝麻出鍋乘盤,還頗為細心的擦了盤沿兒濺上的湯汁。

“大功告成~”丁三雙手叉腰神氣的說道。

“那展某就不客氣了~”展昭也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筷子,伸手夾了一塊油燜筍放入口中,嘴角一勾,“唔......還湊合。”

丁三挺得意,對不遠處的慧明勾了勾手指,“過來吃啊,做的夠多~”

慧明點點頭,美滋滋的跑過來,拿了雙筷子正準備去夾菜,筷子卻在半空中頓了頓。

“怎麽了?”見慧明一臉的猶豫,她奇怪的問。

“我想給師父送去點兒,他老人家也好多天沒怎麽吃飯了,丁施主......”話還沒說完,丁三就笑嗬嗬的撥出一大盤菜遞給慧明,催促道:“快去吧~別讓他老人家再辟穀了~”

“哎~”慧明眼睛亮亮的應了一聲,端著菜傻嗬嗬的跑遠了。

丁三笑著點了點頭,這慧明還挺孝心。

“你還挺有愛心。”展昭熟門熟路的給自己盛了碗粥,拿了兩個饅頭,遞給丁三一個。丁三翹著嘴角,仰臉看他,“我也要喝粥。”展昭也沒向之前似的飛她白眼,把粥推給她,自己又顛顛兒去盛了一碗。丁三在他身後奸笑,嘿嘿,這就是吃人嘴短的好處。

展昭端粥回身,丁三趕緊收起奸笑,一本正經的問道:“展大人,你去石板路發現什麽沒?”

“沒什麽,挺正常。”展昭悶頭吃飯,眼也不抬。

丁三拄著下巴,有些失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件案子應該從何查起呢。

見她小臉皺巴巴的,展昭有些好笑,“這查案子是官府的事兒,你跟著著急什麽?”用筷子指了指她麵前的菜示意她先吃飯。

“法海大師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讓死的不明不白啊。”丁三撇嘴道。

“我去問過法如方丈,法海大師在遇害之前是否有什麽不同尋常的舉動。大師說......”展昭故意拖了個長長的調子。

“大師說什麽啊?”丁三又急又氣,這個時候還吊什麽胃口。

“嗯,這香菇菜心也不錯。”展昭沒搭她話茬,夾了一塊香菇。

他在那兒津津有味的吃著飯,半天都沒下文,丁三實在憋不住了晃著他的胳膊哀求道:“展大人......”那神情就跟受了委屈的大狗一樣。

展昭被她逗樂了,回道:“大師說,沒什麽。”

“切。”丁三沮喪的白了他一眼。

“不過大師說的另外一件事兒倒是讓我挺感興趣。”

“什麽事?”丁三又重新燃起了興趣。

“大師說,這一陣子,金龍寺鬧鬼,雖然他沒親眼見過,不過聽小和尚說,半夜總有女鬼的哭聲。”

“寺廟鬧鬼?還是個女鬼?這個說不通啊,是有人裝神弄鬼吧。”丁三眨眨眼。

“你還挺聰明。”展昭笑著看她。

她聽出了展昭語氣中的戲謔,也不惱,叼著饅頭去找勺喝粥,突然想起剛在飯堂斯斯文文喝粥的青衣公子,拿下嘴裏的饅頭,衝展昭擠眼:“展大人,你猜我看到誰了?”

展昭繼續吃飯,等著下文。

“是昨天在街上看見的那個青衣仙子,不過您可要失望了,那仙子是個男的。”丁三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展昭瞪了她一眼,不過也覺得有些意外。

“聽慧明說,那公子姓丁,叫丁月華。”丁三彎著嘴角想,這丁月華沒準兒跟咱還是親戚呢......

“哦,原來如此。”展昭心中了然。

“展大人認識他?”丁三挺驚訝。

“聽說過,玉簫劍客丁月華,丁莊三公子。”

“三公子?哈哈,那豈不是也叫丁三~”丁三笑的花枝亂顫。

展昭卻皺起了眉頭,這丁莊遠在鬆江府,也不知道這丁月華跑到汴京來金龍寺做什麽,這其中是否跟法海大師的死有關呢?

見他眉頭不展,丁三猜到他可能是因為丁月華的出現感到懷疑,便對展昭說道:“聽慧明說,這丁月華來了也有幾日了,是在法海大師遇害之後來的。”

展昭低頭若有所思。

“丁施主!”幾個大小和尚擠在門口,為首的是剛剛給方丈送飯的慧明。展昭和丁三驚訝的看著這一堆和尚莫名其妙。

“丁施主,方丈吃過您做的菜後連聲說好吃,就差把盤子都吃了,這不快到做晚飯的時間了,方丈讓我們師兄弟來跟您學手藝。”

丁三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訝的問:“我呀?”

眾和尚激動的兩眼冒星星,齊聲喊道:“拜托了!”

整個下午,丁三都在指揮著慧明師兄弟在廚房奮戰,喊得聲嘶力竭,大有“沙場秋點兵”的陣仗。天本來就熱,廚房灶火又旺,更是熱得厲害,流了一身的汗不說,衣服上還有老大一股子油煙味兒,還好展昭吃完飯就出去調查了,她一個人在屋裏,打了水,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這不剛出去倒洗澡水,現在正一身舒爽的端著盆顛顛兒往回走呢。

推門進屋,抄起臉盆架上的一塊幹帕子胡亂的擦著頭發。這長頭發好難打理,她從未有過留長發的經驗,不會規規矩矩的束發,平時也隻是用繩子隨便綁一個馬尾,洗完了頭發更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了,隻能濕噠噠的散著......一邊碎碎念,一邊往自己的床鋪走,見桌子上有杯倒好的茶,而自己剛好渴的厲害,便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喝完,滿意的咂摸咂摸嘴後,覺得不對勁兒——茶水哪兒來的?自己沒倒過啊,難道是展昭回來了?

往對麵的床鋪瞄,就見展昭躺在**好像是睡著了,估摸著是自己出去倒水的功夫回來的。隔著紗帳,朦朦朧朧的見他身著青色的褻衣,丁三一邊兒的眉毛挑起——這貓兒看著一本正經,內衣卻穿的這麽豔麗,嘖嘖......

脫了外衣躺在**翻來覆去的琢磨——堂堂南俠睡覺會是什麽樣子,是*?還是跟咱一樣流著口水睡姿不雅?

越琢磨越好奇,最後實在按捺不住,便躡手躡腳的從**爬起,鬼鬼祟祟的走到對麵的床前決定一探究竟。

她弓著腰,貼在展昭床邊,輕聲的叫了一聲:“展大人?”

沒反應。

她又提高了音量粗聲粗氣的又叫了聲:“展大人!”

還是沒反應。

丁三心花怒放,原來堂堂南俠也不過如此,睡熟了防禦值這麽低,那豈不是要任自己宰割了~想到這兒,便搓著雙手,像個流氓似的奸笑著,“小美人兒,大爺來啦~”

她小心翼翼的撩起紗帳,悄悄的把頭探到床帳之中。

光線昏暗,一時之間也看不真照,朦朦朧朧的感覺**的人呼吸均勻,如玉般溫潤雅致。如此**的場景,讓丁三忍不住留下了口水——這皮膚,細膩紅潤,好像一把能掐出水來。

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掐,還沒靠近臉,**的人猛睜雙眼,一把叼住她的腕子順勢一擰,翻身將她壓到了身下,沉聲問:“你是何人!”

這一瞬間的變化讓她猝不及防,聞聲才發覺不對,這聲音清冷不似展昭,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人是那與她同姓的青衣公子丁月華!

“你怎麽在這兒!放開我!”丁三驚聲高呼。

聽她這麽說,丁月華皺了皺眉,也覺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識,而此時此人身著白色褻衣,一縷濕發垂在耳側,雙頰緋紅,眼睛圓圓的瞪著自己,讓他有些赧然。

“砰”的一聲,門被人一腳踹開,來人一身藍衫正是展昭,見丁三衣著單薄被丁月華壓在身下,頓時怒不可遏吼道:

“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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