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蟲蛀牙與現世仇
鄭衍平失蹤了。門窗上著鎖,他的行李也好好的放在屋子裏,但他那麽大個人卻憑空消失了。
“小玲,鄭老爺一直在屋裏待著沒有出去過麽?”展昭打量著並不大的竹屋,沒有發現什麽可容身之處。
“沒有,我一直在門口忙活,沒瞧見誰出來過。”小玲搔了搔頭,也挺納悶兒。
百草廬內的所有房間是位列東西兩邊兒的,中間有一條長廊直通門口,小玲在門口一坐相當於一夫當關,百草廬內若是有什麽人走動她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她若是沒瞧見,那鄭衍平一定沒有出來過,展昭覺得鄭衍平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
眾人的心頭也都籠上了陰霾,隻有章起武例外,他的臉上居然多出了一份坦然與解脫。
韓紹青自打認了丁三這個大侄女,視線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現在對於他來說,這兒死了多少人都跟他沒太大的關係,他隻想著怎麽跟大侄女回淩霄宮。
丁三一開始還能裝作沒瞧見韓紹青臉上的渴望,後來也實在是挨不住韓紹青過分殷切的眼神了,終於對他開了口:“韓宮主,這突然之間信息量太大了,您得容我消化消化不是?況且公孫先生待我不薄,此時此刻我更心急先生的安危。”
韓紹青聽她這麽說,悻悻的收回了鐳射線,一琢磨也是這麽個理兒,雪兒自從失憶後便一直在開封府住著,對開封府的感情自然是比自己這個做叔叔的深,促進叔侄的感情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想通後,他二話沒說放下了宮主的架子直奔山穀入口內力碎大石,章起武雖然嘴挺倔,人性還是不錯的,看韓紹青去開路,自己也沒落下去幫忙。
於是鄭衍平的屋子裏隻剩下丁三、白玉堂和展昭。
其實丁三的心很亂,自打韓紹青與她相認後便很亂。她之前住在開封府,無非就是為了肚子餓不著,頭上有片瓦,安身立命而已。如今,有人突然告知她,你是個大小姐的皮囊,而且家裏產業挺大。按理說,得了這麽大的倚她該高興,可她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她不想去淩霄宮,她寧願韓紹青從來沒見過她。她總感覺自己跟韓紹青很難在短時間內親切起來,即使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著自己。在開封府,那裏的人她都認識,後廚的張大爺、四大金剛、公孫先生、包大人還有正在鬧別扭的展小貓。
她想留在開封府,在那裏她結交了好朋友,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親情,她不想離開。可她心裏一直有個坎兒讓她不敢留戀一處,因為她知道自己並不是淩雪兒,也不屬於這裏。莫名其妙的穿越而來,她怕自己再莫名其妙的穿越回去,與這些人相處越久,羈絆便越深,她承受不了這些失去。
是不是真的應該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當斷則斷呢?
“這是什麽?”白玉堂指著櫃子下壓著的一條斷痕。
丁三甩了甩頭,丟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蹲下去瞧。櫃子下,竹地板被人割透了。她仰臉瞧白玉堂,白玉堂眉毛一挑,沒費多大力就把櫃子挪開,挪開後,櫃子下麵是一個被割開的圓形,推開那塊竹板,一個直通地板下的洞呈現在眼前。這百草廬架空地麵有一米,從地板下可以直接逃出百草廬。
展昭皺了皺眉,仔細的檢查鄭衍平留下的包裹,果然商人隨身攜帶的匕首不見了,銀票也不見了,鄭衍平是自己跑的。
“他是不是察覺到什麽了?”丁三歎了口氣。
“很難說啊,但感覺他像是在山穀中躲起來了,知道咱們早晚會將路開出來,倒時候安全了他再出現。”白玉堂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倒是不著急了。
“他倒是雞賊。”丁三覺得有些感慨,她想起了沈大成,他當時也懷揣著這個心思,末了還是讓人給料理了,這人怎麽總喜歡自作聰明呢,作死沒得破。
“公子,要吃飯麽?”小玲探頭探腦的進來詢問著。
“吃,我去幫你罷。”丁三被韓紹青攪得煩得慌,想做點兒什麽分散下注意力。她和小玲來到小院中,飯菜早已做好在鍋中,就差盛出來了。
丁三剛拿起飯鏟就被小玲奪了去,“哪兒用得著公子,我來就好了。”
丁三笑了笑拿回了飯鏟,“盛個飯而已,誰不都是一樣。”
小玲臉紅了紅,“公子,你和公孫先生一樣,都那麽隨和。”
“沒什麽,不都是人麽。”丁三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小玲絮叨些家長裏短。
“若昏迷的是別人,公孫先生一定能治好的。”小玲突然歎了口氣,說了這麽一句。
丁三心裏也有點兒不好受,不過還是淡淡一笑,“你怎麽知道?”
“我瞧見過先生的厲害,項老爺來的時候牙痛的臉腫起來老高,公孫先生說他的牙是被蛀了個大洞,給項老爺紮了幾針又從牙裏麵拔出了一些東西,項老爺的臉就不腫了,牙也不疼了,最後先生還特有意思的把項老爺牙上的洞給補上了。”小玲眉飛色舞的講著。
“項老爺?”丁三皺眉。
“哦,就是之前來過又被小廝叫走的項斯項老爺,好像沈大夫和呂大夫也認識呢。”小玲歪著頭想了想。
沈大成和呂正認識項斯,那鄭衍平和章起武對這個人應該也是熟悉的。這幾個人受邀前來藥王穀,再加上山穀通道崩壞的時機......丁三的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她撂下飯鏟飛奔回百草廬找到了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激動的對二人說:“幫個忙!”
“幫什麽忙?”白玉堂被她嚇了一跳,展昭也疑惑的看著她,沒說話。
“掘墳!”丁三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火花。
夜深了,聽了聽周圍沒什麽動靜,章起武才下了床穿戴整齊。他拉開房門的手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拉開了那扇門走出了百草廬。
藥王穀夜裏比白天更陰冷,章起武感覺骨頭縫像是被刮著般的疼,他打了個哆嗦漫無目的地向竹林深處走著。
“你倒是個實誠的,知道自己送上門來。”章起武的身後,一個聲音比這天氣還陰冷。
章起武停住了腳步,自嘲的笑了笑,“該來的總該會來的,我也隻是趕早不趕晚罷了。”
“也對,有些事兒是一輩子的,早點兒了斷也少受些折磨。”身後的人嗤笑道。
“鄭衍平已經死了?”章起武歎了口氣,他知道這句話問了也白問。
“沒錯,活活燒死的,還滿意麽?”那人很得意自己的傑作。
章起武回過頭,看著眼前的人苦笑,“真的是你。”
“你猜的沒錯,不過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那個人好奇的問。
“盡管你易了容,可是有些相似的習慣是改不掉的,畢竟曾經相處了那麽久......”
“你閉嘴!相處了那麽久,待你們如親兄弟般,你們居然做出了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那人突然憤怒起來,臉上猙獰的恐怖。
“沒錯,十年了,我一直施醫贈藥妄圖彌補當年的過錯,可還是無法原諒自己,此刻正是解脫之際,你來吧。”章起武閉上了眼睛。
“彌補,七條無辜的人命是你彌補就能活過來的麽,不過念你多年行善積德,你自己了斷吧!”那個人將一把匕首扔到了章起武腳下。
章起武緩緩的睜開眼,低頭凝視的地上的那把匕首,彎腰撿了起來,看著眼前人,很真誠的一笑:“多謝!”說完雙手握緊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向小腹。
“鐺!”
匕首被一股大力彈開脫離了章起武的控製,章起武難以置信的看著遠處的匕首,對麵的那個人見此變化臉上是變顏變色,剛準備跑,一個聲音便在他耳邊冷冷的響起:“別動。”
展昭的巨闕正架在那個人的脖子上,白玉堂從對麵出來將那把匕首踢開了好遠。丁三高高的挑著燈籠照在了那個人的臉上,看清後心裏感慨,看來跟著章起武真是跟對了。
那人便是吳清源。
吳清源被近距離的燈籠晃得眯起了眼,丁三不好意思的拿下了燈籠。
“果然是你!”白玉堂走向吳清源,揭下了他的人皮麵具。麵具下麵是一張清秀的臉。
“你們怎麽知道是我?”吳清源自認為計劃的天衣無縫,沒料想最後關頭卻被人發現了。
“你頭一個燒死的是早就被你殺了的項斯,盡管你把屍體燒的他爹也不認識了,但項斯有蛀牙,牙是燒不掉的,看看牙上有沒有洞就知道了。”丁三也為他感到有點兒遺憾,若是沒有蛀牙這茬,估計他就成功了,“你從一開始把自己擇出來就為了方便行動,誰都不會防備和懷疑一個死人的,你那個青皮竹筒也是為了存放助燃物的吧,那東西必須隔絕空氣放在水中保存,你那個大水壺就是最好的選擇。”
“沒想到你還知道涇溲。”吳清源笑道。
丁三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啥,不過據她猜測應該是這哥們兒給白磷起的名。
“你這麽著急的炸毀山穀,接連不斷的殺人,是因為沒想到官府的人來了吧。因為展大人辦案無數,自然會知道那個三指狂魔,所以你才印了那麽個掌印。”丁三說道。
“是啊,如果你們不來,我會慢慢的折磨他們,讓他們吃各種草藥,再活活燒死。”吳清源冷眼看著章起武。
章起武望著吳清源的臉,悲從心來,對展昭哀求道:“展大人,您放了他吧,真凶是我才對。”
“真凶是你?”丁三驚訝的看著他。
“沒錯。”章起武堅定的說,“確切的說,是我們。”
“你們?”丁三有點兒鬧不清楚了,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吳清源,怎麽又跑出來一夥兒人?
“沒錯,項斯,沈大成,呂正,鄭衍平和我,我們都是凶手。”章起武痛苦的說。
丁三瞧了瞧吳清源,吳清源正用憎恨的目光瞧著章起武,她有點兒蒙圈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十年前,藥王穀並非現在這個樣子,有好多珍稀的草藥,和很多醫術高明的人,我們五個慕名前來,當時沈大成不小心被蠍子蟄傷,中毒很深,幸好一個穀中的醫者救了他,見我們五人無處落腳,便招待了我們,那人便是薑遠道。”
“薑遠道?!公孫先生的朋友?”丁三挺驚訝。
“薑遠道家世代住在這藥王穀,對這裏很熟悉,為我們介紹了好多種草藥也教會我們不曾學過的醫術,一次閑聊他提起了《百草經》這樣一本書,說上麵有一些可能很常見的草藥,但是別人卻不知道那些特殊的用法,那些用法很神奇,有的甚至能起死回生。當天晚上我們五個便睡不著覺了,被他這番話說活了心思,雖然這本書可能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們可以嚐試的創造這樣一本書。於是噩夢便這樣開始了。”
章起武懊悔的歎了一口氣,“呂正提議我們可以找一些病入膏肓的病人,多試一些不同的草藥,看看這些東西在人的身上會有什麽變化,這樣我們便可以把這些藥不同尋常的藥性記錄下來,形成屬於我們的《百草經》。”
“*實驗?”丁三暗暗咋舌,沒想到這些人長得人摸狗樣的,幹的還真是豬狗不如的勾當。
“可以這麽說,竹林中的那六具石化的屍體,就是我們當初實驗的病人。我們盡量的背著薑遠道做這些實驗,然而還是被他發現了,他憤怒的要燒掉我們撰寫的那些草藥藥性,鄭衍平一激動,用椅子將他砸暈了。我們五個當時嚇壞了,如果這件事被宣揚出去,我們就要攤上官司,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就......”章起武低下了頭。
“你們就把他活活燒死了!”吳清源流著淚歇斯底裏的吼道。
丁三終於明白吳清源為什麽這麽執著於要將屍體燒成那個樣子了,原來當年薑遠道也是被燒死的,那麽這樣一來,吳清源是......
“我爹當年真心待你們,你們居然如此待他,我要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報應!”吳清源哭著說,“當年我陪娘回家省親,回來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著火的家和火中掙紮的爹,我娘當時就嚇病了,沒多久便隨爹去了,我看了爹留下的日記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們這幫畜生造成的!”
丁三聽吳清源這麽說也把一些矛盾點對上了,不過還有一點她不太清楚,“你為什麽要叫公孫先生還有韓宮主來呢?”
“叫先生來是有事相托,若先生醒著定會阻止我,我隻有讓先生昏迷,待事情結束後,再讓先生還醒......”
“怎麽讓先生醒過來?”吳清源還沒說完就被丁三打斷了,她現在最著急的還是公孫先生的身體。
“其實隻要把竹葉榨成汁喂給先生就行了。”吳清源說的很沒技術含量,不過這也是所有大夫都不會想到的。
“展大人,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他還是個孩子,你放他走罷!”章起武望著展昭淚流滿麵。
展昭正猶豫,吳清源突然掙開了展昭,以最快的速度奪過了丁三的燈籠,衝到了章起武的麵前抱緊了他將燈籠中蠟燭的火引向自己,“報了此仇我就沒想到活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糟了!他身上有白磷!”丁三突然想起這茬,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也不知道吳清源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白磷,蠟燭一點,他瞬間變成了火炬,被他抱緊的章起武似乎有意識的躲著撲火救人的展昭和白玉堂,他和吳清源一跑動,火燒的更快更旺了,皮肉焦糊的味道刺激著丁三的神經,竹林中被火光映得通紅。
最終,他們兩個人倒在了地上不動了。
丁三歎了口氣,似乎每個悲劇都是關於報應的。
按照吳清源所說的方法,公孫先生很快就醒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薑良呢?”
原來吳清源的原名叫薑良。丁三將吳清源的事情告訴了公孫先生,公孫先生怔了很久,最終歎了口氣,“傻孩子。”此事也就算翻篇了。
這回沒了危險,三位傳說合力碎大石速度奇快無比,山穀的通道很快便通了。
小玲給先生熬了一些小米粥,先生恢複了兩日,第三天眾人準備出穀。
“先生,我幫你背藥箱吧,你這身子骨......”丁三心疼公孫先生大病初愈,想替他分擔下。
結果先生大手一揮,攬過藥箱就背起來向外走,中氣十足的說,“沒事兒,你先生我身體倍兒棒,一口氣兒走回開封府都不費勁兒。”
就這麽著,公孫先生自個兒背著藥箱,丁三他們後頭跟著,一路上展昭冷著臉不與丁三說話,丁三也跟著別扭,就白玉堂一個人樂嗬嗬的沒話找話,一會兒瞅瞅展昭一會兒瞧瞧丁三,特別的嘚瑟。
快出穀了,公孫先生扁了扁嘴,突然停下了腳步,“我怎麽覺得這個藥箱有點兒不對勁兒呢......”
《黃帝內經》上說是噓噓.....
某東設定吳清源是從大量噓噓中得的白磷,所以瞎編了這麽個名字.....
想想吳清源煉噓噓的畫麵,為啥會那麽喜感呢:-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