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京城的雪停了。
容驚春是在傍晚醒來的,他轉了轉眼珠子,發覺身邊還躺著一個發熱源,側頭望去。
他都醒了,聞季冬這家夥還沒醒。
他不顧身上的疼痛翻身,用手肘撐起上半個身子,一隻手去搖晃聞季冬。
“聞季冬你醒醒,你別給老子睡死了。”
聽到動靜的許秧秧等人趕過來,準備開口讓他別晃,一直閉著眼睛的聞季冬開口了。
“春哥,再晃我就真的要死了。”聞季冬是被容驚春吵醒的,就這個動靜這個聲音,他再不醒怕是要出事。
他略微艱難地睜開眼睛,沒什麽血色的唇抿了抿,淺笑道:“我沒事。”
“草!”容驚春其實嚇壞了,當他看到聞季冬擋在自己麵前時,當他睜開眼睛看到聞季冬麵色蒼白還沒醒時。
聞季冬看到他眼眶泛紅,又努力笑了笑:“別罵。春哥,渴了。”
“渴了自己起來喝,還要我去倒水伺候你?”容驚春嘴上罵著,身子動了起來,偏偏他還睡在裏頭,出來都怕壓著人。
“四哥你老實躺著吧。”許秧秧扭頭,若榴已經倒好熱水過來,兩人都有。
一人拿著一杯,大口大口喝著,活像剛逃荒來似的。
“再倒兩杯。”容驚春吩咐道。
聞季冬喝完水,又睡了過去,容驚春的臉立馬臭了,他問妹妹:“大哥怎麽說?真沒事?”
“真沒事,季冬哥哥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你別再吵醒他了。”許秧秧說,“大哥說你受內傷也很嚴重,少動點怒,心情平靜點可以嗎?我親愛的四哥。”
容驚春笑了一下,答非所問:“聞季冬沒事就行。”
過一會後才想起太子殿下,“司徒君人呢?死了?”
“四哥你盼點人家好。”許秧秧斜他一眼,“在擦洗身子換衣裳,原本的衣裳都是血汙,你和季冬哥哥也得換,不然傷口要發炎好不了。”
“我沒事,聞季冬也不用你們操心,我待會給他弄。”
“你到底對自己受傷這件事有沒點數?”許秧秧雙手叉腰,“四哥我真的要生氣了!”
容驚春一看妹妹氣呼呼的樣子,多少有點慫了,“行行行,你說什麽是什麽。娘和姑母不知道我們受傷的事吧?”
“瞞著呢。”許秧秧撇嘴,轉身道,“我去看哥哥弄好沒。”
“回來。”容驚春高聲喊住,一時沒接上氣,咳嗽兩聲,“人家在換衣裳,你去看什麽看,回來。”
“你們也要換,我也不能在這。”許秧秧無奈道,“我不去找哥哥,我去賞賞雪總行吧?”
她出去。
趴著的雪狼一溜煙站起來。
許秧秧摸摸它的腦袋,“我們去堆雪人,你負責把雪推過來,我負責搭,給你專門搭一個怎麽樣?”
“嗷嗚!”雪狼高興地吼一聲。
一狼一人開始堆雪人,雪狼確實在刨雪,刨成一堆一堆的。
許秧秧堆啊堆,一個大雪球,上麵堆一個小雪球,在小雪球上用手指畫出眼睛鼻子嘴巴就行,簡單得很。
總共十四個雪人,其中四個最大的,七個中等的,一個小的,外加兩個看不出來的雪球。
兩個純純的雪球,也分一大一小。
“好啦!大功告成!”許秧秧拍拍手,一眼掃過去,十分滿意。
身後傳來腳步聲,踩在清脆的雪裏。
許秧秧回頭:“哥哥。”
院子裏除去若榴和霜女兩人以外,其他奴婢都被擱在外麵,所以司徒君不必戴上麵具。
月白的衣裳,幾乎要和雪景融在一塊,又區別於雪。
司徒君注意到她通紅的手,轉身進了屋子,許秧秧疑惑地歪了歪頭,直到再次看見哥哥來到自己麵前,手裏多出一個湯婆子。
“謝謝哥哥!你身上的傷感覺怎麽樣?”
“無事。”司徒君看向她堆出來的雪人,大概能猜出堆的都是誰,盡管除了大小其他都一樣。
容大將軍、平南郡主、容城竹一家三口、容泊呈、容輕澈、容驚春、司徒元鶴、容雨棠、許秧秧……
數到這,司徒君目光一頓。
多了一個。
他有個想法,走過去指著秧秧旁邊的雪人道:“我?”
“嗯!”許秧秧重重點頭。
司徒君無聲笑了一下,也就猜出剩下兩團看不清的雪球是誰了。
他指著大的,問:“雪狼?”
“嗯!”
又指著小的,“鷹?”
“嗯嗯!”許秧秧扭頭去喊若榴,“誰說看不出來了!哥哥他就看出來了!”
若榴探出半個身子,無語道:“郡主,這裏麵又沒有我和霜女,我為什麽要看出來?”
酸溜溜的。
“馬上!”許秧秧將湯婆子往司徒君懷裏一扔,招呼上雪狼,決定再重新堆兩個。
司徒君把湯婆子塞回她手裏:“我來。”
“我來,你有傷,不能大幅度動作。”許秧秧把湯婆子還回去,兩人推來推去。
嘭一聲。
霜女抱著四個雪球丟在雪人許秧秧的後麵,疊了疊,再畫一畫,當麵堆出兩個雪人。
是兩個在背後守護主子的雪人。
“好了。”霜女說完轉身就走。
許秧秧:“……”
許秧秧笑了笑,開始一一和司徒君介紹,果然如他猜的一個不差。
“這就是我們的全家福!”許秧秧笑容燦爛。
司徒君並排站在她身側,側頭垂眸望去,小姑娘的鼻尖紅紅,眉眼彎彎,睫毛如同兩把小扇子,扇啊扇。
扇得司徒君心熱。
“秧秧。”
“嗯?”許秧秧側頭,仰頭望他。
司徒君還愣一下,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剛才將心裏話喚出來了。
“堆得很好。”司徒君不敢看她似一汪清泉的眼睛,總會抑製不住想飲一口。
他說:“應當叫畫師畫下來。”
“我會!”許秧秧又找來炭筆開始畫,不過在畫紙上她把雪人的臉畫上每個人的臉。
司徒君在每個雪人旁邊題上每個人的名字。
畫卷很長,打開更像是一個家譜。
“我想要這幅畫。”
“不行,這是我的。”許秧秧把它掛起來等晾幹,“不過我可以重新再給你畫一幅。”
司徒君眼睛重新亮起。
這是秧秧贈他的第二幅畫。
此畫名為《全家福》。
秧秧,這是你親口說的,你親手畫的,你隻能待在我身邊,永遠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