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公子？哪個......”
周掌櫃一時沒反應過來，餘光瞥見顏川才恍然大悟。
“哦哦哦，姑娘說的是李狗......顏公子啊，嘖嘖嘖。”
周掌櫃連嘖幾聲，裝出同情的樣子搖了搖頭。
“這小子命苦哦，我記得是在城西的李家村，他家裏一共四兄弟，窮得那是叮當響，家裏隻緊著三個大的，這小子愣是餓得皮包骨，能活這麽大也是奇跡。”
“前些日子，他家大哥要娶妻，彩禮不夠，他爹便托人找了人牙子要賣掉他湊彩禮錢，這小子也很是情願，那人牙子跟我有些相熟，知道我客棧缺夥計，就找上我，我一聽這孩子著實可憐，就花了二......五十兩銀子把他買下。”
周掌櫃本來隻伸了兩根手指，後又豎起三根，說了五十兩，是真實買價的五倍。
“是這麽回事？”
顏川這才搞清楚自己賣身為奴的原因。
“就為了給家裏的大哥娶妻湊彩禮就賣掉小兒子，虎毒不食子，這家人真是夠狠毒，男孩尚且會被賣掉，若後麵幾胎生的是女孩......”
想到這，顏川對原先世界中父母的思念之情猛然襲來，家裏雖不富裕，可他們總是想方設法把最好的給他們兄妹二人。
父母都是近五十歲的年紀，幾乎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每月隻想著多幹活多攢錢，給他娶媳婦，讓妹妹在大學裏吃穿不至於比別人差。
忽然一陣鼻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周掌櫃講得跟說話本似的，纖月將信將疑，轉頭見顏川竟落淚，情湧上頭，眼淚止不住湧出眼眶，她忙轉過身暗自抹淚，待情緒稍稍平複，轉過身，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今日有意為顏公子贖身，周掌櫃開個價吧。”
“什......什麽？”
周掌櫃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了句。
“我要為顏公子贖身，開個價吧。”
纖月重複道。
“贖身？你為他？”
周掌櫃這回聽清了，但依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事實。
這世間從來隻有男子為女子贖身，女子為男子贖身古今未有，更何況，這贖身之人自己也是賤籍。
不僅周掌櫃，纖月此話一出，同她前來的姐妹們都大吃一驚，她們看出纖月對顏川有情，卻沒想到她會做到如此。
要說昨日新月居留宿男子不足以轟動全城，那今日吉祥客棧女為男贖身必會成為鶴州城街頭巷尾的談資。
顏川震驚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個人，一臉茫然地看向纖月。
“贖身這麽大的事，昨天在一起那麽長時間她怎麽隻字未提，難道是要給我個驚喜？可我，何德何能，就因為一首不是我寫的歌？她明明自己還......”
顏川不忍心再想下去，心中想過千言萬語，可到了嘴邊，隻剩蒼白的一句。
“我......我不值得你這樣。”
“值得與否，我自有判斷。”
纖月看著顏川，溫柔地笑了笑。
“纖月妹妹，你真是我們女子的典範！我佩服！”
蘭芳感慨道。
其餘女子也都回過神來，看向纖月的眼神多了一份敬畏，一份向往。
周掌櫃心裏隻放著錢，轉過身仔仔細細盤算。
“這傻姑娘定是被那小子花言巧語蒙蔽了，管他呢，賺她一大筆再說，她出手大方，一頓幾十兩的飯餐願出二百兩，那可不能把這小子便宜賣給她。”
一想到今日還能再賺一大筆，一天掙的錢比往日一個月還多，周掌櫃激動得渾身發抖。
“周掌櫃，可想好？”
纖月催促道。
周掌櫃說出的買價本就高出數倍，可她一細想，按纖月出手闊綽程度，五十兩可太少了，委婉道：
“這買來李狗......顏公子雖隻花了五兩，可這幾天的吃、喝、穿、住，無一樣不是吉祥客棧花錢，他剛來的時候手腳毛糙，就前兩天，還摔壞了客棧最珍貴的食盒跟砂罐，那食盒可是上好的木料所製啊，想想都心疼。”
這些話，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一聽就是為了抬價而講的假話。
顏川聽完更是氣急，食盒跟砂罐明明是因為她動手打他才摔壞的，那頓打更是要了他半條命，他強忍著腿痛咬牙起身，剛要反駁，卻被纖月攔住。
纖月看著顏川的眼睛搖了搖頭，似乎這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蘭芳是個直人，當時就不樂意了，起身要為纖月說話，卻也被纖月攔下，便任由周掌櫃一人滔滔不絕。
“周掌櫃！”
過了一會兒，就連纖月都聽不下去，擠出一抹極不情願的笑，語氣還算平和道。
“把這些全都算在內，開個價吧。”
“都算在內的話，怎麽也得...也得......”
周掌櫃眼珠上翻，手指不斷掐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做法。
“怎麽也得一......二百兩。”
周掌櫃先隻伸出一根手指，後索性獅子大開口，要價二百兩。
“嗬，你這老婆子想錢想瘋了吧！”
聽到二百兩天價，蘭芳再顧不得纖月阻攔，跳起來怒斥道。
“你真當我們幾個是蠢的不成？你先前說買小二花五十兩我就忍了，怎麽，這才買來不過數日，就瘋漲四倍，什麽生意如此暴利？凝香院一個姿色不錯的歌姬、舞姬也不過二三百兩！”
周掌櫃自知這漫天要價屬實理虧，搔了搔首，張張嘴想要降價，可又不舍得這掙大錢的好機會，又把話頭咽了回去，內心陷入糾結。
纖月起身輕拍蘭芳的肩膀讓她坐下。
“纖月妹妹。”
蘭芳拉住正走上前的纖月，眉頭微蹙，眼神傳達著她的想法。
纖月淺淺一笑，輕拍蘭芳手背，隨即把她的手推開，走到周掌櫃身旁，從另一邊的袖袋中又拿出兩張銀票，不緊不慢道：
“二百兩成交，價既定，便不得再改，做生意之人誠信第一，我相信周掌櫃這一點是能做到的。”
“能做到，定能做到。”
看見銀票，周掌櫃的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自不會再改，不會改，嘿嘿嘿~”
周掌櫃激動地大笑，又露出她那滿口黑黃的臭牙，伸手便要去拿纖月手中的銀票，動作快得跟要搶去似的。
纖月早有防備，拿銀票的手一抬，讓周掌櫃撲了個空。
“周掌櫃別心急，既已談妥，那便了解了此事，到時這二百兩我自然雙手奉上。”
周掌櫃先是一愣，後連連稱好，轉身跑到樓梯口大喊：
“李二牛！李二牛！”
“二牛在此，掌櫃有何吩咐？”
李二牛應道。
“快，快去北市請李婆來！”
周掌櫃高聲吩咐。
“請李婆？請李婆幹啥？”
李二牛知道李婆是人牙子，不明白怎麽突然要叫人牙子來，開口便問。
“你哪那麽多廢話，讓你去就去，耽誤了時辰，當心打斷你的狗腿！”
周掌櫃咆哮道。