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裏。
一爐炭火燃得通紅,時不時會劈裏啪啦出一點火花,容大將軍和司徒元鶴坐在那烤火,旁邊還趴著雪狼。
雪狼靈敏,老遠聞見主人的味道便站起來。
容大將軍一看便說:“秧秧和太子來了。”
兩人抬頭,果真看見踩雪而來的兩人,隨安拿過太子的披風,玉奴也伺候著太子妃拿下披風。
“爹!舅舅!”許秧秧笑著喊一聲,扭頭對玉奴說,“你的世子如今是北寒新王,可高興?”
玉奴顯然已經從別處聽到了,並沒有驚訝,再聽到有人提起,她忍不住彎起唇角,由心道:“高興。”
“奴婢很替世子高興。”
以後世子就是北寒的王上,無人敢欺,也無人敢辱,不僅會見到父母陪伴身側,以後也不用再寄人籬下,曾經的那些苦日子也不會再來。
怎麽會不高興呢?
玉奴做夢都希望世子能過得好,哪怕不是王上,起碼也是位錦衣玉食百人伺候,有權有勢的世子爺。
許秧秧勾唇,想說賀蘭辭應該會很快來接你,又怕說出這個話了賀蘭辭卻遲遲不來,惹得玉奴日日等得煎熬。
她終是閉嘴,大步朝著家人過去。
許秧秧自然而然坐到司徒君的旁邊,膳房的人也陸陸續續上菜,先是一口熱鍋放在炭火上的三腳圈裏,再把掏空中間的木桌拚上,菜緊跟著上來。
最後一個菜上來,宋金枝也來了。
宋金枝把所有人拜了個遍,在她這位太子妃小友一句坐下後,她慢慢落座。
太子、太子妃、離親王、容大將軍……這但凡說出去都沒人敢信,她一個小小的節度使夫人,竟然和皇親國戚坐一桌!
宋金枝坐得端正。
一定要給他們留個好印象,都是人脈!
她以後可是要把兩個孩子都送到雲京去讀書的!
許秧秧看她整個人一本正經,吃飯說話都十分有禮,頓時斜了好幾眼過去。
宋金枝假裝沒看到,那叫一個規矩。
“噗!”許秧秧沒忍住笑出聲來,然後一不小心嗆到了。
宋金枝:“……”
笑就笑了,還能把自己嗆到。
她趕忙倒了茶推過去。
司徒君正給秧秧拍著背,茶來了就遞到秧秧唇邊。
許秧秧咕咚咕咚一口灌下去,看著緊張的爹和舅舅,氣還沒喘順就說沒關係,隻是不小心嗆到。
“你可長點心吧。”宋金枝說著又是一杯茶推過去。
許秧秧微笑。
你可少裝吧。
宋金枝也微笑。
我就裝。
其他三人怎麽看不出來?容大將軍笑嗬嗬道:“聽王爺說,卓夫人和我們秧秧關係很好嘛,不用拘禮不用拘禮,家宴而已。”
“多謝容大將軍。”宋金枝比年輕時圓滑多了,“是臣婦運氣好,能得太子妃青睞。”
說著還看一眼許秧秧,擠眉弄眼。
許秧秧:“……”
“你快吃吧,堵不上你的嘴。”許秧秧給她涮肉,“這可是你辛辛苦苦處理的,趕緊吃了。”
宋金枝笑容僵硬。
“多謝太子妃。”
“不必客氣,是本宮要多謝你領著雪狼往返雪雲山尋人。”
兩人倏地一笑。
許秧秧看她總算正常,便給爹和舅舅涮肉去,她當然也沒忘了哥哥。
“你把自己忘了。”司徒君涮肉進她碗裏。
許秧秧眨巴著明亮的眼睛:“沒有啊,這不是有哥哥?”
司徒君點一下她的額頭,一笑:“快吃。”
許秧秧乖乖吃了,還十分上道地說:“哥哥涮的就是好吃。”
容大將軍和宋金枝都沒眼看。
司徒元鶴看著女兒女婿關係好,心裏十分欣慰,一時間又想起家中的妻兒。
戰事歇停,北寒毫無威脅後,心裏自然就開始牽掛愛人和兒女。
“爹,現在戰事不緊,你給娘和弟弟妹妹寫信的話帶我一起,我也要給娘她們寫信。”許秧秧笑著。
司徒元鶴點頭:“待會就寫。”
容大將軍:“我也寫!這次可以給老二寫了,還是老二他們速度快啊,肯定能回家過除夕。”
西蠻早在一月前就遞了降書,從今往後對大雲天子俯首稱臣。
這一戰把西蠻是真真打怕了,也就剩下一些殘兵敗將,就算西蠻再有狼子野心,沒個三五十年是不可能了。
一戰不僅揚我大雲國威,保西關三五十年安定,還平安接回長公主。
皇上已經親封容泊呈為定西侯。
雲京城裏的驃騎將軍府建好還沒迎過一次主子,牌匾就從驃騎將軍府改成定西侯府了。
消息也是前兩天隨著來北境接管新城的官員口中得知。
與定西侯一同回京的還有長公主。
北有太子出征,西有長公主坐鎮,如今大雲整個皇室裏,就這兩位風頭最盛,也最得民心。
許秧秧現在提起容泊呈,眼睛格外亮堂,“二哥真是太厲害了!我們容家人真厲害!”
容大將軍笑容滿麵。
司徒君意味深長看一眼許秧秧。
哦豁!
成精的醋壇子又出現了。
許秧秧趕緊抱著司徒君的手臂說,“太子殿下最厲害!哥哥可是領兵擊退三國裏兵力最強的北寒,還拿了六座城池!六座!”
六座城池歸於大雲,劃進北離州,大雲版圖又多一塊。
往後誰又敢犯大雲?
用完膳後。
若榴來稟:“太子妃,外邊來了一對好可愛的姐弟,說是來見母親回府的。”
宋金枝趕忙認領:“我家的我家的。”
許秧秧也有兩三年沒看見他們了,讓若榴把人領進來,姐姐今年九歲,牽著四歲的弟弟,瞧著是個沉靜穩重的,隨了卓大人。
弟弟一進來就四處張望,一雙眼睛烏溜溜轉著,看見雪狼後立馬甩開姐姐的手,邁著小短腿跑得那叫一個快。
嗯……這個隨了宋金枝。
比宋金枝更甚。
許秧秧看到小家夥抱著她的雪狼流口水,口水都蹭到雪狼的毛上了。
雪狼想甩開這個小娃娃,想著是主人好友的孩子,生生忍住了。
許秧秧看見雪狼眼裏的嫌棄,扭頭朝宋金枝說:“你兒子口水落到我家崽崽身上了,我家崽崽髒了!”
“放……”宋金枝本想說放屁,想到離親王容大將軍太子殿下都還在,生生把那個“屁”字吞回去,改成:“放心,我馬上給雪狼擦幹淨。”
還哄著兒子給雪狼道歉。
容大將軍好奇道:“你家這小子不怕狼?”
“對。”宋金枝一笑,“他不怕這種高大威猛四腳跑的,但怕在地上爬的,比如蛇,還有多手多腳的,比如蜈蚣。”
容大將軍笑道:“我家那孫兒剛好相反,就喜歡什麽蛇啊蜈蚣啊蟲子啊,還養了一條小青蛇,現在應該長大了。”
宋金枝聽得渾身一哆嗦,更別提她兒子了,刷一下撲到她懷裏來。
女兒隨爹,靜靜地朝每個人行禮呢。
許秧秧問宋金枝的女兒:“怎麽不叫郡主姨母了?”
“爹交代了,郡主姨母是太子妃,要喊太子妃。”然後還把弟弟拉過來,摁著頭也行禮一遍。
那摁頭的姿勢堪稱熟練,力道也不輕。
許秧秧:“……”
她扭頭偷偷和司徒君說:“其實這女兒也挺像她娘的。”
司徒君側頭問:“你希望女兒像爹還是像娘?”
許秧秧一聽就知道他是想問,以後他們的女兒像爹還是像娘。
還暗戳戳的。
她笑眯眯地直言:“我們的孩子像誰都聰明好看,關鍵在你,你要是想孩子像你呢,你就多努力。”
當晚司徒君就身體力行地努力了。
許秧秧羞憤不已:“我說的努力不是這個!我是說讓你和孩子多說說話!”
“噓,先有才能說。”
許秧秧又被拽進被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