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月方才說讓他留宿新月居的話還在耳邊回**,顏川不敢直視纖月,望望屋外,又望望屋內,要收拾的東西還不少,於是道:
“不就是搬東西嘛,他們走了也沒事,這點活我一個人足以。”
一邊說著,一邊卷那寬大的袖管,準備大幹一番。
誰料那袖管似是在嘲笑他怯懦一般,好容易卷上去,一低手又散開來,如此往複,僅是卷個袖子就弄得他滿頭大汗,心中吐槽難怪古代服飾被淘汰,太不方便了。
一旁的纖月看著顏川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偷笑,在屋內尋來兩根襻膊,一根先自己係上挽住了寬大的衣袖,另一根遞給顏川,柔聲道:
“衣袖卷上去是沒用的,用這個。”
顏川看到纖月係上襻膊的樣子,眼前一亮,脫口而出。
“對對對,我在古裝劇裏見過這個。”
“何為古裝劇?可是一處地名?”
纖月秀眉微蹙,滿臉疑惑。
知道失言,顏川紅了臉頰,尷尬撓頭,搪塞道:
“是......是啊,是個地名,那地方離這裏遠得很。”
顏川接過襻膊,擺弄幾下,雖在古裝劇裏看到過演員綁上襻膊,可怎麽綁的卻是不知,他看看自己手裏襻膊,又看看纖月身上已綁好的襻膊,完全不知該從哪裏入手。
纖月盯著顏川打量片刻,兩道秀眉一高一低,心中存疑。
“襻膊都不會綁,你當真是吉祥客棧的小二?”
纖月伸手拿走顏川手裏的襻膊,走到他身後。
“這......這不是衣服不同嘛,小二的衣服袖口是緊的,用不著這個。”
顏川又隨口搪塞一句,憨笑緩解尷尬。
纖月並未再多問,在布條的一端繞出一個比手臂稍粗的圓環係上一活扣,後一手輕握住顏川的左手腕。
手腕上傳來的柔軟、溫熱令顏川身軀一顫,渾身緊繃起來。
纖月從未如此近距離與男子接觸過,同樣也紅了臉頰,雙手微顫著將顏川的左手穿進了環扣中。環扣向上提,那寬大的衣袖便受到阻隔聚到一堆再難輕易落下。
纖月又抓著布條的另一端繞到顏川身前,布條掛在他後脖頸上,再係上一環扣,顏川的右手從環扣中穿出,這襻膊就算是係好。
係好襻膊,顏川忙退後一步,轉身走到別處開始埋頭幹活,長舒一口氣。再不敢與纖月對視,生怕被她發現自己已麵紅耳赤。
幹活時,無論纖月說什麽,顏川總故意背對著她手裏忙活,開口稱是。
來凝香院的男子,心思純潔的鮮有。
看見纖月,腦子裏難免產生邪念,巴不得往她身上湊占點便宜。
像顏川這般靦腆,故意躲著她的男子屬實頭一回遇見,一時產生錯覺,倒像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似的。
有此思緒,纖月又憶起往日種種,錯覺加深便如真實如此,頓時心跳極速,也害羞得麵紅耳赤,不再作聲。
如此一來,二人你不言我不語,隻悶聲幹活,原本兩個時辰都不一定能搬完的東西,竟隻用了一個半時辰多一點就完成了。
纖月新的住處離原來的地方也不過幾十步路遠,是一棟型貌還算別致的二層小樓。
小樓整體並不比原先的新月居小,甚至還大了幾分,隻是這棟小樓不是纖月一個人住,另一名花吟也同住於此。
小樓一層是二人的公共區域,可吃飯飲茶、彈琴唱曲。
角落放著兩張軟榻,也可午間小憩。
二層則有兩個房間,一間的門扇上掛著“問芳居”的匾額,這會兒屋內燭光搖曳,屋內之人並未安睡,興許是顏川搬東西上樓下樓動靜太響吵得人無法入睡。
纖月的物品比起凝香院其他女子不知少了多少,就連平日裏穿的衣裳也就那麽幾套。但即使如此,一趟趟來回折騰,也是把顏川累得不輕。
抱著最後一摞琴譜邁步進屋的一瞬間,顏川雙腿爬樓爬得酸脹,腳幾乎抬不起,踢在門檻上險些摔個狗吃屎,往前搶了兩步,撞在屋內的圓桌上才穩住了身形,胳膊肘撞得生疼。
好在纖月還在後頭檢查有沒有遺漏,顏川忙直起身子,尋了處角落把琴譜擱下,幾乎是爬到圓桌旁的圓凳上坐下,一鬆勁,雙臂便開始止不住地顫抖,根本控製不住,就好像這雙臂不是自己的似的。
纖月提著燭燈走進屋來,顏川立刻裝出一臉輕鬆的樣子直起身子,拍了拍巴掌,起身要去接她抱在懷裏的琵琶琴,不料剛站起來一半,腿一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再怎麽使勁也站不起身來,隻好笑笑掩飾尷尬。
纖月知道顏川累壞了,放下琵琶琴便到處找茶水點心,點心還有一小盒沒吃完的桂花糕,可茶水卻是沒有。
纖月將桂花糕放到桌上,遞一塊到顏川手裏,又出門叩響問芳居的門扉。
“誰?”
屋內響起一女聲,幹脆利落。
“蘭芳姐姐,纖月叨擾了。”
纖月輕聲道。
問芳居內響起簌簌的腳步聲,不過眨眼功夫,蘭芳從屋內拉開門扉。
“纖月妹妹,怎的是你?”
蘭芳打量纖月一眼,見她攀著襻膊,頭發略顯淩亂,臉上更是沒有半點胭脂裝飾,滿臉詫異。
“今後便要常常叨擾姐姐了。”
纖月說這話時雖不帶語氣,可神色黯然,說不盡的辛酸。
蘭芳微微愣神,探頭朝隔壁看了一眼,頓時恍然,臉上詫異之色不減反增,眉頭緊蹙,眼神透出無限疑問。
“怎會如此,妹妹昨日新曲博得滿堂喝彩,理當......”
蘭芳一語未盡,纖月伸出食指按在她嘴唇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不可說,花魁也好花吟也罷,一切皆是命數。”
二人相視半晌無言,心中所想深藏於心,忽又同時苦笑搖頭,笑容中的淒然難以言說,隻彼此把手一握再握。
纖月從蘭芳屋內端來茶水,倒了一杯雙手遞給顏川。
顏川接過茶杯,可雙手不聽話地抖動不止,茶水還未送到嘴邊已灑了大半。
纖月見狀,鼻子好似被人揍了一拳,淚水不打招呼奪眶而出。
她背過身在肩頭抹幹眼淚,伸手捧住顏川顫抖不止的手,從他手中接過茶杯,又倒上一杯茶,緩緩送到他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