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開眾人,沈寧帶著顧言一前一後的走進林子。

林中灌木叢生,一個不留神就會被腳下那不知從何處伸出的藤蔓絆倒在地。

沈寧不時附身查看地麵,顧言便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直到麵前的屏幕發出提示,沈寧才隨意的在地上摘了個什麽葉子,拿在手中。

“你跟進來是想找什麽?”

顧言已經輕飄飄的腳步,聞言猛的一頓。

不知道為什麽,沈寧竟然感覺自己在顧言的表情上看到了失望。

“不是找草藥嗎?”

男人嘶啞的聲音,聽的沈寧心頭顫了顫。

顧言這一身,倒是有點那美強慘的感覺。

若是在之前,沈寧沒準會看在他長得好看的份上,不與他計較,可現在這哥們是想要她的命。

她可是很珍惜這條來之不易的小命。

強壓下心中的異樣,沈寧長出一口氣,再次抬頭之時,眸中隻剩堅定。

“我覺得,咱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顧言沒有吭聲,也算是默許了。

“明知道有毒,為什麽不告訴你家裏人,而是阻止了我?”

顧言想死,這事她一直知道,可她就沒想過,顧言會救她。

“你給我接了手腳筋,我救你一命,這很公平。”

此時顧言也不裝柔弱了,佝僂的身子,唰的直立起來,隻是那額頭不是冒出的冷汗,卻不是作假。

瞧著顧言挺拔的身形,沈寧很是無語的磨著後槽牙。

看來她算的沒錯,這貨明明好的很快,卻還在擔架上躺了半個多月。

“好,很公平。”

沈寧點著頭,“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誰要殺你?”

嘩啦啦——

秋風拂過樹梢,帶起陣陣響聲。

黃了的秋葉隨風刮落在地。

“這事和你無關。”

提起這事來,顧言死寂的眸中,罕見的浮現一絲憤怒。

“本來……本來這事今日就可以結束了的。”

“什麽?”

沈寧紅撲撲的小臉上,露出錯愕。

但顧言此時卻是撐不住了,渾身上下猛的顫抖起來,單手扶著身旁的樹幹,才不至於摔倒。

見他如此痛苦,沈寧陷入了沉默。

“我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

顧言一句話,徹底點燃了沈寧的熊熊烈火。

手腕一番,一個白色小藥片便出現在手中,也不管顧言作何反應,直接棲身一壓。

在顧言難以置信的眼神中,騎在他的身上,一手掐著下巴,藥片往嘴裏一扔。

“死你個鬼!你說的倒是容易。”

“想死,找個樹掛個繩不就把自己給吊死了?”

“我和阿行,連拖帶拽才把你抗過來,你倒好!不想活?!”

沈寧也是氣的語無倫次的,死死的捂著顧言的嘴。

顧言從一開始的呆愣,再到後來的驚恐,直到此刻的平靜。

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過這麽豐富的情緒,便是那日大殿之上被降罪,看著父親死在自己身前,有的也隻不過是憤怒罷了。

他分明記得,平日裏這沈寧人如其名,雖然是喜歡跟在他身邊,但也是個安靜的,何曾像這般?

看來顧家流放,帶來的影響確實很大……

沈寧的一頓發泄,驚呆的遠不止顧言一人,在距離二人不遠的一處灌木後,兩個圓溜溜的後腦勺上都滿是震驚。

二人對視一眼,又齊齊轉頭看向不遠處。

再次確定地上的目標沒錯以後,個子稍矮些的人低聲道,“確定目標沒錯?”

“自是沒錯,顧言上刑可是你我親自動的手,這還能認錯?”

另一人言詞確確。

“可……”

那人張了張嘴,京城人盡皆知,這世子妃隨出身不詳,卻是那勇毅侯親自帶回來的。

按理說,也不至於……找個如此彪悍的吧?

“也罷,頭兒說了這次就是試一下,看看勇毅侯府還有沒有後手罷了,後麵自會有人出手。”

兩道身影悄然移動,若非那被壓的變了型的草,怕是再也看不出此處有人來過。

“咕咚——”

顧言幹巴巴的將口中那發苦的東西咽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感覺腹部的疼痛漸漸減弱,直至消失不見。

“沈寧。”

顧言抬手抓住沈寧捂著自己嘴的手,緩緩移開。

沈寧知道顧言這是恢複過來了,有力氣了,但就是橫跨在他身上,倔強的對峙著。

感受著麵前之人的決然,顧言緊抿的唇動了動。

滿肚子的解釋,最後隻剩下一句。

“對不起。”

然後顧言就感覺自己身上那人的眼睛仿佛在噴火一樣,他絲毫不懷疑,沈寧會不會下一秒一巴掌蓋在他的頭上。

“我知道你不滿意這個答案,但是你知道的越多,就會越危險,京中之事已經結束了,沒有必要牽扯更多的人了。”

一時間愧疚占據了理智,再三猶豫之下,顧言到底是多說了一句。

“那人不會善罷甘休,隻有我死了,一切才是真的結束了。那個時候,你們才會安全。”

“殺人滅口?”

此刻的沈寧冷靜的嚇人,“滅所有人的口?”

“那人既然想要你死,又何必放你離京?”

顧言被問的一愣,眼中浮現些許迷茫。

對啊,那人想要弄死他輕而易舉,又何必放他出京,跟到這裏呢。

顧言喃喃道,“那他們又為何在此下毒?”

“你勇毅侯府家大業大的,又在軍中多年,自是要試探一二,你說對不對?”

對於迷茫的孩子,沈寧頗有耐心的諄諄教誨。

至於為什麽下毒,她哪裏知道,眼下先把這迷途的小狼拽回正道才是要緊的。

顧言卻很是認真的考慮起來沈寧的話。

片刻過後,眼底的迷茫才消失不見,臉上帶著苦笑,“樹倒獼猴散,他們可真是看得起勇毅侯府。”

“從父親死的那一刻起,勇毅侯府就已經沒了……”

微微顫抖卻極力壓製的聲音,仿佛帶著無盡的淒涼。

“啪——”

沈寧一巴掌蓋在了顧言的頭上,猛的一起身,又是一歪,用力的錘了錘發麻的腿,“別感慨了,你再感慨會,你老顧家就要死幹淨了。”

……望著一瘸一拐跑開的背影,顧言默默的起了身。

隻是那發顫的拳頭,似是在訴說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