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滾滾,一場暴雨蓄勢待發。

夜裏十點剛過。

顏川早早地吃了褪黑素,關緊門窗,拉上窗簾,戴上降噪耳機,循環播放起他靜心挑選的十首432赫茲助眠古典樂曲。

腦中構思今日要造的夢,不一會兒便成功入夢。

跟前98次控夢一樣,初入夢境並不如顏川所想。

熟悉的地點陌生的人,大都是日間經曆融成的潛意識碎片的雜**織。

有了前98次控夢經驗,顏川很快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完成控夢第一步。

接下來,他便按照睡前構思的夢境,將碎片化的夢改造得如他所想了:

唐朝,與李白、杜甫等大詩人一同西湖泛舟,微風裹挾淡淡荷香縈繞鼻尖。

身旁一空靈悅耳的甜美女聲吟詩: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轟~”

才吟出一句,忽然一聲炸雷劃破天際。

顏川渾身一顫,夢境瞬間支離破碎,耳機裏傳出呲呲雜音,他眉頭緊鎖,心道:

“不妙,夢要醒。”

按以往經驗,造夢過程被打斷必醒,醒來後,再想重新入夢就難了。

然而那聲炸雷之後再無雷聲,夢境竟奇跡般的穩定下來。

微風拂麵,荷香沒了,轉而聞到一股濃烈的似是香水味,那味道不是古龍,絕對是女人才會用的香味,濃烈得好似那女人就貼著鼻子。

“難道變成春夢了?不該啊。”

“隆隆隆隆~嘎吱嘎吱~”

嗅覺恢複之後便是聽覺和觸覺,所處之處傳來強烈的顛簸感,顯然不是在船上,正緩緩移動向前。

背躺在硬物上,加上一路顛簸,令顏川十分不適,緩緩睜開眼,視線也漸漸清晰。

隻見胸口正趴著一女子,後腦勺對著他,垂散而下黑直的長發落在他鼻尖,這便是那濃烈香氣的源頭。

“還真是春夢!看這背影,絕對是大美女啊!”

顏川不由心神一**,小夢怡情,今日控夢失敗,享受一番也不錯。

正想著,趴在胸口的女子轉過臉來。

“尼瑪!”

顏川隻看到一眼就驚叫出聲,渾身肌肉不由自主的繃緊,兩眼瞪得溜圓,額頭滲出冷汗。

“我靠,這不是春夢,是噩夢!”

那婦人看起來最起碼四十來歲,膚色蠟黃,眼睛細小,眼角下垂,透出一種狡猾和精明,鼻子扁平,鼻孔略微外翻,嘴唇極薄,一看就精於算計。

“大......大媽!你......你別亂來啊!”

顏川慌了,這大媽他隻看一眼就感覺十分厭惡,是那種在人群中看到也會避開走的對象。並不是因為她長得醜,而是這人身上透著一股子邪氣,一看就不是好人。

“喲,你小子沒死呐,沒死不喘氣,裝死跟我這玩心眼子?”

婦人狠瞪顏川一眼,起身,雖身著長裙,卻絲毫不避諱的從他臉上跨了過去。

那一眼瞪得顏川渾身惡寒,見她跨步過來,忙閉上眼睛把頭轉向一旁,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毒瞎了眼睛。

“東家,我都說了這小子是裝死,給他兩巴掌準醒。”

“就你話多,專心駕車。”

聽到對話,顏川睜眼扭頭看去。

一青年男子與剛才那婦人並坐一排,手握韁繩,兩人都身著古裝。

“這個夢倒是新奇,以前從沒做過,這四周的景象竟然這麽清晰!”

正想著,板車碾過一個深坑,震得橫躺在板車上的顏川飛起兩尺多高,重重砸在車板上。

一陣生疼頓時傳遍全身,愣是疼得顏川滲出眼淚。

車頭傳來咒罵:

“你個死東西,叫你專心駕車,那麽大個水坑看不見,眼睛不管用就摳出來喂魚,屁股都差點顛散了!”

疼痛稍緩,顏川望著天空不斷晃動的藍天白雲和時不時晃過的路旁樹蔭,傻眼了。

“夢裏怎麽會疼?難道,我穿越了?”

“不......不可能吧!穿越這麽玄的事也就小說、電視劇裏能出現,現實哪可能出現。”

顏川在大腿上狠掐了一把。

“嘶~”

登時疼得他齜牙咧嘴。

“真......真穿越了?那這兩人怎麽看到我沒有絲毫驚訝,哦!魂穿。”

顏川很快給出了心中問題的答案,揉了揉掐疼的位置,緩緩坐起,環顧四周。

山林中,一條蜿蜒的泥路穿行其中,兩側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和茂密的灌木叢,陽光從樹梢間灑下,斑駁陸離地投射在道路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道路兩旁,完全沒有電線杆等二十一世紀能該有的產物。

行過一段,偶爾可見幾間簡陋的茶館、客棧,也全都是標準的古風建築。

“穿越到了古代,那豈不是......”

顏川嘴角抑製不住上揚,他不止一次幻想過到古代生活。

自己擁有二十一世紀的記憶,現在魂穿到了古代,雖不會製作香皂、肥皂,不會燒玻璃、冶煉鋼鐵,但隨便想個方法賺錢還是簡單得很。

“哎呀呀~”

顏川已在腦中意**起日進鬥金,妻妾成群,享受人生的畫麵,不由得麵露傻笑。

躺在板車上,翹著二郎腿,看著潔淨如水洗過的藍天白雲,顏川愜意得不行,隻是想了許久也沒具體想出靠什麽辦法來賺錢。

不多久,板車的顛簸感明顯下降,車速也下降不少,顏川扭頭一看,板車要進城了。

“什麽......州城......”

城牆上的匾額刻著三個大字,偏繁體,第一個字筆畫甚多,顏川分辨不出,後兩個字筆畫少,勉強能辨認。

“東家,到鶴州了,回北市去還是?”

“這裏是西城門,先去趟城南,把這小子送到吉祥客棧再說。”

顏川這下知道那個不認識的字原來是“鶴”。

“為什麽要把我送去吉祥客棧?”

顏川並未問出,隻坐在板車上跟著車走。

婦人遞給守城侍衛通關文書,板車便順利進得城去。

鶴州城城門巍峨聳立,巨大的木質門扇鑲嵌著鐵釘,顯得堅固而莊嚴。進城之後便全是青石板路,這一路顛簸總算消停許多。

城內青石板路兩旁是簡樸的木屋,店鋪招牌隨風輕擺,偶有行人穿梭其間。時不時能聽見幾聲小販叫賣聲,馬車偶爾經過,揚起輕微塵土。一眼可見,這鶴州城城西並不繁華。

進城後板車兜兜轉轉走了約兩柱香時間,婦人口中的吉祥客棧漸漸出現在視野中。

到地下車,顏川望著吉祥客棧二層小樓,手在下巴上摩挲著。

“看來我這身體的主人是進城務工,客棧打工......搞個蓋澆飯,做快餐,應當能賺錢,然後受到老板賞識,給個店長當,等攢足了資金就可以自己開店,嗯~甚好甚好。”

“哎呦,李婆,還勞煩您親自送來。”

顏川還在思索賺錢計策,一腰壯如桶、臉大如盤、四肢粗壯如黃牛的中年婦人笑意盈盈從客棧內跨步出來。

“周掌櫃,老熟人不必如此客套,舉手之勞。”

周掌櫃和李婆寒暄幾句後,視線便轉向顏川,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李婆跟周掌櫃,一個瘦如竹竿,一個胖如圓球,長相雖截然不同,氣質卻如出一轍。人說胖的人顯得和善,可這兩字在周掌櫃身上看不到一絲。

顏川隻是被她盯著看了幾眼便覺心中發毛,忍不住退後了兩步。

“這小子瘦得皮包骨,怕是連酒桌都搬不動,這十兩銀子怎麽看也不值啊。”

顏川聽得一頭霧水。

“這小子在家裏沒吃過幾頓飽飯才餓成這幅模樣,養些時日定能壯碩幾分,他自己說了,每月不要例銀,隻要有頓飽飯吃就行。”

李婆說話間,從袖袋中掏出一折疊整齊的紙頁。

“呐,這小子的賣身契,他現在是你的下人了,一切都由你做主。”

“啥玩意!”

還不等周掌櫃伸手接過賣身契,顏川大叫一聲,一把從李婆手中搶了過來。

“李狗蛋!你小子第一天來就要造反是不是!”

攤開來一看,賣身契三個大字分外顯眼,上頭的字雖字型不像簡體漢字,卻有漢字之形,勉強能辨認,大概就是寫著李狗蛋自願以十兩銀子賣身為奴,終身為吉祥客棧做事,每月不要例銀,有頓飽飯吃就行。

“李狗蛋?誰是李狗蛋?”

簽字畫押處寫著“李狗蛋”,顏川叫嚷著問。

周掌櫃跟李婆如同看傻子一樣盯著顏川。

“該不會是傻的吧?客棧買回來個傻子作甚!”

“放心周姐,此子絕對不傻,多半第一次賣身為奴難免有不適應,習慣兩天就好。”

“賣身為奴?誰?我?”

顏川一臉茫然的看這李婆跟周掌櫃,又看看手中的賣身契。

“哦~我看是欠收拾,這種賤奴老娘最會對付。”

周掌櫃長哦了一聲,話音剛落,不等顏川反應,跨上前一步,一爪擰住了他的左耳,幾乎擰了整整一圈,登時疼得他高聲哀嚎。

“啊啊啊~你幹什麽!疼疼疼,快放手。”

“那行,我的差事到此為止,再有需要隨時招呼。”

李婆說完,爬上板車,駕車那人韁繩一揮,走了。

“啊啊啊~”

周掌櫃完全不理顏川的哀求和慘叫,擰著他的耳朵走進吉祥客棧,猛地一把將他搡到地上,雙手叉腰,怒瞪著顏川。

“李狗蛋,你即已賣身至此,今後便要對我言聽計從,馬上到晚飯時間,趕緊到後院換身衣服滾出來幹活!”

“李狗蛋?我......我穿越過來竟然叫李狗蛋?還賣身為奴,老天爺啊,我這是什麽狗屎穿越運呐,這樣的身份,我拿什麽翻身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