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棋領兵在陣前,柏青隨軍,為他出謀劃策。

說是兩國之戰,倒不如說是柏青和司徒君的師生之戰。

司徒君是柏青一手教大的學生,他對司徒君十分了解,這些年在太子府暗中藏身也沒閑著,對於北境大軍的將領們也有所熟悉,何況還和他們在戰場朝夕相處大半年,性子拿捏了,出兵的路數也就能琢磨出來。

不過凡事皆有兩麵性。

柏青了解司徒君,司徒君當然也了解自己的這位老師。

當然如何出兵北寒也不可能完全聽從於他,賀蘭棋也是個十分有想法的人。

兩軍打得焦灼。

薑還是老的辣,北寒勝的不多,但在柏青的謀劃下,每一次都能重創大雲。

容大將軍好幾次氣得原地打轉。

贏了又如何?

損失慘重。

這和輸有什麽區別。

北寒兵力不如他們,卻能把他們打成這樣,人人都覺得棘手啊。

容大將軍他們隱瞞了我方軍師到了敵方的事,但經過這幾次交手,有人隱隱約約看出來了。

“怎麽這麽像趙先生的路數?”下邊的將領看向太子。

趙先生可是太子的人。

司徒君的唇緊抿成一條線,他的心裏不僅裝著戰事,還有秧秧在北寒的情況。

他知道北寒困著秧秧的目的,北寒肯定不會為難秧秧,但是人不在他身邊,他的心就靜不下來。

對手又是他的老師。

老師不惜一切要父皇付出代價,這件事他已經不再別扭,他是太子,要以大雲將士百姓和疆土為先。

自然是不能退讓北寒一分,也不能在北寒麵前露怯。

但他也有私心。

或許老師的事有必要讓父皇知道,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錯事付出代價,尤其是為麵子而拒不承認錯誤之人。

司徒君轉身出了營帳。

雪狼跟在他身後,走在風雪中。

一人一狼找了個小土丘坐下,凝著四寒城的方向。

沒一會,身後傳來動靜。

“太子。”

“嶽父。”

自從他和秧秧成親以後,司徒君很少叫司徒元鶴為皇叔,多為嶽父,私下偶爾也會叫一聲爹,前提是要避著外人。

司徒元鶴坐到他身旁。

“沒信心?”

“不是。”司徒君說,“秧秧還在四寒城,孤的心不靜。秧秧答應孤的事也沒做到。”

“嗯?”

“秧秧根本沒有辦法逃回來。”司徒君的語氣聽著沉靜,實則在極力壓製。

司徒元鶴抬手拍拍他的肩,“要相信秧秧,她不是困在閨閣裏的女子,北境也是她的家,北境一帶她比誰都熟悉,霜女若榴也潛入北寒去了。”

“她在四寒城,四寒城如銅牆鐵壁。”

“那就早些攻到四寒城去。”

司徒君目光一沉:“早晚的事。”

風雪大了,兩人重新回到營帳,裏麵站著容大將軍和毓秀姑姑。

毓秀姑姑是剛來的。

她從懷裏拿出一卷小小的字條,解釋來曆:“隨著一支箭射進王府來的。”

司徒君伸手接過,緩緩打開字條。

……

四寒城。

玉奴低著頭匆匆穿過院子,進屋把房門關上,她立馬抬頭,一臉高興道:“太子妃!近兩戰都是我們贏了!”

許秧秧莞爾。

“不過,損失慘重。”玉奴一臉難過。

“兩方交戰死傷在所難免。”許秧秧也沒有多大的反應,繼續低頭繡東西。

繡的什麽玉奴看不懂。

瞧著就是用一針一針紮的,紮得密密麻麻,線用的也是粗線。

總之。

醜。

還梆硬。

“太子妃,您繡這個用來做什麽?”

“你猜。”

“做衣裳?”玉奴眉頭一蹙,“做衣裳太硬了,盔甲一般怎麽穿得?”

太子妃意味深長地瞧她一眼。

玉奴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許秧秧問她:“納過鞋墊嗎?”

玉奴點頭。

“我娘給我爹做的鞋子,鞋墊都是自己納的,這樣的鞋子才耐穿。”

“可納鞋墊的是粗麻線。”玉奴覺得這個不靠譜,她張了張唇,“太子妃,若真到那時候,讓玉奴替你去吧!世子身旁有一人善易容,玉奴的身形本就和太子妃有些像。”

許秧秧側頭望她:“終於再次聽你提起賀蘭辭了,下著雪,他天天在外邊放風箏給你看,你還是不肯見他?”

玉奴垂眸。

“太子妃誤會了,那風箏不是放給玉奴的,玉奴一個賤婢而已。”

“不是放給你,是放給誰?”

玉奴欲言又止。

太子妃,那是放給你的。

這話她不好說,世子要捂著這事,她得幫世子一塊捂著,有的事若是挑明,關係可能就僵了。

門外有人敲門。

玉奴轉身出去,是負責看守她們的士兵,士兵給她們帶來一句話。

“賀蘭世子今日就要前往陣前,你們有什麽缺的,我與你們傳話。”

“世子要出征了?”玉奴神情緊張,這種時候叫世子去,怕不是要世子去打頭陣,去送命?!

她急得不行,說了句稍等,回到屋裏把這事告知太子妃。

許秧秧眯了眯眼眸,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出去。

“麻煩你告訴世子,我們想和他見一麵。”

“不行。”士兵拒絕,“柏先生已經吩咐你們不得和賀蘭世子見麵。”

許秧秧不語。

趙伯伯防得真嚴實。

“麻煩轉告世子,我想要一幅溪上芍藥花開的畫。”

士兵皺眉,對她不客氣道:“休要耍什麽花招。”

轉身去傳話了。

賀蘭辭聽到後,當著眾人的麵畫了一幅簡易的溪上芍藥花開,讓他們檢查一翻後帶進去。

確實是一幅平淡無奇的畫。

但是秧秧不會平白無故要這樣一幅畫。

賀蘭辭一時也沒想明白,直到他騎著馬領著原本鎮守在四寒城的一隊大軍去前線時,經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城。

城中有一個小酒樓。

酒樓的牌匾下方,雕刻著一幅熟悉的畫。

溪上芍藥花開。

賀蘭辭叫停隊伍,借口下去打壺酒,去到掌櫃麵前,他四處打量一番,人少,瞧著生意慘淡的樣子。

“將軍?”掌櫃看他身穿盔甲,前方有戰事,便猜測是將軍。

賀蘭辭點一下頭,遞酒壺過去:“打滿。”

“將軍要咱們北寒的燒刀子,還是有自己想喝的美酒?”掌櫃的問他。

賀蘭辭眼珠子一轉:“有沒有能叫人相思的酒?”

掌櫃意味深長看他一眼:“相思酒?”

“嗯。”賀蘭辭點頭,“對了,我瞧你家牌匾左下角的那幅畫倒是好看,不過這溪流之上怎會開出芍藥花呢?”

掌櫃凝他片刻,忽地一笑:“將軍,我這就叫人給你打上叫人相思的酒,這酒並不能相思,相思的是人,我這兒替人打酒的姑娘個個叫人相思。”

簾後出來一人,身著北寒女子的布衣服飾。

抬眸間,兩人對視。

打酒的女子是若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