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想說的話都多,隻是容雨棠身子虛弱,靈魂剛入體尚還不穩,大家又體貼地早些退下。

許秧秧讓娘親好好休息,也走了。

隻留下司徒元鶴和兩個尚在繈褓的嬰兒,容雨棠逗著一雙兒女,說道:“像我們,也有些像秧秧,秧秧剛生下來也是這麽可愛,還會笑。”

司徒元鶴問她:“嘴裏還苦不苦?我給你拿了蜜餞。”

說著就拿一顆塞進她的嘴裏。

蜜餞入口,容雨棠笑著道:“現在一點不苦了。”

她仰頭,司徒元鶴就站在她麵前,依然高大威猛,隻是臉上多了皺紋,頭上多出許多白發。

在容雨棠心裏,甚至是眼中,大雲朝的離親王還是很俊俏。

她的眼裏星光熠熠。

“元鶴。”

司徒元鶴上前一步,將人按在懷裏,容雨棠順勢環上他的腰,腦袋也靠在他的腹上,垂眼望見**的兒女,兒女正朝著她笑。

“元鶴,我回來了。”

“嗯。”司徒元鶴的聲音沉沉的,悶悶的,容雨棠聽出一點哭腔。

她起身,望著果然再度紅了眼眶的男人,笑問:“害不害臊?”

自己的眼眶也泛起淚花。

“抱歉,害你擔心這麽久。”容雨棠靠進他的懷裏,晶瑩的淚珠一滴滴往下落。

司徒元鶴抱緊妻子,也哽咽著道歉:“抱歉,沒能讓你早點回來,也沒能出力,本王無用。”

“若是沒有秧秧……”他不敢想。

“固魂草難取吧?”容雨棠仰頭望著他黝黑的雙眼,“我不會再走了,我會留在你和孩子們身邊,直到老去。”

“真的?”司徒元鶴問。

容雨棠有些好笑,“真的。元鶴,那邊的我已經死了,遺體也被火化埋葬,我回去也沒身體鑽。”

“別走了。”司徒元鶴親一下她的額頭,不再是冰冰涼涼,而是溫熱的。

“元鶴,你不怕嗎?”

“怕什麽?”

“怕我隻是一個魂魄,我不是這裏的容雨棠。”

“我知道。”司徒元鶴說,“若不是你來,本王此生便無妻,更不要說三個子女。”

他輕輕抬起妻子的下巴,溫柔地含住。

……

許秧秧出了爹娘的院子遲遲不走,她還想再等一會,再等等看。

直到院子裏的燈早早熄滅,爹娘和弟妹們相擁睡去。

沒有再傳來什麽變故。

許秧秧笑了笑。

“娘親不會再走了。”她輕喃。

“你呢?”司徒君也沒走,一直束手陪在一旁,秧秧望著院裏,他望著秧秧,“你會走嗎?”

司徒君知道了,許秧秧並不意外,畢竟上次他親耳聽到一點。

“我不會。”許秧秧說,“之前動不動就昏睡,正是因為食用固魂草,而且……我在那邊死了才過來的,娘親和我不一樣,不過現在一樣了。”

聽到她已經死過一回,司徒君抿了抿唇,還是沒忍住問出心中所想。

“你在那邊發生了什麽?可是跟在許府一樣,遭人欺負去世?”

許秧秧搖頭,兩人並排走進夜色裏,司徒君提著一盞燈籠。

“我是病逝。”

“何病?”

“心髒病。”許秧秧見他實在擔心,笑著說,“你放心,在這邊沒有,你擔心的事並不會發生。”

司徒君長舒一口氣。

兩人來到院門口,若榴從裏麵把門打開,高高興興道:“郡主,被窩都用湯婆子暖好了,快進來歇息。”

大病初愈,是需要好生修養。

司徒君卻舍不得,讓她好好休息的話遲遲也說不出口,眼睛裏的留念也快要藏不住了。

從姨母出事,到秧秧也跟著失血過多昏厥,再到如今醒來,他還未跟秧秧單獨待過片刻。

他望著容府的人摸秧秧的頭,望著容府的人擁抱、安慰秧秧,望著容驚春能坐在秧秧身邊陪伴……而他卻不能。

因遵循禮教而不能,心底嫉妒得快要發瘋,心頭也是酸澀得厲害。

這些天他的害怕和惶恐不安,他的輾轉反側也不比其他人少。

好不容易睡著,夢裏卻不見秧秧。

秧秧不入他的夢來。

“哥哥?”許秧秧看見他一直望自己,都望得出神了。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同我說?”

“嗯。”司徒君點頭。

許秧秧站好,笑著說:“那哥哥你說吧。”

她還是這麽乖巧。

也不再怕他。

司徒君難以抑製,腦子裏的理性再度被思念饞食,他上前一把將人按進懷裏。

許秧秧的腳尖被迫微微踮起,耳邊是怦怦的心跳聲,來自哥哥的胸腔。

院門口的若榴瞪大眼睛。

太子殿下占她家郡主便宜!

郡主你推開啊!

你怎麽不推開?

“咳!”若榴大聲咳嗽一下,結果郡主和太子殿下都無動於衷。

她家郡主還把手抬到太子殿下的背上,哄小孩似的輕輕拍著。

“這幾天嚇到你了。”許秧秧說,“不怕不怕。”

司徒君將人抱得更緊,幾乎要將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哥哥,我身上有傷。”

司徒君才鬆開一點,依然是將人抱在懷裏的姿勢,下巴抵著秧秧的頭頂。

“秧秧,我想替你守燈。”我想永遠守護你。

“不用。”許秧秧說,“我的燈我自己守,哥哥你不用操心這個,我的燈肯定不會熄的。”

“我知道,但我想替你守燈。”

“真不用。”

許秧秧說完,司徒君不再說話,隻有無盡的沉默。

她再度感覺到自己被抱緊幾分,力道控製在她傷口不會痛,卻也掙紮不開的程度。

如今近的距離,許秧秧除了察覺到火爐似的熱,動動身子時還感受到麵前之人異樣的反應。

好像是……

許秧秧僵住,喊他:“哥哥……”

異樣更異樣了。

“……”

兩人抱得太久了,若榴急得不行,又連續咳嗽兩聲後,許秧秧才把人推開。

沒廢什麽勁。

司徒君也知道得鬆開了,才會讓她推得這麽輕鬆。

“秧秧,距離你的及笄之日還有整整一月。”司徒君麵色平靜,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嗯。”許秧秧點頭,沒怎麽敢看對方的眼睛。

司徒君又繼續念叨:“一個月。”

“我知道。”許秧秧奇怪地望他一眼。

“那天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說。”司徒君抬手摸摸她的頭,不知怎的,手掌慢慢滑至秧秧的後腦勺,自己也彎下腰去,在秧秧的額頭印下一個吻。

蜻蜓點水般。

羽毛般的親吻。

許秧秧:“!”

若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